講到這裏,趙文彬深唿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平複心情。


    不過他的麵皮輕輕抽了抽,眼睛裏閃爍的憤恨情緒,就更加的濃鬱。


    “錢禮跟我說的那句話是:我媳婦兒懷孕了,讓我迴去之後,能忍則忍!”


    趙文彬咬著牙,一字一頓、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來。


    我愣了愣,下意識的問道:“你媳婦兒懷孕了,那是要添丁增口,這是好事兒啊,你氣的忿了忿了的、幹啥玩意兒?”


    “還有,你媳婦兒懷了孕,錢禮他咋比你先知道?難道他——”


    說到後麵,我的語氣就有些古怪了。


    我是真搞不懂他的想法。


    在咱們村子裏,誰家要是生了娃娃,那都歡天喜地、高興的不要不要的。


    這趙文彬可倒好,聽說媳婦兒懷孕,立馬就動了殺心。


    啥情況?多出個孩子,幫你分擔挨揍,你還不樂意?


    此外,小媳婦兒到底跟誰是一家的?


    就算錢禮消息靈通,可也不至於靈通成這樣吧,連這麽隱秘的事兒,都能提前掌握?


    他是“懷孕早知道”?


    我不說話正好,這麽一多嘴,立馬又把趙文彬氣的鼻孔朝天。


    要不是師父剛才幫他理順了氣息,說不定他這會兒還得吐血。


    “你——你懂個屁!我……我有病,我媳婦兒是不可能懷孕的!她要是懷了孕,那孩子……孩子肯定是別人的!”


    “錢禮的老婆在縣醫院婦產科上班,今兒個我媳婦兒去做檢查,正好被她撞見了,所以他比我早知道這事兒,這又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你……你這家夥,還能不能讓我好好說話了?你……總亂問個屁老丫子?”


    估摸著趙文彬真讓我給氣懵圈了,他前麵說話,都還文質彬彬的,像個有修養的城裏人。


    而到了後麵,他氣的直磕巴不說,連鄉裏的土話,都從嘴裏蹦躂了出來。


    我頓時恍然大悟。


    難怪他媳婦兒在家那麽橫道呢,感情是趙文彬有缺陷啊!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就算他們是城裏人兒,可生兒育女的觀念同樣很重。


    極有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小媳婦兒才對他連打帶罵、就跟收拾兒子似的。


    至於他說的家鄉土話,我倒是沒放在心上,我才不覺得他是在罵人,聽著土話,我還覺得親切呢。


    後麵的過程就簡單了。


    錢禮看似無心安慰的一句話,反倒成了導火索。


    等趙文彬咬牙切齒、說出自個兒“有病”的秘密後,錢禮便跟著一起破口大罵,說他媳婦兒傷風敗俗,用自家的小塊地兒,滋潤了別人家的大黃牛。


    錢禮這番話,就如同芭蕉扇一般,瞬間把趙文彬肚子裏的小火苗,扇乎成了漫天大火。


    要不是錢禮攔著,趙文彬當即就要返迴家裏,打算用廚房菜刀,把小媳婦兒剁巴成土豆泥。


    錢禮阻攔他,可不是為了勸他消氣,而是要製定周密計劃,既要嫩死這個當代潘阿蓮,又能逃避“挨槍子兒”。


    再後麵,就跟小媳婦兒的陰魂描述的一樣。


    趙文彬從錢禮那兒,弄來這把八角錘,迴家後先是好言好語、跟孫子似的認錯。


    隨後就偷下了安眠藥,把小媳婦兒整睡著之後,趙文彬便兇性大發,接連敲出三十六錘。


    那會兒,小媳婦兒早就被錘死了,不過在某種奇特操控下,她的屍體卻呈現出一種垂死的假象。


    直到送進縣城醫院,折騰了大半宿後,小媳婦兒才徹底沒了生命體征,成了別人眼中的真正死人。


    在包括警察等外人看來,小媳婦兒死於自殺,完全沒有他殺的跡象。可實際上,這些都是趙文彬與錢禮聯手布的局而已。


    趙文彬雖然被詭異的力量控製了心神,可真正動手的人,的確就是他,這一點,我師父已經說得相當明確了。


    師父沒去深究其中的是是非非,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過程中的某些細節上。


    “你是說,動手殺人的過程中,你根本就不受控製、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師父問道。


    趙文彬搖了搖頭,說道:“不完全是這樣,那時我腦子裏,好像出現了兩個聲音。”


    “一個在說:文彬啊,這可是你相濡以沫的媳婦兒,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啊,你哪兒能狠心對她下死手?”


    “另一個聲音卻在說:人活一世,就是圖個自在快樂,有她活著,你能快樂起來?長痛不如短痛,趕緊動手!錘死她,你就徹底解脫了!”


    這兩種聲音同時響起,反複糾纏,就如同有兩個人,在趙文彬的左右耳朵邊兒上,不停的說話似的。


    趙文彬心裏亂的像團麻,可又沒法兒擺脫這樣的狀態。


    就這樣,他渾渾噩噩,半清醒、半迷瞪的動了手。


    等他重新清醒時,媳婦兒已經被他錘吧到另一世界、免費多日遊了,他就算把腸子悔青,也已經於事無補。


    我注意到一個細節。


    當趙文彬描述兩個聲音時,他不自覺的變換了不同腔調。


    前一種還是他本來的聲音,透著股懦弱和猶豫。


    而後一種聲音則略粗一些,語速較快,蘊含著狠戾與果決。


    不知道他後麵變換腔調的那種聲音,是趙文彬真正聽到的,還是腦子裏產生的幻覺?為啥到了現在,他還對這聲音記憶的如此深刻?


    拋開這些問題,有一樣事情,我倒是九成九能確定。


    那就是:錢禮,有極其重大的嫌疑。


    先前我就琢磨過,他找到趙文彬的時機太巧;平時除了做生意外,他倆都不咋聯係,為啥那天小媳婦兒剛走、他就登上了門?


    而那句看似無心的“酒後吐真言”,更是錢禮“畫龍點睛”之筆,瞬間就把趙文彬這“怕妻懦夫”,給氣成妻屠夫了。


    再後來,錢禮迴去取來八角錘、符籙紙、安眠藥……


    這一樣一樣的細節,讓我不由得在心裏感慨:錢禮特麽準備的也太全磕兒了,就差他親自下手了。


    我就想不明白,錢禮的嫌疑極其明顯,趙文彬是得了白內障、青光眼了咋滴?他咋就看不出來?


    師父不知在尋思什麽,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向著趙文彬伸出手來,說道:“你那八角錘呢,拿出來給我看看!”


    趙文彬從開始到現在,有過兩個階段的情緒變化。


    初期,他是懼怕,犯案後,他心比腎都虛,對所有陌生人都帶著本能的抗拒。


    經過師父開導後,他開始半信半疑,慢慢講出事情經過,卻也抱著份兒小心思,生怕邪祟接連發作,讓他吐啊吐的,真把自個兒給吐死了。


    而此時,當趙文彬聽到師父索要八角錘,他的態度立馬大變樣,又恢複到最開始時的懼怕狀態。


    隻見他身子一扭,肩膀側對著師父,兩手緊捂住懷裏的八角錘,似乎想要離師父遠一些。


    “不……不行,這個不能給你看!你要是拿走了,我當場就得死!”趙文彬語氣急促的說道。


    師父輕輕拍了兩下手,不慌不忙的說道:“文彬啊,你要是不把八角錘拿給我,我怎麽給你揭開謎底呢?”


    “你有了強烈的殺意,你不多不少、整整敲了三十六錘,你懼怕陽光、不敢走到太陽底下……甚至包括你時不時的吐血,這些,全都是因它而起啊!”


    “你就不想知道,除了外麵包裹的那層符籙紙以外,這八角錘裏,還有別的什麽秘密?”


    我得承認,師父忽悠活人的本領,跟他守靈的本事不相上下。


    簡單聽他說了這麽幾句,我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來。


    這小錘子,怎麽就成了罪魁禍首呢?


    這裏麵,到底蘊藏著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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