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跟我說,有我的一封信,我還在睡覺。都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陽光都透過紅色的窗簾,床上也有點熱。寄信的地址是在上海,寄信人的署名卻讓阿五感到奇怪。單單的一個“吳”字,阿五也猜不出是誰。信封的香味是那種桂花香的,就象雪身上的體味,曾經讓阿五如癡如醉。

    老婆,這誰寄的信,你知道麽。我把信扔在床邊喊道。

    雪正在掃地,沙沙的掃地聲就在我的不遠處。拿起信,雪說“好奇怪啊,那我們就打開吧”。雪把信拿到我的頭上,我看到了信的內容。

    親愛的哥們阿五:

    我還在上海。自從學校畢業後,我好想你們。阿五,我如今已經是一個公司的老總了,象以前我們共同期待的那樣,我都是自己創業了。呆在上海,每天有好多的事情做,我的整個人都象機器運作一樣,身體有時就不聽話,很脆弱地生病,然後我就好想你們。我好想你半夜給我弄熱毛巾,在我發燒的時候。雖然我在大學沒有找到女朋友,但有你這樣的哥們,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上海的這幾天開始涼了,風就象吹風機一樣,讓我感覺涼颼颼的。我買了一輛奧迪的車,是我曾經和你說過的那一款式,現在隻需要40萬塊。對我來說,這點錢根本不算錢。我常和許多公司的老總一起喝酒,我們揮手之間就是好幾萬塊,每天我都感覺我的錢包在不停地溜出好多錢後,又得到了好多錢。這就是我的生活規律。我會常去酒吧,阿五,去的時候我想起我們曾經為了看美女而去蹦迪。那時侯對於女生,是多麽的瘋狂啊。

    阿五,我隻身一個人來上海的時候,我也碰到了好多的困難。這裏的環境太過優越了,生活就象是天堂,我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在這裏立足。可我碰到了一個女生,她叫韓雅思。她在我最迷茫的時候,叫我要振作下去,把她所有的積蓄五萬塊給我做生意。她說這些是她願意給我的,並不需要迴報。阿五,你不知道我那時連吃飯都成問題了,都是靠她每天給我做飯,我才可以勉強的支撐下去。

    我記得我曾經想放棄,我站在紫安大廈的樓上,彷徨地看著底下穿梭的人群。這是不屬於我的世界。韓雅思卻對我大聲地說。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賺錢,難道你就想這樣空手迴去,難道你就想放棄麽?我聽了,就不停地哭,眼淚似河水般,我根本無法止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我對韓雅思叫道我不想,我想出人頭地後。我就離開了紫安大廈。

    我時常提醒自己,在我發家後,不能忘記韓雅思。最後韓雅思成了我的老婆,是在我賺了50萬後。我在把她給我的錢都交給她後,買了一大束玫瑰花,總共108朵。我對她說,我愛你,你嫁給我吧。她抱著我開始痛哭,我也哭了。我知道她等我這句話已經等了好久,我知道她是那麽的愛我。

    我們已經有了個小孩,還是個男生。白白胖胖的,很象我小時候的樣子。我想迴到泉州來,阿五,你願意來我的公司幫我麽,就象以前你幫我做作業,你的頭腦是那麽好。我想有了你的幫助,我們一定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功。

    真心希望你能來幫我。

    你的哥們 吳錫

    我突然有了想流眼淚的衝動。腦海裏似乎把吳錫都忘記了,現在卻有了點印象。這個瘦佻的男生,就是經常和我一起去通宵的男生。我們那時很喜歡《傳奇》,記得我們常為了籌措上網費,而一個月吃方便麵,記得我曾經向他借過森馬的襯衫,就為了和雪去逛街。吳錫他是我的這麽好的哥們,他曾經說過,要陪我一起去北京。他說我們要在北京立足,還要在那邊幹出一番事業。可如今,他已經走得比我更遠了。

    雪仔細地看著信裏麵的內容說。這個小子,不知道變了沒有,還挺想念她的。

    我又把信的內容看了一便,就去刷牙洗臉。陽台正對的是一大棵鬆樹,好幾隻鳥在樹上大叫。我正準備去吃早餐,楊偉卻發來短信,說晚上要我陪他去酒吧。我說那好,我們就就近點不嗬。他說,劉庭叫他去晉江。雪在給我盛稀飯,我突然想到了薛玉玲。那個我和楊偉一起在酒吧認識的女生。記得最清楚的不是她的臉蛋,而是她深邃的瞳孔,還有眉毛下的淚痕。

    我說。老婆,晚上,我可能還去酒吧,我們應該沒有什麽事吧?

    雪聽完,放下抹布說。阿五,我們今天不是要去我父親那麽。

    今天是嶽父去世的第49天,按道理我應該迴娘家的,我想到這,就給楊偉迴了條短信,把具體的情況跟他說了。他迴道“那沒有關係,你那個事情要緊,我自己去“。

    出門的時候,我還是想著吳錫。想到他的臉蛋還有他那可愛的笑容。然後我又想到了炎肅,他曾說他要和我一起去上海的。我和炎肅,吳錫三個人的約定。可炎肅在我們畢業前,卻因為一場車禍,永遠的離開了我們。他走的時候,我正在他身邊,我看到血液象泉水一樣湧出來。我撕了好多布,可依然於事無補。我對天長歎,陽光很刺眼地射進我的眼睛。炎肅的眼睛就一直閉著,血液把我的襯衫都染紅了。甚至是血液和皮膚都粘在一起。

    雪在車上就和賣票的售票員理論著,她們的爭論聲一下子把我的思緒都打亂了。雪說。就五塊錢,憑什麽從仕公嶺上車和動明日廣場上車,就要差一塊錢,要不我們就下車。

    我和雪這次沒有去車站上車,而是在家附近的公交站上車。公交站離我家隻有五十米左右遠,我小時侯去五中上學的時候,都要好早在這裏搭25路公交,兩塊錢的公交,在承天寺下車。今天的天氣有點冷,我裏麵套了件背心後,又穿著長袖。風在我的毛孔間肆無忌憚地穿梭,我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售票員並沒有繼續堅持原則,碰到雪這樣的講價高手,她也隻能自認倒黴。可前提是她感覺到不會虧本。她對雪說“好了,就聽你的了”時,雪正望著窗外,風使她都頭發都飄動起來。

    還沒有到家,淩楓早已在站台等了。他很急切地說。姐姐,姐夫,媽她。她瘋掉了。

    雪整個人吃驚了。她叫了一輛摩托,叫上我說。阿五,我們快走。

    一路上我都可以聽到雪心跳的聲音,她的心髒就緊壓著我的後背,一起一伏的。摩托車的速度好快,一下子就到了家門口,我才想到淩楓並沒有和我們一起。

    嶽母在一張椅子上,椅子是有靠墊的。風鈴在用稀飯喂她。一看到嶽母那呆滯的眼神,我就感到傷心。雪卻哭了起來,她跑到嶽母麵前,哭著說。媽,你怎麽會這樣,到底怎麽了?

    嶽母並沒有察覺,頭還是仰著,傻笑道。你們看,那有好多的星星。

    房屋比以前似乎老了好多,我都聞到了莫名的氣息。哈巴狗在不停地舔我的腳。風鈴說。姐夫,姐姐。嶽母在嶽父去世後的兩個禮拜後,就成這樣了。我們都不敢告訴你們,淩楓說你們好忙的,反正以後你們都要來的。現在就不必告訴了。

    雪說。怎麽這樣啊,一開始就要告訴我們的。不管多忙,我們都會來的。

    淩楓在一個小時侯來到,我看到了他們手上的戒指,是一顆白金鑽戒,閃閃發光的。淩楓說。本來我和風鈴這個月內就準備結婚的,可媽這樣,我怎麽結得了婚。我放心不下啊。

    雪的眼淚就象鼻涕,黏糊糊的在臉上,我用手帕小心地擦拭著。鄰居王大叔恰巧從院子外麵經過,走了進來,說。你們要知道,你媽是一生命苦啊,要好好報答她。

    我不知道王大叔為什麽會說那句話,但我曾聽雪講過。她爸曾去大西北下鄉好幾年,家裏所有的負擔都是由嶽母承擔的。我看到過嶽母年輕的畫像,是好漂亮的女生,雖然紮著羊角辮。嶽母曾把她名字陳秀瓊中間的“秀”字去掉,她說她根本沒有這麽清秀,一個農家女子,用個“秀”字討人笑話。事實上從11歲就到肖家來說,嶽母挑水,洗衣服,做飯,整天忙得都跟蜜蜂似的,沒有休息。

    嶽母很愛嶽父,雖然他們經常吵架,可他們的感情卻比鐵還牢固。嶽母會給嶽父係鞋帶,即使是在人來人往的中山路上。嶽母還會給嶽父每天都泡一杯茶,一年的春夏秋冬如一日,她說嶽父早上不喝茶,整天都會沒有精神的。我想,隻有深愛著的人,才會感覺到這麽細微的變化。就象是雪知道我不喜歡涼的東西,我寧願把它扔掉,也不會去委屈我的肚子。

    我就向江總經理請了幾天的假。雪和風鈴每天都不停地照顧嶽母。我和淩楓也在準備每天必需的夥食,淩楓或許遺傳了嶽父的手藝,做的是一手的好菜。偶爾也會有幾個親戚過來串門,小孩子是不常來的,應該是大人叫他們不要來的緣故。院子的牆壁在小雨過後,長了好多苔蘚,也有蝸牛,不停的在往上爬。

    楊偉突然有一天給我發來短信,說他有重要的事情跟我商量。他在“天一閣茶居”等我。務必要過來。那時我也還在寫小說,《和你親密對視三秒鍾》已經寫到高潮了。那是關於旭雪和羨武之間的秘密。

    “羨武在蓬萊小學前麵駐足了好久,他開始迴憶以前的一些事情。旭雪常和他一起在操場上跳繩,雖然是男女混合的,可羨武從來就沒有贏過旭雪。旭雪是小學的跳繩皇後,而羨武卻什麽也不是。很多男生都跟旭雪在一塊,他們常摸著旭雪的頭發,說這頭發好好看啊。這讓羨武氣得咬牙切齒。那時他就常打架,他和跟旭雪在一塊的男生打架,不管是喜歡旭雪還是騷擾旭雪的。那時羨武才隻有十歲。

    十歲的天空原本是那麽充滿鮮豔顏色的世界,可羨武卻不覺得怎麽美好。他每天都在想著旭雪的臉蛋,那白皙的臉蛋,想著旭雪關切的話語,那可以讓他付出一切的話語。羨武曾在書本裏看到,說他這樣的感覺叫做早戀。可羨武就是一個內向的男生,他從沒有正對著頭看旭雪。他怕被旭雪清澈的眼睛給電到。他怕旭雪看到他臉紅的樣子。這樣他會覺得很不爽的。

    可旭雪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轉學了,她給羨武一個香囊。羨武就從來沒有打開過。旭雪走後那幾個月,羨武總是睡不下去。他曾有想輟學找旭雪的衝動,可最後還是被他媽媽給製止了。她說。羨武啊,你要好好學習啊,對得起父母還有你自己的良心啊。母親的最後一句,時常在羨武的腦海裏迴蕩,就象孫悟空的緊箍咒一樣。

    直到後來,羨武不小心用刀割破了香囊。裏麵有一張小紙條,那是旭雪的筆跡。旭雪說。

    羨武,你是我第一個有印象的男生,我和你玩的時候,會聞到你身上的味道。這讓我心動不已。我有時就沉浸在這樣的味道中,無所事事。很孤單也很無奈。所以,我選擇轉學,和你玩是好開心的事情。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夠相見。那時的我們或許可以成熟地對待某些事情。

    旭雪

    在惠安我們忙糊了近一個星期,雪把嶽母的事情都跟淩楓吩咐妥當後,我就決定迴來。雪很羅嗦,甚至是連嶽母上廁所都要跟淩楓講,可我知道那是雪對嶽母的愛。我對我母親不也是這樣麽,母親很辛苦地在外麵賺錢,我就會在家裏做飯,我想給母親減輕辛勞。風鈴最後給雪一些豆子,她說這些可以養顏。要一天吃兩次。

    下午我就約楊偉到“天一閣茶居”。楊偉叫服務員泡一壺安溪鐵觀音後,就對我說。阿五,我都不知道怎麽辦,那個劉庭懷孕了,我想叫她打掉,都沒有開口。

    我一聽愣了:跟一個在酒吧的女生搞,竟然搞到懷孕,這已經都是墳了大忌了。

    我說。怎麽會這樣,已經確定了麽?

    楊偉看著我,說。她說已經超出一個星期沒有來例假了,而且我們也拿早孕測試紙驗過了。有兩條紅線的。真怪我還和她一直聯係,你迴惠安,她就在我家。而且就在以前,我也時常和她保持那個。

    真是的,那你對她什麽感覺,想要小孩麽?我問。

    楊偉很直截了當地迴答。我跟她沒有什麽的,我隻是和她做而已。

    我說。那好,你就叫她打掉,越快越好,這種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拖下去對你和她都是不好的。

    服務員走上來,很熟練地給我們倒茶。楊偉在她走後,又接著說。阿五,還有你絕對想不到的,和劉庭一起的,那個薛玉玲自殺了。劉庭說好象是因為她老公有了外遇,她氣不過就這樣。

    我想到了薛玉玲那晚上失落的淚痕,還有她深邃的眼睛。她曾對我說“要對老婆好一點”,我就已經覺察到什麽。沒有想到竟然是因為家庭問題。一個女生來酒吧的,也大多有這樣的一類人,感到很寂寞或者是想報複某些人。我想薛玉玲就屬於這一類人。

    我歎了口氣說。我看她就不一樣,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

    外麵的陽光是如此的刺眼,雖然時間已經不對。有一個女生從我們身邊穿過,我聞到了從她袖間發出的香味。說不出的香味,就如賈寶玉在拚命地聞林黛玉的香味一樣,也是說不出什麽。那香味是清香撲鼻的,可主人卻留著一席短發,很吊我們的胃口。楊偉沒有再說話,他慢慢地拿起茶杯,似欣賞般閉眼品味著。

    我隻是看著他。想到的卻是薛玉玲抑鬱的眼神,還有她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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