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個朝廷想要賺錢,完全沒必要從百姓身上下手,到處都是賺錢的好去處,國庫券隻是一種偏門,要想讓國家長富久安,還有更好的辦法。我就拿最熟悉的海商來說吧,他們的資金有時候並不充裕,往往看著能賺錢的買賣卻不能去做。假如國家能成立一個專門的機構,把國庫中富裕的銀錢借貸給他們,讓他們拿去賺錢,然後付給國家一部分利息,這不也是雙贏嘛。不要小看這個收入,真要是操作起來,這筆錢恐怕是個很大的數字,會讓戶部郎中把嘴笑歪了。而且這種借貸生意一旦做起來,就會占用很多人手,每座大城市裏都可以成立這種機構,那些冗官正好可以安排到這些機構裏去工作,依然是為朝廷效力,和做官沒什麽區別,這叫做金融機構。有了金融機構,就得有相應的監察機構,比如說金管局之類的,又能安排一部分冗官。雖然說機構多了,但增加的這些機構都是為國家掙錢的好買賣,他們不光不花國庫裏的一分錢,還要為國庫創造利潤,這就是節流。”光弄出一個國庫券來,洪濤覺得還不足矣體現自己的才能,順便把國家銀行也搞出來得了,讓那些閑著沒事兒幹的官員去銀行工作,廢物利用嘛,和冗兵去建設兵團是一個道理。


    有問有答,言之有物,還能每每切中脈門,這個會談就很難短在時間內結束。理宗皇帝是越聽問題越多,恨不得把他後宮的事情也拿出來讓洪濤出出主意。洪濤也不閑著,他對大宋朝也懷著一肚子疑問呢,現在正好,問誰也不如問大宋皇帝和宰相準確。你們也別光從我這裏掏東西,我也得從你們那兒拿點,這才算好買賣嘛。


    一天顯然聊不完這麽多東西。晚上吃著海風聊也不現實,於是會談被分成了三部分,每天從日出聊到日落,然後各迴各船,第二天再湊到中立船隻上接著聊。這次洪濤稍微大方了一些,允許理宗皇帝再多帶兩個隨從,因為有些問題皇帝也不太明白。還得詢問專業人士才能得到準確答案。另外就是一些文字記錄的事情也需要有人來幹,總不能讓宰相、皇帝像小學生一樣拿著紙和筆埋頭玩命寫吧。


    “唉,好幾個人蒙吃蒙喝好幾天,最終就給了這麽一個玩意……老文啊,你說我幹點好事兒容易嘛?這也就是我家大業大,否則好事兒還沒幹成。都讓他們給吃窮了!你看看你們那位右丞相,說起人來頭頭是道,吃飯的時候也是衝鋒在前啊,連皇帝手中的烤串他都敢搶,臨走還用胡子帶走我半斤醬料,還有點出息沒有了?”三天之後,正經事兒終於算是談得差不多了。皇帝和這些大臣總不能老陪著洪濤在海麵上吃風,迴去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處理呢。他們是拍拍屁股、拍拍肚子就跑了,洪濤白話了三天,又搭酒菜又費茶水。最終手裏隻落得一張任命,上麵的人還不是他,而是文南。現在文南已經不歸禮部管了,他又恢複了大宋子民的身份,還獲得了一個官職,叫做舟船轉運使!


    這個官職在大宋根本就沒有,是臨時發明出來的。標準的空頭司令,啥權利也沒有、啥正規編製也沒有、啥經費也沒有,唯一有的就是算兵部的編外機構。獲得了在大宋水域通行的許可,還可以組建一支不超過五千人的鄉兵。另外就是在明州港裏獲得了一塊臨時用地。可以當做庫房使用,以後轉運使大人下轄船隊的各種物資可以先在這裏囤積,至於倉庫夠不夠用,還得自己想辦法。


    至於其它項目,理宗皇帝聽得很認真,還讓隨從記了很多筆記,但一樣兒都答應不了,他根本就做不了這個主,光說的熱鬧,騙吃騙喝三天之後,還得迴去和朝中大臣商議之後,再行定奪。啥叫再行定奪?就是後世裏領導說開會研究研究,你等著吧,煙酒頂上去了,真開會研究,煙酒沒跟上,你死後差不多就能得到迴複了。


    但洪濤對於這種情況也束手無策,通過這幾天和大宋皇帝、包括那幾位大臣的閑聊,他終於對大宋朝的國家結構有了一個比較清晰、比較全麵的認識,至少在法理上講是這樣。這位宋理宗不是不想馬上實行洪濤所說的那些方法來挽救戰局、挽救他的國家,問題是他沒這個權利,拍不了這個板兒。


    難道說一國之君還不能命令朝臣去做什麽嗎?天子一言九鼎、口出法隨,誰敢不聽?這說的是明清兩代的皇帝,宋朝皇帝真沒這麽爽快,他是個虛君!


    虛君,這個概念洪濤一直以為是出自英國,直到這兩天,他才明白,合算虛君這個概念是純國產的,而且還就是儒家思想。“端拱、垂拱而治、不下席而天下治……”這些儒家思想裏都包含虛君的意思。北宋的理學家程頤解《周易》時,就明確提出:“進居其位者,堯舜也;進行其道者,伊、傅也。”


    這句話也是宋朝士大夫階層的共識,他們無數次明確表態,皇帝,比如堯舜,隻是天下的主權者;伊尹、傅說這樣的丞相,才是實際管理者。所以說,宋代不光有虛君的雛形,還有實相製度來輔佐,與後世的君主立憲、總理組閣製度非常接近。


    這個製度算先進嗎?應該算,權利這個玩意,必須要有約束,不管是皇權還是相權,一旦失去了製約,結果必然是禍國殃民,曆史用無數次悲劇證明了這個道理。而且這個思想並不是西方倡導的,自從堯舜開始,皇帝就是大家選出來的,而且還是蟬讓製,隻不過後來讓大禹的兒子給毀了。否則這個東西很可能會一直流傳下來,也就不用每次皇權更換時都殺得血流成河了。


    有了虛君、實相,權利這個怪獸就被約束了、製衡了嗎?還沒有,皇權是被約束了,但是相權有點大了啊,咋辦呢?當時洪濤也是這麽問鄭清之的,老鄭惜字如金,就吐出來兩個字兒,台諫!


    宋朝是曆史上最重視台諫製度的朝代,台諫掌握著行政監察、彈劾、司法審查等權利,隻要台諫認為違反了規定,連皇帝和宰相頒發的詔書、法令都有權利追迴來,厲害吧!更讓洪濤吃驚的是這個台諫部門是完全獨立的,他的官員隻接受皇帝的任命,和宰相的政府那邊完全沒關係。宰相可以任免百官,唯獨沒權利管理台諫官,還有明確規定,宰相和政府官員的親屬、門生是不能當台諫官的。假如一位台諫官的親戚當了宰相或者在政府內任職,那好,你和他隻能留一個,要不你辭去台諫官、要不他別幹了。


    這樣一來,大宋的權利就分成了兩部分,一大塊兒是皇權、一大塊兒是相權,另外還有一個台諫在旁邊監督著,像不像西方的三權分立製度?當然了,大宋的三權分立製度還很粗糙,沒後世那麽細致,有時候還會跑偏,比如會出現史彌遠那樣的權相、出現台諫官成為黨爭工具的現象。不過它的方向沒錯,隻需要在曆史長河裏慢慢摸索、慢慢調整,總會趨於完善的。總比元明清那樣由一個人說了算要靠譜,一群代表不同利益的人坐在一起扯皮,最終扯出一個能讓大家都接受的決策,肯定比某個人或某個集團出於自身利益一拍腦袋就弄出一個決策要平衡的多。一個國家,不在於跑多快,最主要的是要跑對方向,然後別老摔跟頭,隻要堅持住前進的勢頭,慢一點並不是缺點。


    洪濤就打算來給南宋當個保駕護航的幫手,幫它把外部環境整理一下,別讓它老處於被動挨揍的狀態。它就像一顆正在開花的植物,是最脆弱的時期,假如被風雨把花朵吹掉了,那就沒果子可以結了。不管它最終結出來的果子是甜是苦,洪濤都想等著看看,畢竟這是一個民族自己的選擇,自己無權去幹涉它,更沒那個必要去強行扭轉它。自己想的也不一定對,假如根據自己喜好就武斷幹預,那自己和那些拍腦袋做決定的人有什麽分別呢?


    按照洪濤的計劃,南宋最好就這麽發展下去,能弄成啥樣就弄成啥樣,這隻是他嚐試的一部分。金河灣早晚也會改變管理模式的,大鍋飯不能一直吃下去,那又是另外一種模式。另外還有卡巴蘭、馬六甲港、開普敦這一大堆可以進行試驗的地方,洪濤打算讓它們都變成一個個的試驗田,用不同的政體去管理,然後看看到底哪種方式有什麽優勢、有什麽缺點。能做到這一步他就知足了,人生就這麽幾十年,再多的東西不可能看到,反正這次穿越有收獲就成。隻要天上那個孫子下次不讓自己穿越到原始社會去,自己就能繼續下麵的試驗,有了這幾次的鋪墊,洪濤相信自己在下一次穿越時會玩得更熟練、更有目的性。(未 完待續 ~^~)


    ps:ps:過年了,做為一個講故事的人,能發的紅包隻有一個,就是多講一段兒!這一章就是我對大家的新年祝福,從大年三十到初七,每天中午準時到……還有那些在海外的書友們,每逢佳節倍思親,祝你們在咱們自己的新年裏身體倍兒棒、工作順利,在外麵可勁兒的折騰他們丫挺的……化思念為動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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