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張誌和並沒有隨便出現在王二王三的麵前,也沒去接觸他背後的勢力。


    王三也沒空管他,因為他正在跟一群儒生,討論稱王的典儀。


    這一次稱王,不僅僅是稱王這麽簡單,還有一係列初步的製度定製,以及軍隊的改製。


    沒錯,就是軍隊的改製。


    之前他雖然大規模沿用了明朝的軍製,但明朝的軍製有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過分依賴土地的供應。


    土地足夠的時候,軍戶製就是最快恢複戰鬥潛力的手段。


    但問題是,這些年兼並下來,哪怕王三強製進行了土地再分配,也不可避免一個問題,那就是北方的土地單產不足,如果想要用軍戶體係,就會麵臨一個最難堪的問題——土地不夠分。


    分了軍戶,就不夠分民戶,沒了民戶,兵源也沒有。


    而且軍戶製度所遺留的禍患,不是他這個階段能直接解決的。


    因為,大同軍沒有跟其他勢力一樣,對外大規模殺戮,這就導致了土地矛盾,其實在大同軍這邊,並沒有緩和,隻是利用了農場、建設兵團、軍屯遷徙進入黃龍山開荒為引,暫時解決了分配問題。


    但這個不是長久之計。


    因為接下來王三的目標,是總人口將近一百五十萬的關中平原。


    拿下關中平原,他麾下的勢力將達到兩百萬以上。


    這也意味著,單靠一座關中,土地是不夠分的。


    所以,現在就是如何在有限的土地上,先把規矩定下來。


    種光道坐在下首座,聽著他帶來的儒生、幕僚們的討論。


    而王三一直在寫東西,但他對於下邊的討論,卻沒有多少興趣。


    因為很簡單,他們討論的方案,根本沒有用。


    尤其是抑製兼並和不抑製兼並的爭端,已經爆發了。


    “我不同意抑製兼並!我這些日子,去了很多高坡溝壑,裏頭的村落,日子很艱難,動不動就死上幾百上千人。


    三爺,我這人,雖然往日裏並承認您的大同論有多少市場。但既然三爺以此為基,那麽就該考慮一下,如果抑製了兼並,這些百姓,就可能一直被困在群山之間,他們出不來,將來人口一多也就會變得出不去。


    一旦演化成為流民,那下場必然比現在更嚴重。


    與其如此,不如將這些流民引入城市,讓他們居住在城市內,之後又有土豆、地瓜這些作物,糧食絕對不是問題。


    而且沒有土地,就不用繳納地丁稅,這對於百姓來說,是仁政!”


    說話的,叫做杜超,出身京兆杜氏。


    當然,這隻是他的自稱,也不知道真假。


    不過,他確實有點能耐,考到了舉人,後來被大同軍丟進了農場幹了半年,這才因為種光道身邊缺少人手,而被種光道提出來。


    杜超這話還沒說完,另一個人站起來反對了:“土地兼並必須抑製。”


    王三這才抬起頭看這人。


    賀童生,也就是賀天岸,他才從白水縣趕來,這段時間,王三的糧草轉運,都是他在處置。


    可以說,杜超屬於種光道的麾下,而賀天岸才是他的心腹。


    從最開始,賀天岸就跟王三造反,雖然一開始隻是來當西席,但現在主政一方之後,他也在努力的讓自己變得強大。


    王三北上延安的糧道不斷,他功不可沒。


    既然他要稱王,那賀天岸也該得到他應有的待遇。


    “三爺,如今我們要做的,是讓耕者有其田,雖然關內的土地不夠,但我們可以對外擴。如今正值對外戰爭,而且明廷亡我之心不死,若是真的放開土地的貿易,一旦有風吹草動,必然會有人從中收購大量的土地。


    隻要土地被買走,一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有可能導致某些人,趁機控製我大同軍的根基。


    因此,我們不能冒這個風險,還是暫時按照軍戶製度推行,沒有土地的,給餉銀就是。”


    現場這些人張了張嘴,一個兩個都不敢繼續說了。


    王三點了點頭:“土地製度暫時不管,先把行政區劃修改一下。”


    王三突然開口,讓現場眾人一愣。


    王三繼續說:“我考慮過,暫時來說,土地是不足的,人口是富裕的。而想要對外戰爭,我們就需要集中力量辦大事。


    因此,需要將資源集中起來,生產兵器、衣物、製作醫藥等,來保障後勤。


    所以,我決定,推行城鄉戶口製度。直接取消掉之前明廷的各級戶籍製度,從今往後,奴籍也廢掉,隻留下罪籍。


    有犯罪記錄的,也會歸入罪籍。


    往後,童仆盡數歸入罪籍,誰賣身為奴,誰就入罪籍。


    罪籍歸入將來的政審,三代內,不可為官。


    同時,罪籍必須接受贖買,購買童仆的主人家,不得拒絕官府的贖買。


    未來,一些深山老林,荒漠大地,甚至填溝壑,都需要罪籍的人去填充。


    當然,除了賣身的奴籍之外,還有一種仍然保留人身關係的雇傭契約。


    簽雇傭契的,一年一簽,官府一次收印花稅、交易稅、手續費一兩銀子。


    顧得起童仆的,也不缺這點錢。


    最後,凡是家中有罪籍列戶的家庭,將自動喪失讀書、科舉、商稅等減免。


    也就是說,罪籍,要麽歸官發徒刑勞改,要麽就跟著各家一起墮落。


    上下追溯三代,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說到這裏,王三看向種光道身邊的讀書人:“你們身上的徒刑還沒結束,所以你們還算是罪籍。現在你們算是臨時有用,暫且留在官屬幹活贖罪。


    幹得好,減刑,幹不好,加刑。


    以身作則,才能證明我軍嚴明。”


    說完,王三看向種光道:“種哥以為如何?”


    種光道張了張嘴,但最後閉嘴了:“可以。不過,入了罪籍,真的三代不能翻身嗎?”


    “不能。”王三淡定說,“我允許一切入我國籍的百姓科舉,包括商人、工匠,因此也需要留下反製手段。


    犯罪記錄,就是反製手段。


    偷稅、漏稅、甚至其他罪孽的,該贖就得贖。當然,往後的罪罰,會被拆成三個體係。


    治安、違法、犯罪。


    治安和違法,視情況而定,隻要不是過分的犯罪,這些不會成為斷送未來前程的刀子。


    我還沒想好,前朝的地主、商賈身上的罪孽,該怎麽算。


    是算違法,還是算犯罪。”


    王三說到這裏,這群人中的一部分人,總算有了點人色,他們差點就嚇死了。


    還好,王三還是留下餘地的。


    種光道於是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賣身為奴,也算犯罪嗎?”突然,賀天岸又開口道,“三爺,如今之世……”


    “國人不可隨意為奴,如果活不下去,自請去填溝壑,都比為奴活得更有價值。”


    王三淡淡的擺了擺手,一臉不屑:“他們是真的活不下去?還是不想奮鬥,隻想卑尊屈膝的搖尾乞憐?我這一朝,要把明廷繼承下來的胡俗,徹底掃除。


    本身,明廷繼承前元留下來的胡俗就夠多了,朱元璋為了讓自家天下江山社稷傳承下去,甚至在明初延續前元的做法。


    然後做出了這麽多昏聵的國策,他也不再是農民出身的朱元璋,而是一個皇帝。


    既然他做了,就別怕別人說,別人罵。


    當今之世,沒人是卑賤的,我吃過的苦,不想讓天下人再吃了,不管你們麵上笑,還是心中罵,又或者覺得老子不自量力。


    其實都無所謂,因為刀,在我手中。


    有刀,殺上幾千萬卑遵屈膝奴才,天下人的思維也就能扭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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