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


    季化地出現,是蔣丁幺和慕博明計劃之中的。


    為了這一次的布局,他們也費盡了心思。


    眼下這一幕不斷刺激著阿九,也不停地刺激著楚遺。


    “殿下,寺丞大人,這妖魔還在掙紮啊,你們就不怕他傷害到百姓嗎?”


    “百姓?你也配提這二字?你瞧瞧你那嘴臉,是個什麽好東西。”


    楚遺打斷季化的話,直接開懟。


    話很難聽,季化也在瞬間垮下來臉。可一直在暗中觀察的他,自然清楚楚遺這張嘴是不饒人的嘴。


    季化臉上露出一絲譏笑,他道:


    “我是不是好東西輪不到你一個鄉巴佬來定論?你剛才不是多厲害嘛,那你倒是把你兄弟救下來啊。”


    挑釁,赤裸得不能再赤裸的挑釁。


    楚遺拳頭攥緊,眉毛輕輕皺起,渾身帶著一絲輕微的顫抖。他仍然在壓製自己的憤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就是不可挽迴的地步。


    可季化明顯沒有察覺到楚遺此時的狀態,他繼續叫囂著。


    “對了,你那兄弟的女人真大,嘖嘖嘖,那手感簡直……”


    “你找死!”


    十方匣幻化成劍,楚遺直接出手。


    情急之下,懷詞直接閃現在楚遺身前,雙指夾住劍鋒,慌道:


    “你瘋了?”


    “讓開!”


    楚遺瞪大雙眼,眼裏血紅一片。這種時候,他隻想除掉季化,誰阻止也不行。


    這突然的一手把季化也嚇得不輕,直接躲到了慕博明和蔣丁幺身後。


    渾身滲出細汗的他,嘴上卻還在叫囂:


    “你個什麽東西,你還敢對本公子出手,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有十顆腦袋,你都不敢砍的。”


    孟仲陽老先生看出場麵的緊張後,頗為關心地提醒一句:


    “小強小友,遇事莫要衝動,今日之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陛下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你放心,這件事老朽願親自出麵,為你和你的朋友伸冤。”


    孟仲陽對楚遺如此幫助著實讓人看不明白,楚遺心裏雖存有感激,可他並不打算秋後算賬。


    有些事,一旦過了時間,就變了味。


    正以,也是如此!


    他望著懷詞,眼裏帶著一股子堅決,他問:


    “非要攔下我?”


    “我是在救你。”


    “我不畏死。”


    “你……”


    懷詞瞪著他,一雙眼不知為何就淚眼婆娑起來。


    為了阿九,楚遺可以不惜命。


    那自己了?


    自己做不到……


    “我不允許你死!”


    懷詞忍住眼裏淚花,沒讓它們掉下,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從我拿出七葉七色花救你那一刻開始,你這條命就不再屬於你;我不讓你死的時候,你不能死!”


    強硬的語氣,多少顯得蠻橫又不講理了些。


    從重生在這世界開始,楚遺一直都對自己說要做一個堅強的人。因為這個世界除了自己,別人都是外人。


    可在這一刻,懷詞眼裏露出對他的那種情緒,讓楚遺心裏對這個世界的隔閡開始一點一點破碎。


    這份關心可能並非來自愛情,也並非來自親情,但卻讓楚遺感受到一股難以言明的溫暖。


    作為公主,她願意為一個半妖出麵,哪怕這件事她可能會背上朝臣的眾議。


    為了自己,她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如此讓人猜忌的話。


    楚遺知道,她對自己如此僅僅是覺得自己不該死在這裏,不值得死在這裏。


    這份心意,足夠了。


    啪嗒一聲,十方匣幻化的長劍落地。


    楚遺鬆手,背身而去。


    “楚遺……”懷詞心裏莫名一慌,不知楚遺此舉何意?


    楚遺不答,那蕭條的背影在這熱鬧的街道上獨一無二。他像是一個孤獨的旅者,路過他們每個人的世界。


    蔣丁幺笑出了聲,聲音放肆。


    慕博明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臉上是決勝千裏的得意。


    季化臉上是不屑的表情,他不認為一個鄉巴佬能對自己做出什麽來。


    你看,當朝公主不都出麵保護自己嘛!


    得意,是他們的,和楚遺無關。


    每一步邁出,楚遺都仿似用出最大的力氣。圍觀的人,看著他,都跟著莫名的心痛。


    這一刻,楚遺的情緒感染萬千。


    “慷慨歌鬧市!”


    一語起,眾人馬上就安靜下來。


    這種時候,楚遺怎麽突然開始作詩?


    他是什麽意思?


    “從容做死囚。”


    第二句出來之後,有的人跟著一歎。他這是認命了嘛,讓他的兄弟從容一些?


    懷詞怔怔地看著楚遺,她同樣是這樣的理解。


    這件事,她覺得就像是自己做錯了一樣,自己就不應該阻止他的。


    突然,楚遺腳下動作一頓,猛然迴首,臉上的表情略顯猙獰。


    他再道:


    “禦劍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禦劍術!去!”


    躺在地上的十方匣在瞬間就化作一道黑光,以一種可怕的速度突然飛馳而去。


    宛如一道黑色閃電,來時兇猛,去時驚駭!


    蔣丁幺不愧有宗師境的修為,盡管這一劍來得突然,他還是在瞬間就做出了反應。


    單手向前,蔣丁幺一手便將十方匣幻化的長劍握在手中。


    “哈哈哈,就你這也配叫禦劍術?”


    蔣丁幺輕蔑的表情看著楚遺,卻見到楚遺臉上逐漸勾出一絲邪魅的微笑,他心裏升起一絲不妙。


    “季化,季化……”


    慕博明緊跟著響起的聲音證明了自己心裏所想,蔣丁幺連忙轉過頭卻見到季化的脖子已經被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長劍從背後貫穿。


    原來,十方匣這一劍從一開始就是幌子,隻是勾引自己上當的幌子!而真正的殺招是這一劍,這本是天巡寺侍衛配在腰間的長劍。


    此子,先前那些表現都隻是為了麻痹自己等人?在自己等人掉以輕心的時候,再出如此殺招,甚至還主動給自己遞出誘餌,好讓他自己做到一擊必殺。


    這人好深的心計!


    圍觀的群眾一片嘩然,沒有誰會想到結果會是如此結果,就是懷詞都愣在了原地。


    她慌了,她不知道自己如今又能如何救下楚遺。


    當街斬殺當朝兵部侍郎之子,不管如何說,他都難逃斬首示眾之命。


    蔣丁幺同樣瘋狂了。


    不但被一個人一直戲耍,更是讓那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自己的權威。


    如今,抓到理由的他已經再無顧忌,他要不計後果地殺掉這人,永除後患。


    “放箭!放箭!”


    一聲令下,箭如雨落。


    兩側高樓的侍衛隻知道聽令,絲毫沒有考慮到這一場箭雨過後,圍觀的群眾又會遭受到何等損傷。


    他們沒有考慮到,楚遺考慮到了。


    楚遺張開了雙手,用他的身軀擋在了圍觀群眾身前,宛如一位慷慨赴死的英雄。


    淚,滾燙。


    幾乎是瞬間,不少人就以淚洗麵。


    “清絮姐姐,接下來看你了,我還不想死啊!”


    相比較起外麵自己的堅決和無畏,識海裏楚遺響起的聲音就慫得一批。


    盤坐在識海內的清絮聞言卻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淡淡地迴了一句。


    “不用,已經有高人出手救你了。”


    高人?


    真的假的?


    半空中,突然湧現出無數的小水珠,它們在出現的瞬間就幻化成一柄柄透明的小飛劍。所有的小飛劍準確無誤地擊中那下墜的羽箭,紛紛將其碾碎成粉末,無一例外。


    與此同時,半空中突然響起一道空靈且不可冒犯的聲音。


    “元晨,這便是你對百姓的愛戴?眼睜睜看著他們成為箭下亡魂?”


    在宣安城能直唿陛下名諱的人不多,僅有一人。


    話音剛落,一道陰風襲來。隨後,莫公公便很突兀地出現在街道中心。


    “仙子勿怪,陛下已讓卑職出手,隻是卑職修為不及您,慢了半步。”


    “哼。”


    一聲冷哼過後,莫公公嘴裏的仙子便又無蹤無際。


    送走了這位大神,莫公公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別看自己如今有破虛境的實力,可這位仙子要想對自己出手,自己毫無還手的力氣。


    隻是素來不管俗世的這位仙子,今日怎會出手相救這些百姓?


    有些想不明白的莫公公迴頭一眼就看向了楚遺。


    “執劍司何在?還不將此人速速拿下?”


    日。


    跑不了哦。


    楚遺看著這位自己叫不出名字的大人物出現,就已經開始溝通清絮想要直接借助術法先傳送走。


    誰知清絮很平淡地跟他說了一句。


    “你想多了,破虛境的強者可以直接在你術法發動的時候撕裂空間把你給拽迴來。”


    然後,楚遺就絕望了。


    等等!


    剛才這位公公是讓誰來抓自己?


    執劍司?


    我擦,這就很值得思索啊。


    別無他法的楚遺,如今就隻能是寄希望於自己的這些胡思亂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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