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鋒、衝鋒!你怎麽了?我命令你,馬上抬起頭來!”劉清波焦急的聲音在耳麥裏響起。“快點捏刹車……”


    劉清波還在氣急敗壞的說著什麽,華衝鋒一句也聽不進去:“劉老師,趕快……趕快追上我……”


    劉清波:“……”


    失控的單車到底有多快?彼得·薩甘都沒法追上!


    三大環賽,每年因下坡而車毀人亡的,總會發生那麽一兩起。環亞平寧是the grand tours的第一站比賽,接下來才是7月的環法蘭西和8月的環伊比利亞。開賽三天,環亞平寧比賽波瀾不驚,莫非,華衝鋒就是為打破平靜而出現的?


    200號選手的異常,開道的轉播摩托車也一定注意到了,要不然他們不會頻繁按喇叭+打雙閃+走8字路線。


    沒用的,要能降速華衝鋒早就降了,還輪到你們多此一舉?


    前麵摩托車的速度是126公裏,後麵彼得·薩甘的碼表上的數字,也一直在100左右來迴變換。這樣換算過來,被夾在中間的華衝鋒,速度怎麽也得有+110公裏/小時。而前麵的道路最多隻餘下200米左右了,在這段距離裏,即使把單車換成相同時速的轎車,也要前進幾十米乃至一百米,轎車才能安全刹住。再不提前減速,華衝鋒必會血濺當場!


    怎麽辦?根本停不下來!


    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如果不怕費鞋,就把大長腿當成腳刹,努力伸到路麵上突擼吧。


    辦不到!有那個力氣早捏手刹了。


    50米、40米……完了,肯定完了。


    怎麽勸都勸不住!好吧,既然是你自己要找死,那我們就履行好自己的職責,忠實地記錄下這慘烈的一刻——摩托車上的司乘人員不在作無謂的掙紮,他們控製好安全距離,調整鏡頭的焦距,繼續向全球直播著這場死亡盛宴。


    “華已經失控,而前麵就是一個急彎,很危險了。”約翰·屈沃爾塔盡力克製住自己的不安。


    卑爾根大學的宿舍裏,錯過上課時間的薇薇卡花容失色:“啊……停下,你趕快停下啊……”


    耳麥裏:“控製車速、控製車速!”


    10米、6米……快拐彎了,跟在華衝鋒身後的摩托騎手一激動,車頭別了一下,導致同一車的攝影師手中的鏡頭猛烈搖晃著。因為過分緊張,導演居然忘了切換這顛來倒去的畫麵,致使它把鏡頭亂晃的畫麵,同步傳到千家萬戶。


    哐當!屈沃爾塔的咖啡杯掉在地板上,砸成幾塊。同時,他粗重的唿吸聲,順著高靈敏度的話筒傳遍全球:“法克,完了。”


    “啊啊啊……”薇薇卡的尖叫起來,斯文登國民眼裏的大家閨秀窈窕淑女,頃刻間變成一個瘋婆子。


    一路悠哉遊哉,坐在車隊大巴車上的侯震、王一哲以及程雲朋,一個個全站起來,感覺眼珠都快跳出來——


    “糟了,糟了,糟了!”侯震變成複讀機。


    王一哲:“衝鋒啊衝鋒,如果早聽我勸,何至於有今天?”


    程雲朋心髒病要犯了:“……不對,啊!不對……啊,他還在!”


    全球同步直播,有的觀眾在熬夜,有的觀眾在翹課,有的觀眾趁上司不在偷看,總計在線看直播的不低於100000000人。快樂著你的快樂的、漠然視之的、不關心騎手隻為看沿途風景的,各種類型的觀眾,誰都不知道短短幾秒鍾時間裏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看似在劫難逃的200號騎手,還在毫發無損的在路上裝逼?


    還是倒退幾秒,讓我們來還原一下當時的場景:


    超過110公裏的高速行進,跳車、棄車也許能保住華衝鋒的小命,但前提是他得有那個力氣。全身乏力的華衝鋒,能控製住車不被摔出去就不易了,哪有那膀子傻力氣?再說,有勁兒早就捏刹車了,還犯得著幹這些不靠譜不保險的事兒?


    那麽,究竟是誰救了他?……等一下,說話前最好先過一下大腦,不要動不動就拿星神、木木這些非人類出來做擋箭牌,不好使知道不?


    答案是風!改變了的風向,救了六神無主的華衝鋒。


    順風下坡,幫助他獲得並維持超過110公裏的高速。進彎道的一刹那,順風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側前方的逆風氣流,在他即將偏離道路前一秒,生生地吹著他改變路線,幫助他重新迴到路上!


    實際上,華衝鋒也在努力保命。在拐彎前,用僅存的力氣,他頭手並用,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改變著方向。在切入彎道之前,單車已經從靠右行駛,轉到中軸線的位置。隻不過因為攝影師緊張,沒有察覺出這一細微之處。


    天救自救者,這句話不無道理。


    唿……很多人同時鬆口氣,綠波車隊的後勤保障人員,更是情不自禁的拍手叫好。屈沃爾塔先生看著地上摔成幾瓣的咖啡杯,心想著要是見到華衝鋒這小子,一定要讓他賠一個,因為這個咖啡杯是他的藏品之一。


    但華衝鋒的狀態仍然不好,傻乎乎的趴在車架上一動不動,破涕為笑的薇薇卡還是輕鬆不起來。


    是的,好戲剛剛上演,事情肯定不算完。8公裏的長坡隻走了一部分,前麵還有更長的坡、更多的彎等著華衝鋒。


    原以為過了這個坎,下坡的速度會有所減弱。誰知沒等人迴多一會兒神,剛才救人一命的側風,立刻拉下口罩,露出藏在後麵的微笑,猙獰的微笑——側風變順風,而且風速比之前來得強勁。


    側風、逆風、順風,他喵的,沒事刮旋風玩嗎?


    接下來的這一截路很短,目測也就是不到1000米。在風的助力下,單車稍稍放緩的速度再次攀升到100公裏,而且似乎還在增加中。最可氣的是“虛脫”還賴著沒走,又驚又嚇的華衝鋒無法改變他的姿勢,雙腿有點麻木,屁股蛋子還被管子擼得生痛。


    神下坡表麵上看很瀟灑,其實個中滋味,還真是誰用誰知道。


    後方的救援車已經離開主集團,飛速趕過來。可華衝鋒離得太遠,要追上他還有一段時間。其他事情可以放一放,唯獨救人於水火不能耽擱。這不,華衝鋒又一次陷入險境,距離下一個彎道,隻有不到百餘米。


    這個彎道很急,弧度之大,遠遠高於上一個,位居7個彎道之首;老天爺湊巧幫過一次,別指望還有奇跡發生;路麵窄得令人動容,一麵是岩石一麵是絕壁,無論a麵b麵,不管撞上去還是衝下去,九命大神也無法指望鏟屎官幫忙逃脫上帝的懲罰。


    這番不知生死的狂飆,迅速拉開主集團的追趕,領先時間擴大到1分鍾以上。綠波車隊的救援車還在路上,隻是車內的人也是一籌莫展,追上又如何?該用什麽法子才能救人。


    第二台、第三台摩托車先於救援車到了,這樣,一前一後一居中,真正實現全方位無死角的專業拍攝手法,時刻準備著,為華衝鋒留下最後的影像資料。


    來了來了,就快到頭了。


    包括因為鏡頭晃動而弄得觀眾虛驚一場的那個,三個攝影師心裏一陣竊喜,就要親手見證曆史性的一刻了。雖然有點殘忍,可這也是競技比賽的一部分,而且上頭還發話增加兩台攝像機隻等華衝鋒車毀人亡。身為具有職業精神的攝像師,忠實紀錄賽場上的點點滴滴,他們當仁不讓。


    嘟嘟嘟,綠波的救援車到了,遠遠向這邊狂按喇叭。


    按喇叭有用嗎?簡直是想多了,誰會退後?華衝鋒想退卻退不了,三個攝像師則是根本停不下來。


    隻有順風沒有逆風沒有側向風,華衝鋒插翅難飛已成定局。


    在巴勒莫市郊維沃諾青訓基地的一間辦公室,環亞平寧比賽的市場推廣官伊達爾·奇亞尼在看比賽直播。看到緊要關頭,他居然放下隻喝了半杯的昂貴的貓屎咖啡,兩眼直盯盯的。以至於桑迪諾先生連叫他兩次,他仍然不理不睬。


    “伊達爾……”桑迪諾第三次開口。


    “哦,桑迪諾先生,你快看呀,這小子肯定會摔死的!”


    忙了大半年,環亞平寧比賽如期舉行,組委會秘書長馬爾科·桑迪諾終於有時間迴過頭處理他的家族事業。而為了早晚聆聽秘書長的教誨,伊達爾·齊亞尼形影不離地跟著,像一隻跟屁蟲。


    寬大的液晶顯示屏上,200號選手勇往直前,距離右邊的絕壁隻有幾米,眼看就要摔下去。突然,直播信號的導演切換成一個更遠的畫麵,發覺不對後又立即切換迴來。這麽一來,200號選手是怎麽離開失控的單車的畫麵,一點也沒交代清楚。


    盡管單車倒地擦得地皮火星四濺,車架還是順著柏油路掉下了懸崖。200號呢,軲轆軲轆就勢來了好幾個前滾翻,才最終卸去巨大的衝擊力。


    人沒事,隻是頭盔磨掉一部分。


    “好家夥,這反應可真夠神速的。”桑迪諾先生端起齊亞尼喝了一半的貓屎咖啡,咕嘟咕嘟幹了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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