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孟明飛馬逃出京城,一路上不敢停留,驅馬狂奔,仗著自己錦衣衛同知的身份,路上暢通無阻,還在真定邯鄲等城池中換了馬匹。


    早春三月,又值小冰河時期,北方大地還是冰天雪地,河流結著厚厚冰凍。


    不需要渡船,縱馬踩著冰麵過了黃河,馬不停蹄,仗著身體強壯,隻三日三夜,第四日清晨來到長江邊,雇下一隻小船,亮出錦衣衛同知腰牌,一直劃進南京秦淮河中。


    …………


    秦淮河邊一座豪宅內,東林黨魁首、原禮部侍郎錢謙益早早起床,在y環侍候下洗漱幹淨用過早餐,坐在大堂中,等著黨徒們來接他去秦淮河邊風情街酒樓裏邊欣賞美色邊談論國事。


    去年國事不太平,先是東奴入侵至山東淮安,嚇得長江北麵很多世家和有錢人匆匆逃到南京城中,生怕韃子血洗長江以北。


    接著獻賊羅賊在襄陽一帶作亂,湖廣地區的世家富人為防不測,也紛紛順著長江坐船而下,逃到南京避難。


    如今在南京城匯聚了天下大半士子、風流雅士、名人秀士。


    時不時聚在一起飲酒賞梅,泛舟秦淮河,傾聽河中歌妓彈琴輕唱。


    俄爾靈光一閃,吟上一曲好詩,頓時如癡如狂!


    一想到黨徒們飲酒吟詩的情景,老錢眼中自動顯現一位特別的秀士。


    那名秀士不僅詩詞書法皆佳,更皆容貌秀美,美目盼兮俏笑流轉,膚如凝脂蛾眉皓齒,螓首鵝頸身形嫋娜,人人皆稱他為柳先生。


    “老爺!請用茶!”


    一個十幾歲美貌小y環準時提著銅水壺過來,替他沏好一杯龍井茶,端到他麵前桌上,


    老錢裝作去扶茶杯,趁機在y環小手上摸了一把。


    “老爺!當心大夫人看見!”小丫環縮迴手嬌笑著退了下去。


    “嗬!”


    老錢手扶茶杯澀著臉皮,厚顏無恥地咧嘴一笑,看著小y環嫋嫋婷婷的背影迴去後院,不見蹤影,心思又迴到柳先生上。


    你們都是書呆子,人家分明是女扮男裝,真名叫柳如是,乃是秦淮河上名妓。


    若是與此佳人結為連理,不枉來此人間一場。隻是秦淮河邊青年才俊如此之多,不知佳人是否能看上我這年近六旬的老頭子?


    正當老錢想入非非之時,門口管家神色慌張急匆匆跑進來稟告,


    “老爺!錦衣衛同知山陰人吳孟明從京城逃出來,三日三夜飛奔兩千裏,說京城出了十萬火急之事,關係應天府浙江省幾萬人性命。”


    “吳孟明!這個癟犢子玩意!肯定是他敲詐勒索官員的事敗了!現在逃到老夫這兒來求救命,轟出去!不用理他!”


    “錢老!這迴你可真冤枉我了!我不是來求你救命,恰恰相反,是來救你的命。”


    隨著一聲大喝,吳孟明一身風塵衝進大堂,後麵追來幾位鼻青臉腫的家丁。


    “你!你竟敢打我的人,吳孟明!你個混蛋竟敢在老夫麵前造次!”


    吳孟明一屁股坐在他對麵,


    “錢老!事情一百萬分緊急,薛國觀、張四知、周延儒會同成國公、定國公等人捉住崇禎,意圖廢了崇禎,立晉王世子為新皇。”


    “轟!”


    老錢渾身一震,腦中一片糊塗,昏昏沉沉中下意識地端起茶杯,顫顫抖抖送到嘴邊喝了一口,


    “啊!”


    剛沏的熱茶重重燙了他一口,


    “哐啷!”


    手一抖,茶杯掉落在光滑青石板地磚上摔個粉碎。


    “你說什麽?”


    真是人老耳聾啊!剛才我說得那麽大聲,這老東西竟然沒聽清楚。


    吳孟明隻好又說一遍。


    “朝中重臣陰謀廢帝,另立新君!周延儒也在其中!”


    “嘶!”


    春寒料峭大冬天,錢謙益猛然站起身,驚出一身冷汗。


    心念電轉,自己與崇禎不合,若是周延儒薛國觀張四知廢帝成功,憑著老夫在東林中的地位,還能再迴京師坐上閣臣之位,甚至太師太傅太保三公之位也有可能。


    急忙問道:“結果如何?”


    吳孟明搖搖頭,“眼看就要成功,卻被突然出現的一名戶部提舉小官破壞。”


    “胡說八道!區區一個八品提舉,有什麽能力破壞當朝閣臣之事?吳孟明!你敢消遣老夫?”


    “錢老!您覺得我奔波幾千裏隻是為了來跟你說幾句玩笑話!那位戶部提舉就是太皇後義子,先是在牆子嶺帶著民團一舉射殺三萬韃子混合聯軍。


    接著又在濟南城外與天雄軍、秦軍、白杆兵合兵,一夜之間連踹鑲黃旗鑲紅旗兩座大營,斬殺四千名真奴,俘虜三百多名。若是沒有他參與這兩仗,東奴可能會直逼長江,他可不是一般的戶部提舉。”


    “原來是他!戶部提舉郭少靖!”


    錢謙益頹然坐下,“此人老夫知道,牆子嶺大勝的捷報早就傳到南京,人人爭相議論。”


    “正是他!”


    接著吳孟明把皇宮內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錢老!此子武藝非凡,能力敵幾百披甲武士,更為可怕的是,其人來去如勁風,神出鬼沒,眨眼之間,便能立殺數人。”


    “什麽?他一個戶部小官竟有如此本事!這!這還是人嗎!”


    吳孟明沉著臉,“很有可能此人真不是人!”


    “錢老!事情便是這樣,朝中四百多位大臣直接參與廢帝,如今事敗,皇帝一定震怒,其罪定會上升到誅三族程度,牽連之人無數。


    而江南蘇州府、杭州府、紹興府等在朝中當官者眾多,輕輕重重受牽連者不計其數,本著江南鄉友之義,特來通知一聲,是逃或等死由你們自己決定,我還得趕迴山陰通知親友和家屬逃難。”


    “逃?如今大禍臨頭,咱們又能逃往何處?而且皇帝一定已經派大軍前來捉人,倉促之間,如何出逃?”


    此時!老錢已明白大禍臨頭,身為東林魁首,朝人很多人都是自己學生,更兼前年還資助了周延儒入京。


    這個狗東西!肯定又是見錢眼開,和薛國觀張四知這兩個貪財貨勾搭在一起,老夫被他害慘矣!若是他提前揭發他們的計劃,便是白白得一大功,這個笨蛋!笨蛋!笨蛋!


    錢謙益氣得連連跺腳。


    “錢老!莫要焦躁!十日之內,皇帝的大軍到不了南京。”


    “哦!”老錢頓時來了精神。


    “我從阜城門逃出京城時,守將是京營中一名勳貴小官,與我也有交往,出門時曾囑咐他要隱瞞本人出城之事,皇帝幾日之內不會得知我已逃出京師。


    況且,京營與東廠錦衣衛這些皇帝親軍剛剛大動蕩,短期內難以成軍。咱們還有充足的迴轉餘地。大明的土地上自然不能呆了,隻有逃往海外才行。”


    “海外?”


    一聽要逃往海外,老錢頓時一陣心痛,從此秦淮河上的花花世界,官場上的風雲變幻與自己再也無關!


    “可咱們也沒有海船啊!隻有些內河中行駛的小船,渡海遠出與尋死無異。”


    “錢老!莫擔心,我早有計劃,先乘坐小船至嵊泗島會合,再請鄭芝龍出麵,招來海船出海。”


    “鄭芝龍?他可是福建總兵,豈會幫助大明反臣?”


    吳孟明笑笑,“鄭總兵不過是個虛銜,他本質上還是一個唯利是圖的海盜,隻要給足了銀子,他是不會拒絕的,而咱們恰恰都是不缺銀子的人。


    況且,他與很多官員都有勾搭,豈能眼看著他們落入皇帝之手,把自己供出來。再說,他兒子鄭森還是您老人家學生呢!”


    “鄭芝龍就不擔心朝廷懷疑他?”


    “哈哈!朝廷就算懷疑他,也拿他沒辦法。就如今朝廷那點水師力量,想對付他,恰似蜻蜓撼石柱。而且鄭芝龍這種老江湖,行事也不會留下把柄。錢老!鄭芝龍那兒,須得由您這位先生出麵才行啊!”


    “好吧!如今別他法,先通知同道中人逃往嵊泗島,老夫會火速趕往廈門去見鄭芝龍。”


    吳孟明迅速寫下江南地區反臣名單交給老錢,


    “有勞錢老派人去通知名單上各位同道家屬,連坐之人自有家屬會去通知!我得趕緊趕往杭州紹興通知自己親屬逃命,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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