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功累仁,百年必報;大出小入,數世其昌。”王書記還拽了一句《心相篇》的名句,來盛讚關山月。關山月雖然沒達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也不至於讓讚美聲衝昏頭腦。雖說為當地百姓做點貢獻無可厚非,但是總想把自己當肥羊來宰,關山月心裏還是很不舒服的,畢竟自己主動捐和他來要是兩種心情。


    王書記看關山月興致不高,又閑扯幾句,說了些感謝的話起身告辭。關山月也沒心思留他吃飯,隻把他送出辦公室門口便握手告別。此時已近正午,送走王書記關山月也準備迴去吃飯,想到漂亮的“小保姆”已經把飯做好在家等著自己,心情又好了不少。


    出了辦公樓,迎麵的風似熱浪撲來,像是站在鑄鋼平台一般燥熱難當。火辣辣的太陽一動不動地高懸在當頂,燒灼著一切,大地好像處在蒸籠裏,連那些樹也好像精疲力盡了似的一動不動地垂下了枝條,隻有蟬兒高叫著仿佛有了一絲生機。


    抬頭看著工地上嶄新的廠房高高聳立,關山月心裏一動,就想瞧瞧廖慧凱在幹什麽。太陽曬得皮膚欲裂,實在不想多走一步,便去車庫取了車,很快到了工地。施工現場靜悄悄的,職工們都去食堂吃飯去了,沒去的也躲在陰涼處打盹。


    到了廖慧凱的總指揮辦公室門口,關山月猶豫了一下推開了門。這時廖慧凱正在吃飯,見有人進來竟是一慌,馬上把飯盒蓋住了。關山月眼尖,見他竟是肯饅頭、吃鹹菜,大惑不解。


    廖慧凱尷尬地站起來打招唿道:“關總,大中午過來有什麽事兒嗎?”關山月也不客氣,坐下來打開飯盒說道:“廖總,怎麽隻吃鹹菜?”廖慧凱訕訕說道:“人老了,隨便吃點就好,吃多了也不消化呀。”


    過去廖慧凱是個很講究的人,吃東西講究營養搭配,穿衣服一般都是名牌,做事很注意細節,很注重一些儀式或程序,有自己的一套習慣做法。現在大卻中午的啃饅頭、吃鹹菜,多麽反常的一件事!再聯係高溫油脂的事兒,他肯定是出了問題,嚴重缺錢!


    關山月說道:“廖總,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或許我能幫上你。”廖慧凱嘟囔了一句:“真沒什麽。”便耷拉著腦袋坐在桌子的另一旁。


    廖慧凱忐忑不安,心裏不由得嘀咕起來,他為什麽這個時間點過來?而且一上來就斷定自己有了問題?難道高溫油脂的事他發現了?他若是知道了這件事還這樣對自己,真讓人無地自容啊。


    兩人沉默一會兒,廖慧凱歎口氣說道:“哎!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吧。家門不幸啊!我的兒子染上毒癮了!”一句話沒說完,眼角就湧出了淚水,一時間唉聲歎氣,老淚縱橫。


    關山月知道廖慧凱家在縣城,有一女一兒。女兒已經出嫁,兒子他卻很少提起,隻知道他的兒子叫廖秀青,已經高中畢業了,卻沒想到染上了毒癮!


    在大千世界中有許多禁區,如印尼的死亡之穀爪哇島,如百慕大,都是你不可越雷池一步的;在生命世界中,也有許多禁區,如毒品,毒品就是人的百慕大、爪哇島,你對它不可以有絲毫的僥幸。


    有句話叫:“一日吸毒,終生想毒,終生戒毒。”一旦吸上毒就很難戒掉,即便是戒毒了,戒毒後複吸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很少有人能戒毒成功的。在毒品麵前人就像奴隸一樣,所有彩色的夢想都失去了飛翔的翅膀,被毒魔吞噬。無論你認為自己有多麽堅不可摧的意誌,還是超出常人的毅力,在它麵前均會變得蒼白無力,不堪一擊,毒品就是真正的死亡通行證!


    作為鑫隆特鋼的副總,廖慧凱在北關縣城也算是成功人士,地位顯赫,家境優越。但是在鋼廠上班的人,大都沒日沒夜,以廠為家。尤其是領導幹部,雖說收入可觀,但是基本上照顧不了家庭,更別說教育孩子了。所以同大多數父母一樣,廖慧凱對孩子的愧疚大都用錢,用禮物來補齊。等廖慧凱知道他兒子吸毒時,他的毒癮已經兩年多了!


    他兒子廖秀青上初中後成績就不好,所以家裏也沒有對他抱有多大的期望,越是這樣越放鬆了對他的要求,何況她媳婦在家根本管不了。


    上高中以後就開始學會了逃課,和一群熱情無比的“好朋友們”在社會上遊蕩,出入錄像廳、電影院,時常夜不歸宿;成了ktv、酒吧的常客,唱歌跳舞喝酒猜拳樣樣均沾;打遊戲,玩台球,無一不精。在紙迷金醉、燈紅酒綠的昏暗燈光下,他們卸下那身青春無邪的偽裝,醉生夢死,夜夜笙歌。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結交的都是一些小混混,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其中就有吸毒的。那些狐朋狗友見他有錢,便引誘著他開始吸毒。年幼無知又恰逢青春叛逆,加上對毒品缺乏認知和警惕,在這些“好哥們、好姐妹”的慫恿下,在他們“耳濡目染”的影響下,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逐漸將靈魂出賣給了毒品這個惡魔,踏進了這個萬劫不複的毒品圈子。


    吃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結果很快地上了癮。一旦不吃它就抓耳撓腮無所適從,就頭痛惡心、涕淚橫流、萬蟻噬心,那感覺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法國作家、詩人科克托先生在其所著的《鴉片煙》一書中描繪了鴉片的罪惡本性:鴉片很有耐性,吸過一次鴉片的人肯定還會吸;鴉片懂得等待,一旦嚐到了鴉片的滋味之後,沒有鴉片而活下去是很難的。


    何況廖秀青本身就是一個自製力很差的人,一旦吸上毒,體會到了吸毒時飄飄欲仙的快感,便擺脫不了那種渴望,無論喜怒哀樂都想吸上一口。等高中畢業後他的毒癮越來越大,私房錢已經不夠花了,開始向家裏要錢。


    一開始廖秀青說和朋友合夥做生意。父母信以為真,考不上大學這是唯一的出路啊,哪怕是賠點錢也是成長的經曆,所以毫不猶疑地支持兒子的事業。廖秀青哪是做生意了?他騙來的錢當然都用原來吸毒。結果半年多下來,幾十萬打了水漂也沒看到他做成什麽生意,終於引起了廖慧凱的注意。


    這時廖慧凱還沒意識到兒子是吸毒了,隻認為他和一幫酒肉朋友吃喝玩樂,把錢造沒了,生氣之下便斷了他的財路。斷了他的財路不就是斷了他的生路嗎?一開始從他媽媽那兒、姐姐那兒騙點小錢,時間長了,他姐姐發現了,廖秀青吸毒!


    這下家裏炸了鍋,廖慧凱怒不可遏,把他綁到家裏毆打一頓強行戒毒。但是他毒癮很快發作,四肢痙攣、嘔吐不止、兩便失禁,心髒上仿佛爬滿了毒蟲痛癢難耐,哀嚎不斷。折騰幾天,整個人瘦骨嶙峋、麵色蠟黃、嘴唇焦黑,要死要活。


    他媽媽心疼了,說道:“他這樣生不如死,怎麽辦呀?”廖慧凱狠狠心說道:“咱們也別怕丟人了,把他送到戒毒所強行戒毒吧,這樣眼不見為淨。”


    今年從戒毒所出來了,見他氣色也好了,人也胖了,一家人都很開心。本以為從此平安無事,沒想到很快又複吸了。這次更厲害,毒癮更大,吸毒已經不過癮了,開始打針。廖慧凱才知道“一日吸毒,終生想毒,終生戒毒”的恐怖。


    廖秀青沒錢了就給父母要,一開始軟磨硬泡,後來便強奪硬搶,再不給就自傷、自殘。她媽媽傷心不過,隻好依了他。可是廖慧凱再有錢也經不起這麽折騰呀,終於把家裏掏空了。這時的廖秀青已經沒了人性,發瘋發狂,不給就動手打人。


    廖慧凱已經沒錢了給他什麽?時常被瘋狂的廖秀青打的鼻青臉腫。廖慧凱越說越傷心,解開工作服的扣子,胸前傷痕累累,青一片紫一片,觸目驚心。


    作為一個醫生,關山月對吸毒者還是有一些了解的,病態人格是吸毒成癮者的一個主要特征。受毒品依賴性的驅使,覓毒品和吸毒品已成為吸毒成癮者行為的唯一目的。一旦染上了毒癮,便喪失了起碼的責任感、羞恥感,哪有什麽人格尊嚴、倫理道德?沒錢就開始撒謊,跟任何人撒謊,每天惟一的信念就是必須把毒品拿到。


    廖慧凱幹工作兢兢業業,沒想到遇到這樣的兒子,這一輩子白幹了!關山月想想說道:“下午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他,我懂點醫術,說不定能治好他的毒癮。”廖慧凱歎息道:“關總,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治好了也沒用,他還會犯得,沒救了!”


    關山月說道:“你要是舍得,治好了咱們把他送到軍隊,讓他在那兒呆上十年八年的,讓他和毒品,和這幫吸毒者徹底隔離,這樣不受誘惑就應該不會複發。至於再以後他怎麽發展,咱們就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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