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趙離梨的情形卻並不像趙伯庸說的那麽簡單。仙人投胎,聽起來是非常幸運的一件事情,可大都因為仙人命太硬,會發生克死爹娘的事。


    趙離梨若不是有陳雅淳的精心調養照料,大概會與寶璐的情形差不多。趙離梨感陳雅淳的救命之恩,與她結為異性姐妹,並讓李桃夭認陳雅淳為義母。


    身處這處處都是陷阱的皇宮,又得罪了鄭太後,桃夭公主是仙是妖的爭論趙離梨也是有所耳聞。因此,即使是月子裏,趙離梨也不敢鬆懈。


    這次哥哥派人送來的信更讓趙離梨憂心不已,自己舍棄幸福,嫁進皇宮,又是為了什麽?若是趙家有失,哥哥有失,那自己做的事情還有什麽意義?


    趙離梨想起時文兒那日痛苦的樣子,就心疼不已……她微微歎息,眼淚也掉了下來。就讓他以為自己變心了好了……她甚至為了討好鄭太後把他瓷瓶裏麵的藥送給了鄭安歌,這種藥聽說非常難得,被這種蜂獒蟄了會死的……趙離梨摸著被她藏於衣襟深處的瓷瓶,內疚自責不已。


    還有他始終沒有說清楚為什麽他會少了一截手指……是不是有人害他?


    趙離梨正自胡思亂想,轉眼瞥見延雪走進門來。想著這是時文兒的家裏人,不由得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接過延雪遞過來的補血養顏湯,慢慢的喝著。


    喝過湯,又接過女兒來逗弄了一會兒,翻看女兒的屁股,那個五星胎記清晰可見。趙離梨把臉貼在女兒的柔軟的小臉上,心裏柔軟的想哭。既然女兒注定不平凡,那就讓自己這個做娘的來把她推上去好了。


    趙離梨把女兒遞到奶娘的手中,打起精神來,又重新看了看哥哥的信,擯退其他人,對延雪細致交待起來。


    為了女兒,趙離梨想著,自己絕對不能被打敗,看哥哥的意思,這次,他們是準備讓那石景陽不僅僅是不能參加公主婚禮,這個人是哥哥的心病和短處,他躲在契丹也就罷了,既然來了洛陽,就定要讓他有來無迴。


    公主大婚這天,有些異樣的暖和,大安宮裏的積雪似乎有了融化的跡象。太陽暖洋洋的照著大地,一簇簇的臘梅迎風開放。再加上那些枯樹枝上都掛滿了紅綢,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大高觀選送的“道士”經過幾天的調教,又提前在皇宮裏進行過彩排,今天一早,就有接人的內監過來,把這些“道士”們接進皇宮。


    韋幼青也隨著這些人一起被接入宮,安置在渭城長公主居住的沁芳齋。那裏已經有三個孩子在等候,他們四個,是負責跟在公主後麵,為公主提起長長的衣擺。


    這自然也要經過彩排,按著公主儀仗行進的路線,走了一趟又一趟。彩排時前麵穿著禮服的肯定不是公主,而是由宮中奴婢代替。這樣一趟又一趟,怕累著公主。


    四個孩子中的兩個女孩子也沒有彩排完全程,因為累的走不動了。唯有韋幼青與趙翾飛一直默默的堅持,韋幼青更是把這一路所及的宮室及職能都記在腦子裏。


    左顧右盼間,韋幼青隻覺頭皮發麻,似乎有一雙淩厲如刀的眼神盯上了他。他急忙四顧尋找,卻什麽也沒有找到。


    韋幼青暗自吐了吐舌頭,宮裏的眼線傳出消息,因為鄭安歌的堅持,皇帝同意巡防司調查雷州時家與朱樑皇族的關係。嶺南鐵板一塊,且離洛陽這麽遠,巡防司的勢力難以滲透,事情過去這麽多年,早就抹得幹幹淨淨。允王倒是不擔心巡防司能查出什麽。


    隻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自己並不幹淨。義父這些天藏在王府不出來,任你查去。就算是巡防司,沒有坐實了的證據,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也不敢進允王府拿人。


    韋幼青做了童子卻不能藏起來,他自持輕功了得,一般的成年人都追不上他。心裏並不害怕,大不了就跑。可巡防司的人都是追捕的高手,所以米粒兒的人混進皇宮,又增加了一項任務,那就是暗中保護韋幼青。


    這兩天彩排,混進宮裏的米粒兒、穆沙與阿七等人,該去的不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米粒兒與自己腦海中的洛陽皇宮進行了比對,這大安宮,還是昔日的大安宮,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米粒兒看著金碧輝煌的大安宮,暗暗的下決心,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助辰王李承宇入主這片宮殿,入主中原。


    米粒兒也有與韋幼青相同的腦袋發麻的感覺,他擺出一張懵懂好奇的臉,四處搜尋異於常人的眼睛。


    米粒兒視線所及,在場的身穿內監服和侍衛服的人群裏,至少有七八雙這種做暗事的人的眼睛。這樣的人生活在黑暗裏,目光比一般人的明亮,想遮也遮不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隱藏自己的眼睛,發現別人的,是米粒兒這些人在新島訓練的課程之一。韋幼青甚至李承宇本人,都學習了這種類似讀心術的課程。


    所以,就算是目光相接,在巡防司的眼睛裏,這就是一群初入皇宮的孩子,不這樣傻嗬嗬的東張西望反而不正常了。


    今個兒是公主大喜之日,這些道士都是大高觀送進來的,沒有人願意觸黴頭,一些小門小戶家裏的孩子而已,盡管這樣東張西望不對,可所有的人都懶得去製止他們。


    去茅廁的穆沙迴來,走到米粒兒的身邊站好。悄聲說:“來了。路邊席棚。”


    米粒兒點點頭,遊行隊伍開始移動,他們這些道士走在儀仗隊的後麵,拂塵清揚,嘴裏念念有詞,清一色水嫩的半大小子,因是公主大婚,專門做了杏黃色的帶著金線的嬌嫩的道袍,看起來如剛剛抽新芽的細柳,頗有幾分春意。


    米粒兒邊往前走,邊用眼睛餘光掃視道路兩旁席棚裏觀禮的人。


    在專為契丹使者準備的席棚裏,一個麵色蒼白,手有些神經質的發抖,心不在焉的東張西望的年輕漢人,進入米粒兒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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