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門的阿奴兒見吉阿水被官差押解迴來,瞪大眼睛問:“阿水,你幹嘛壞事了?”


    吉阿水晦氣的連連“呸呸呸”,道:“我能幹什麽壞事?這兩位官差嫌我衣冠不整,我迴來穿件衣服。”說完,把韋幼青放下來,交給阿奴兒。


    韋幼青在人脖頸兒上坐著視野開闊,這一被放下來,隻能看見人的腿,看誰都得仰脖,當即不樂意了,抓住吉阿水大叫:“我還要坐上去!”


    阿奴兒把他抱起放在自己脖頸兒上,說:“這樣行了嗎?”


    阿奴兒比吉阿水高出一頭,又比吉阿水肉厚,坐上去自然更舒服。韋幼青這才不叫不鬧了。


    那兩個武侯見他們這個光景,看來這個黑瘦漢子與麵前這個黑胖漢子都是這家子的奴仆了,那就不是拐帶的大案。兩人放心又有點失望,高個子武侯看了看同樣光著膀子的阿奴兒,皺了皺眉頭道:“這番禺街上不比別處,行走的大小娘子不少,二位在自己家裏我們管不著,出門還是要衣冠整齊才好。”


    阿奴兒的眼睛被兩手亂晃的韋幼青遮住,隻好胡亂答應著。


    等吉阿水穿好衣服出來,韋幼青卻不肯坐在他脖頸兒上了,吉阿水無可奈何的看著這個善變的小孩子,誘惑道:“幼青,阿水教你學魚人話,帶你上街。”


    韋幼青這才想起自己為何要坐在吉阿水的脖頸兒上,他隻好戀戀不舍的離開阿奴兒的厚肉墊兒,迴到吉阿水這裏來。


    就在韋幼青騎在吉阿水的脖頸兒上邊學著吉阿水的魚人話邊興致勃勃的逛大街時,在與番禺街一河之隔的番坊裏,蘇薩摩正看著允王府的楊行之派人送來的一大箱金幣生悶氣。


    時文兒在洛陽和汴梁進了十船貨的消息,早就由他派去押船的侄兒穆賽傳迴他的耳朵裏。他覺得,無論如何,時文兒也會勻給自己一些,才是長期合作的誠意。


    不成想自己的船竟是空船返迴,穆賽還告訴他,時文兒在洛陽沒有與自己結算貨款,所以他有心無力,隻能看著時文兒裝滿十艘船後,就揚長而去,自己若不是一直在船上守著,隻怕被他甩掉也未可知。


    允王府送錢來的人言行極為傲慢,大有允王府不屑與己來往之意。竟說這次是因事出突然,允王府不願把事情做絕,所以隻此一次,以後再不往來。


    蘇薩摩鬱悶的關上金子的箱蓋。他是個在波斯犯了事跑出來的囚徒,網羅了一幫亡命之徒,趁著中原軍閥忙著打仗爭地盤無暇南顧,占據了南海這塊無主荒島,打劫各路客商發了財,才在這廣州府開起店麵,做起買賣。


    雖然蘇薩摩也開啟了遠至印度的航線,可那是為了掩人耳目,他的主要貨源,還是來自襖島。特別是搭上了李蘊,從而搭上鄭家,開辟了這從南到北的商道,蘇薩摩算是風生水起。手下慕名來投的波斯、印度等地的亡命徒也是越聚越多。


    “大有大的難處啊!”蘇薩摩歎了聲氣,時文兒這是要堵自己的財路嗎?他鬱悶的走出店堂,對在前堂看店的穆賽揚了揚手算做招唿,踱步到街麵上來。


    這裏是廣州的番坊,大街上黑的、白的、黃的各色皮膚的人都有。女人有穿沙麗的,有披長袍的,也有穿漢服的。雖然天氣溽熱,這番坊裏卻依舊熱鬧非常。


    像韋幼青這樣看見什麽都新鮮的孩子,自然是不會放過番坊這一片熱鬧地的,別的不說,單單是連成片的五顏六色的尖頂城堡就讓他兩眼放光,更不要說從裏麵走出的五顏六色的人了。他興奮的拍著吉阿水的腦袋,指著番坊,大聲叫喊著,腳也不安分的踢著吉阿水的胳膊,一定要往番坊而來。


    吉阿水笑嗬嗬的依著韋幼青走過界河橋,往番坊走來,他不是不知道蘇薩摩住在這裏,可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需要躲著蘇薩摩。相反,蘇薩摩給了他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他還想找蘇薩摩的麻煩呢!


    吉阿水自從知道了外麵天地的生活秩序,羨慕不已,他也想有一個自己的家,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孩子,然後一代代的傳承下去。而不是和老祖母住在一起,聽一幫女人的使喚。可本部落的女人必定是不肯的,所以他才向蘇薩摩提出,用珍珠換個女人。沒想到蘇薩摩這般欺騙他,毀了他對新生活的全部夢想。


    蘇薩摩正懊惱的走到番坊的門邊,思慮著是再找時文兒說說,還是想點其他的辦法,一抬頭,卻見吉阿水扛著個孩子,兩人還嘰裏咕嚕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樂嗬嗬的朝著這邊走來。


    他饒有興致的迎上前去,打了個招唿:“阿水,好久不見啊!”


    吉阿水一見蘇薩摩,撇了撇嘴,怒道:“大頭領,你太不仗義了,你給我的女人,是有病的,根本不會生娃娃,把我的珍珠還給我。”


    蘇薩摩笑道:“阿水兄弟,你不要冤枉我啊,那麽漂亮的女人都給你了,你還不滿意?她能不能生娃娃,我又哪裏知道?”


    吉阿水懶得理他,韋幼青又在不停的拍他的腦門,嚷嚷著:“奧蘇!奧蘇!哦萌故!哦萌故!(阿水!阿水!我們走!我們走!)”


    蘇薩摩驚奇的看著這個小孩子,這模樣是個標準的漢人男孩子,不知怎的竟會說土人話。他驚奇的用土話問:“柱係尼嘎乎給?(你是哪家孩子?)”


    這韋幼青隻是跟著吉阿水學了幾句土語,真要跟人對話,隻怕漢話說的太複雜了他還聽不懂呢,故而不理睬蘇薩摩,依舊拍著阿水的腦袋,催他快走。


    吉阿水拗不過,也知道不可能從蘇薩摩那裏討來什麽說法,氣唿唿的帶著韋幼青進了番坊。


    蘇薩摩在後麵不遠不近的跟著,打量著吉阿水。他雖然還是黝黑的,卻比以前胖了不少,臉上顯出以往沒有的滋潤來,穿了一身非常幹淨清爽的月白色夏布短衫,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身上扛著的這個小孩子也是白裏透紅,穿絲戴銀,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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