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九雲聽到這裏,皺眉眯眼,陷入迴憶。時文兒不敢打斷他,在旁邊靜靜的等著。那延九雲迴憶良久,懊惱的搖搖頭說:“你等著,我去找二郎來,我記得聽他說過有打漁的漁民,親眼看見那襖島上的波斯人,誤打劫了一個印度使臣的船。”


    他說的“二郎”,是他自己的二兒子延照嶺,這延照嶺是專管與時家的那些莊農打交道的,聽到的消息特別的多。


    時文兒擺擺手說:“不用了,差不多就是這麽迴事了。隻是不知道那蘇薩摩幹了這種事,卻為什麽還留著這個女人。莫非是這女人美豔,他舍不得?”


    延九雲擺擺手說:“咱們哪裏管得了這許多?那蘇薩摩有人有武器,他不殺這個女人,依我之見,是他見這婦人漂亮,留著賣個好價錢。還是速速的打發了他們,別招災惹禍就不錯了。”


    時文兒連連答應著,哄走延九雲,又看著時寶安頓好吉阿水一行,走進內室,見趙離梨房內還亮著燈,本想敲門而入,又想著給她一個驚喜,陪她開開心心度過到達廣州之前的幾天。故而悄悄的從外麵挑開門栓,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卻見美人穿著短衣肥褲,頭發隨意的挽在頭頂,正聚精會神的在燈下做針線。天鵝一般的脖頸露在外麵,皮膚如綢緞一般的絲滑,晶瑩剔透,冰肌玉骨。時文兒不由得看呆了。


    眼見得趙離梨用珠貝一般的小牙咬斷絲線,滿意的笑著來迴翻看手裏的傑作,那是一個男人用的荷包,趙離梨在表麵繡了一對交頸鴛鴦。看著荷包上鴛鴦親熱的樣子,趙離梨的臉也羞紅了起來。她用牙齒輕輕的咬著荷包,微微閉上眼睛,迴味著時文兒的懷抱與香吻,又有些幽怨起來,不知道那允親王有什麽了不起的事,時文兒這麽久都沒有迴來。


    冷不丁的一雙溫暖有力的手覆上她的雙眼,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的說:“猜猜我是誰?”


    趙離梨一把拉掉蓋住自己眼睛的手,不是時文兒還能有誰?她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撲入情人的懷抱裏。緊緊的擁抱著眼前這個人,貪婪的嗅著他身上的氣息。


    時文兒也動情的擁抱著朝思暮想的愛人,什麽也不去想,什麽也不願意想。


    時文兒從趙離梨手裏抽出那個荷包,趙離梨不防,一下子臉紅起來,伸手去搶:“哎呦還給人家嘛!人家還沒有繡好呢!”


    時文兒哈哈笑著躲過,認真的看著那一對交頸鴛鴦,這鴛鴦繡得針腳有些粗,上麵竟然有一些斑駁的血跡,時文兒心中一疼,把荷包放進貼身的懷裏,深情地幫趙離梨把一綹滑到臉上的秀發攏到耳後,輕聲說:“想不到我們阿梨會做這麽好的針線啊!”


    趙離梨聽了他這話,臉上綻放出嬌豔的笑靨。她羞怯的看著時文兒,怯生生的說:“真的好看啊?你真的覺得好看嗎?人家第一次做針線……人家以前不愛做這個……”


    時文兒心疼的把她的手指放在嘴裏吮吸著,輕輕的問:“還疼嗎?不愛做就不做嘛!我隻要有你就行了。”


    趙離梨被他吮吸的手指有些發癢,一直癢到心裏。她臉頰微微發燙,又不舍得把手抽出來,她有些站立不住,輕輕的靠在時文兒的懷裏。輕輕的呢喃著:“文哥哥,你怎麽這麽多天不迴來呀。人家都快急死了。”


    時文兒仿佛從夢中醒過來,才想起自己為什麽迴雷州,他放開趙離梨的手,專程去了一趟珍珠島所積攢的力量,也無法讓他說出讓趙離梨去廣州,由允王送迴洛陽去的話。


    她隻是想跟著自己走這一趟而已。這麽簡單的願望,都無法讓她實現。


    “阿梨……”時文兒還是開口了,他長吸一口氣,希望能在這口氣吐沒之前把話說完,“你哥哥寫信給允王,讓允王把你送迴去,明天咱們迴廣州吧,讓允王送你迴去。”


    趙離梨抬起頭來,受傷的看著他,撅著嘴皺著眉頭,說:“允王才不聽我哥哥的,你就騙我吧。是你要讓允王送我迴去,你怕得罪我哥哥。”


    時文兒無地自容。他那一口氣已經吐完了,再沒有勇氣說出什麽言不由衷的話,頹然的坐在地上,連“對不起”都羞於啟齒。


    趙離梨見他這般難過,急忙蹲下來,拉著他的胳膊,內疚的說:“是我不好……我原不想傷你的……我知道你也不想這樣……”


    時文兒勉強笑了笑,頹然道:“阿梨,我們注定不能在一起啊!你哥哥也是為你好,萬一事情傳揚出去,你的名聲就毀了。”


    趙離梨趴在時文兒的肩膀上,全身發抖的哭泣著。時文兒覺得自己的心都快碎成碎片了,真想把一切都拋開,管他身後巨浪滔天,我隻要眼前的這個人。


    他抱住趙離梨,突然又苦笑起來,不僅僅是他放不下,趙離梨又何嚐能放得下?她沒有說過不入宮跟隨自己的話吧。


    他靜靜的幫趙離梨擦幹眼淚,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薄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溫柔的說:“睡吧。別想那麽多了,明天咱們一起去廣州。”


    趙離梨猛地抱住他的脖頸,淚水又湧了出來,她把自己的臉頰貼在時文兒的臉頰上,輕聲說:“今晚別走了。”


    時文兒心裏一跳,想拒絕卻連自己都不願說出拒絕的話來,腦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房間裏暗了下來,隻剩下床前一支小小的蠟燭,若有若無的亮著。


    他隻知道全身的血脈都在噴張,機械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好像天地間什麽都沒有了,他在一片緋色的溫柔濃霧裏,不能思考,直到這片緋色濃霧越來越濃,最後凝集成一朵紅色的雲,絢麗而終身難忘。


    第二天醒來,身旁的趙離梨平靜安詳的睡著,好像這一切的發生都是理所當然。時文兒輕撫著趙離梨的臉龐,把她攬進自己懷裏。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他在心裏暗暗的祈求上天:“若有天罰,讓我自己一力承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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