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輝臣一刀剁翻一個目瞪口呆的明軍士兵,大聲喊著:“投降免死!”邊說邊用手係牢綁在左胳膊上的白布條。城牆上本來鬥誌全無的一眾餓兵,一見鄭輝臣他們從後殺來,玩起了窩裏反,早就灰心喪氣。又見王允昌倒在地上,生死不明。還哪裏敢抵抗。除了少數幾個反應慢,沒來得及丟掉手中武器的倒黴蛋,被湧上來的陝西兵幹掉之外。絕大多數的士兵都跪在地上棄械投降了。

    楊威從人群裏擠上來。先命令從人,把暈迷在地上的王允昌雙手捆綁起來。再撕開他腰上的白布,拿出傷藥來,替他裹傷。城頭得勝軍的士兵越來越多,他們紛紛把守好各個緊要的地方。把俘虜和投誠的陝西兵分別隔在兩邊。

    被土石堵住的北門城門洞,也慢慢被反正的陝西兵一部掏開。厚重的城門一開,成群結隊的得勝軍士兵蜂擁而入。一部分占領城關,另一部分馬不停蹄,沿著大街向城內殺去。

    楊威正要和鄭輝臣說話,好把起義部隊的士兵妥善安置一下。忽然看到一匹棗紅馬在城牆飛馳而來。一名得勝軍士兵剛想舉槍喝問,就被來人一搶搠倒。那人瘋了一般又捅倒了幾個湧上去的士兵,刹那間,就衝到楊威他們幾個身邊。他撥開指向他個各種兵刃,翻身下馬,直勾勾奔倒在地上的王允昌而來。得勝軍將士從剛才的突然打擊中清醒過來。早氣壞了二軍一師的一團長張遠,隻聽他虎吼一聲,輪起大刀,截住了來人。那人一路拚殺而來,早就渾身鮮血,已經是強弩之末。沒幾個照麵,就被張遠大喝一聲一刀劈斷右腿。他慘叫一聲,栽倒在地。大搶頓時撒手,他一邊呻吟哀號,卻仍然以手支地,向王允昌爬過來。楊威一擺手,張遠把壓在他脖子上的大刀撤開。那人扭動著殘軀爬到王允昌身邊,哭叫道:“大人!大人!卑職來晚了!大人!大人哪!”

    也許是因為他的搖動,也許是迴光返照。王允昌微微睜開了眼睛,環顧著四周的得勝軍士兵和飄揚的金雕軍旗。喃喃自語著:“終於……終於結束了……”他努力的分辨著眼前的人影。“啊!……你……”他終於看清,來人正是他的副使武大石。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股氣力,王允昌一把揪住武大石的衣襟,厲聲喝道:“你怎麽迴來了?大炮呢?那些大炮你炸了沒有?”

    武大石哭泣著樓住了王允昌的身子,道:“卑職方寸已亂,還沒到南城,就聽說陝西兵造反。殺死了巡檢使方辛方大人。卑職……卑職……心中懸掛大人安危,就轉身迴來了。大人!卑職對不住您,來晚一步啊,大人,卑職該死……”

    王允昌眼前一黑,推開武大石伸向自己的血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再次噴出一口鮮血。白發蒼蒼的他仰天長歎:“天哪!天哪!蒼天不佑吾大明乎?”

    他絲毫不理睬身後哭泣拉扯他的武大石,更沒有看逼上來的得勝軍士兵們。大吼一聲,不知道從哪裏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量,飛身縱下城頭。武大石一把沒拉住,見王允昌墜城殉國。他淒慘的一笑,頭一擺狠狠的撞向牆角。紅光崩現,腦漿橫流,頃刻間死於非命。

    楊威一抖手,遺憾的說:“可惜可惜,可惜了這位知兵善戰的老將軍了。”他轉身對鄭輝臣說:“鄭大人,我代表得勝軍,代表闖王,熱情列歡迎你加入我們中來!”說著伸手握住了鄭輝臣的大手。鄭輝臣似乎不太習慣這種禮節,一邊摸著沒戴頭盔的腦袋,一邊嘿嘿憨笑著。

    他不解的問:“那個劉把總是什麽人?你怎麽對他那麽客氣呢?剛才他一刀砍倒方辛,把我還嚇了一跳呢。”

    楊威神秘的一笑,說:“這個你別問,反正比我來頭大就是了。”

    鄭輝臣見得勝軍接受了他們,自己又立了頭功,早就心滿意足。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他本來對得勝軍的隱私就不感興趣。隻是揉著肚子半開玩笑的說:“說別的沒用,楊大人。先弄口熱饃吃吃,完事了哪怕殺了我們的頭,我們這些人也都認了。”

    楊威和得勝軍的將士們聞言哈哈大笑。楊威做了個歉意的手勢,派人帶他們出城,安排飯食,以便整編。

    北城失陷的消息,象地震波一樣傳遍整個風雨飄搖中的洛陽。先是東關守將升白旗投降,然後是南城守軍捆縛了主將陳震,繳械投降了。早就被穀英玩得滴溜亂轉的梁石印,麵對著大隊出動的第四軍戰陣,長歎一聲,自縛請降了。

    穀英派一師一團接管了西關的城防。派第二團整頓西城的秩序,救濟饑餓的災民,並抓捕乘亂鬧事的散兵遊勇。竇雲的稅卒隊伍早已做鳥獸散,而這些人是最受百姓痛恨的痞兵。不少老百姓,甚至鄉勇們也加入到捕殺稅卒行列中。原本二百來人的稅卒隊伍,竟然被暴怒的災民殺死了五百多人。很多幫襯這些稅卒的地痞流氓,也被不分青紅皂白的群眾殺了個一幹二淨。

    穀英對激動的百姓采取了一種默然的縱容態度。直到他們包圍了竇雲的府邸,穀英的第二團六連才“及時”的出現在現場。災民們一見得勝軍威武的軍容,瞬間寂然,慢慢的就要散去了。六連長孫剛跳到高處,對大家說:“大家不要怕!我們是百姓的隊伍,是來給你們做主的!大家不要亂,我們得勝軍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答複的。”孫剛手一揮,幾名士兵搭上人梯,跳進不高的府牆。不一會大門打開,二十幾個士兵執刀拿槍衝了進去。片刻之後,他們就揪著渾身顫抖的竇雲摔到府門前。

    眾人轟的一聲湧了上來,對著竇雲一陣拳打腳踢,有些受害者的女性對他又撕又咬。隻一會兒,竇雲就被撕得支離破碎,不成人形了。十幾個老者纏顫巍巍的跪在孫剛麵前,哭著說:“多謝大軍為民做主!”

    孫剛連忙挨個扶起這些老人,心裏也是有些難過。真摯的說:“我們對不起你們,我們來晚了,讓你們受苦了。”說完,派人去查點竇雲的府庫,搜出上萬斤糧食。孫剛忙組織精幹士兵給饑民分發糧食。眾人再次跪倒道謝。孫剛和眾士兵心中也是十分激動,他以前是伊川的明軍。禍害百姓的事情也做過。今天做了替天行道的事情,心情感覺真是與以前截然不同。

    南京兵部設在洛陽城裏的火器司,占地二千餘畝。再加上周圍匠工們所居住的棚戶區,是老大一片地方。穀英一進城,沒顧得上別的,先是一頭紮進了火器司的庫房。四十斤重的銅鎖摘下,兩閃高兩丈,寬丈四的巨門咣當當打開。炮架上赫然排列著還未完工的十門巨炮。穀英嘴唇顫抖的撫摩著這些冰涼的炮身。要知道,天啟六年,袁督師憑借著萬餘殘兵和十一門大炮,硬是獨守孤城,炮斃巨酋。這是華夏盡人皆知的故事。

    袁督師的忠勇固然在這場戰鬥中起到了關鍵作用,而那十一門大炮的作用也是無法磨滅。現在,就有十門大炮擺在穀英麵前,你說他能不激動嗎?王吉元跟在穀英身後,嘴裏念叨個不停。別的部隊一進城,首先占領的是府庫、衙門、官宅。而他們軍,卻一湧而進這個破破爛爛的地方。這裏的匠工一個個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能有什麽大用?再說,這大炮雖然好,可是也過於笨重了。一門炮就需要特製大車一輛,馱馬八匹。還得有四馬拉的兩輛彈藥車輔助。還有炮手、彈藥手等等眾人,再加上一百名護兵,好家夥,這一門炮就需要十六匹馬、一百二三十人伺候。這還不算臨時招募推車墊道的民夫。而且,這鐵疙瘩移動太慢,路好的時候,一天也就能夠走四五十裏路,遇到路不好的地方,哭都哭不過去。

    王吉元越想越不劃算,斜眼看著兀自在那裏垂涎欲滴的穀英。處於半癡迷狀態的穀英,可沒看見王吉元眼中不以為然的神色。他正在盤算怎樣處理這些大炮,怎樣安置這些匠戶。在他的小小地盤裏,有鐵有煤,就是缺少銅和製作火藥的硝石。這讓處在亢奮狀態的穀英頗多煩惱。

    有著煩惱的不隻是苦思冥想的穀英,還有麵對福王府高牆的袁宗第。兩天一夜的攻堅戰,讓他的第二軍損失了兩千餘人。最讓他苦惱的是連排級基層指揮員的折損相當嚴重。那些犧牲的連排長們,大多數是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老兵,他們的損失,對於部隊戰鬥力的恢複是很不利的。

    闖王下達了對福王府采取政治攻勢,盡量不動刀兵的命令。這讓一肚子火氣的袁宗第十分不解。福王府雖然牆高而厚,頗似城中之城。但是對於有著完善攻城設備和經驗的第二軍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都知道福王富甲天下,王府裏金堆玉砌,放眼皆是珍寶。一想這些,袁宗第和他們手下的大將們心裏都想貓撓狗咬一般,恨不得一步跨進福王府。把那些珍寶囊括而盡。

    得勝軍四個軍由四麵入城,分為四個區域,由四麵圍城的部隊分別占領。

    一時間古城洛陽,處處刀兵,烽煙掩映了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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