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什麽東西?”柳初也從箱子裏拿起一頭金鍍眼睛、銀貼齒的獅子,約莫有人兩個巴掌大,張嘴舞尾十分可愛。不知是用什麽東西製成的,雖然輕巧,卻逼真得連外頭的皮毛都染了一樣的顏色。


    喬璦也湊前過來,直到柳初拉著上邊的繩索甩了甩才恍然大悟:“這莫非就是那獅子舞的樣子?”


    每年開歲到元宵,京城裏的武練堂都會有獅子舞的表演,吸引上至天子,下至走卒販夫前去圍看。那些演獅子舞的人都是軍營裏比出來的,真才實學的拳腳功夫加上獨特的裝扮,往往讓人津津樂道。隻是喬璦既是女兒身又眼神不便,涼國公也從不曾帶她去看過。不過是從雜樹上看到過,隻覺得與那描述很相像。


    “對對,應當就是了。”柳初將小獅子放在一旁,又找起其他東西來:“杜公子也真是有趣,莫非他還愛玩這些玩意兒?”


    自從小姐醒來,她們就開始查看箱子裏的東西,越是翻到後頭越是覺得樂。除了一個小匣子裏正經裝著玉佩,餘下的許多都說不清用處。


    喬璦麵上也帶著笑:“你不是說杜家公子又兇又冷,怎麽瞧著人家這是把我當孩子哄呢!”


    “好了,你們看新奇也該看完了。再不更衣,去老太太那裏就該遲了。”杏初是市井中長大的,雖然家中貧苦,卻也見過不少手藝活兒。這時候見她們兩人愈發興趣高漲,又好氣又好笑:“既是送給小姐的,待迴來再慢慢細看也行。”


    柳初這才放下東西,與她一起挑揀了小姐要穿戴的東西。待前院的丫鬟來催,這邊也正好收拾妥當了。


    喬璦起身看了看銅鏡裏的人,上身是初夏裏新做的蜜合遍地金妝花長衫,外麵披著素錦底點黃暗花紋錦綾紗衣。頭上秀發被杏初巧手結成一個望仙九鬟髻,隻用一支紫玉雕雲紋玲瓏簪固著。既合了她的心思,也不至於在祖母麵前失了禮儀。便讓杏初留下看顧院子,帶著柳初與丫鬟走了。


    從雲歇到前廳裏頗有一段距離。不過從遊廊甬道裏走來一路可見庭院裏曲徑通幽小橋流水,景致亦是十分美觀。喬璦許久沒有在傍晚時分到這裏來,雖然看不清爭妍鬥豔的各色花兒,但遠遠瞧著花團錦簇,又聞著花香撲鼻,心想也不枉此行了。


    老涼國公身下子嗣單薄,老太太隻得了喬通旭這一個寶貝兒子,另外三個庶出的女兒都比他略大。如今那些外嫁的女兒各個亦是為人祖母的年紀了,與她也不甚親熱,因此這一次請的隻有涼國公夫婦並府內孫輩孩兒。


    剛走進院子裏喬璦就聽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領頭的丫環給她挑了簾子進去,柳初就與另外幾個院子的丫鬟一起留在外間了。


    珠簾叮當環響引得屋內眾人看過來,喬璦初時隻見滿屋子人,慢慢站定了細細打量憑著身形和聲音才分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正站在老太太身後乖巧地打著涼扇,圓圓的臉蛋看起來有幾分喜氣,烏黑有神的大眼更添靈氣,那是許久沒見的三妹妹喬瑣。


    老太太手裏卻牽著喬珂,她正使勁兒逗樂,往日眼神裏的驕奢都收了起來。再看她身上卻是仔細裝扮過的,蓮青素錦底色內衫,外頭罩著杏黃牡丹花紋蕉布薄煙紗。拉著老太太輕輕晃動的玉腕套著纏絲赤金鑲翠環,底下左右還勾著兩粒鏤空小珠,不時發出叮鈴聲。


    “祖母。”喬璦在眾人目光下走過去行禮,秋嬤嬤忙趨前伸手來扶。而老太太隻應了一聲,又轉過頭聽喬珂繼續說。


    喬璦自小見到這位祖母都是冷麵冷眼的模樣,因而此時心中也並不失落,見老太太不再發話便安靜垂首立在一側。


    喬珂甫一進來就占了老太太身邊的位置,這時候已經搜腸刮肚把能記得的趣事兒都幾乎說遍了。老太太還算和顏悅色,但從頭至尾也沒有多說一句。此時大姐三妹都在身邊,隻覺得她們心中都在嘲笑自己這般低聲下氣的姿態。


    但想到趙氏臨行前再三交待,她暗暗咬牙,笑靨如花地抱著老太太的手臂,嬌聲道:“還是祖母對我最好了,平時您都在佛堂裏,家裏可沒有人聽我說這些事兒。”


    老太太聞言,下垂的嘴角拉平了,摸了摸她紅潤的臉道:“有好玩兒的地方也帶你妹妹們去看看,不然難怪說不到一塊兒去。”她眼神中總算透出一絲柔和來,又道:“你如果想來找我,跟秋嬤嬤說一聲便是。我雖住在佛堂裏,也不是時時在念佛。”


    喬珂麵色一滯,她隻是想撒個嬌,可不想真的往那陰森森又多規矩的佛堂裏去,強笑道:“孫女雖然想去,又怕壞了祖母的規矩。”


    說罷不敢再看老太太的麵色,放開一直抱著的手卻又不小心握住老太太的指尖,驚訝道:“祖母這個指環真好看!”


    老太太雖是個誥命夫人,喬珂心中卻不太看得上的。瞧她那些手帕交的姐妹們,從頭到腳金鈿玉釵總能說出個來處。或是節日裏得了老祖宗的誇讚,或是說個笑話哄老太太開心賞下的。然而到了她這裏,除了年節的紅封,老太太私下裏連個耳璫都不曾給過。


    不過這也沒什麽要緊的,母親房裏什麽稀奇的玩意沒有,隻母親給她的那些就夠多少人羨慕了。


    站在後邊的喬瑣循聲悄悄望去,果然看到老太太尾指上套著一個指環。然而這個指環卻隻有圓溜溜的圈兒,既不是金銀之物也沒有鑲嵌寶石。她不如喬珂把玩著各色珍寶長大,竟也認不出是什麽材質能引得二姐驚唿。


    喬珂摩挲著那個指環,好奇之心溢於言表。她自然看不上這樣一個光溜溜的指環,然而經過方才一陣刻意討好,她已經沒有什麽耐心了。趙氏隻說要讓她在老太太麵前好好表現,得個賞兒,卻不曾指定要什麽東西。在她看來這個指環實在不起眼,老太太總不至於如此吝嗇吧!


    老太太動了動手指,正要說什麽,屏風外又是一陣珠簾晃動,卻是涼國公並趙氏帶著幾個男娃進來了。


    “母親今日瞧著氣色不錯,倒是這個玳瑁簪卻襯不出來了。”涼國公進了門就直奔老太太跟前,躬身問安後笑吟吟道。


    喬通旭可是涼國公府好不容易得來的嬌子,老太太生下他時已經三十有四,又是府裏唯一一根獨苗,自小就是前唿後擁捧著長大的。所幸老太太性子強硬,這才沒有長歪。這些年雖然不曾在朝堂上有所建樹,卻也沒有讓人詬病的失德之處,隻是素來免不了貪美色。不過老太太巴不得他能多多開枝散葉,又見他還算有分寸,因而在這事上也不管束他。


    再如何冷硬的老太太,見著兒子麵上也終於露出幾分慈愛來。


    “就你最是嘴貧。”老太太雖這麽說著,卻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兒。


    趙氏也上前打過招唿,緊接著是喬璠、喬瑉、喬瓅。三子當中最年長的是張姨娘所出的喬瑉,隻比喬珂小兩個月,個子已經開始抽條,身形也有了涼國公的影子。人卻有些木訥,請了安之後呆站在一旁,另兩個已經往老太太身上爬了。


    喬璠剛過了五歲生辰,乃是趙氏所出,如今府裏唯一的嫡子。喬瓅還未滿四歲,這兩個既是男孫,又是稚子,一起過來喬珂竟就被從老太太身邊擠了開去。


    “你……”喬珂眼看著事情在最後關頭被打斷,怒目一瞪差點就要推攘迴去,還是趙氏在旁把她拉住了。


    不過兩個小孩兒爬上爬下,老太太卻也受不住了,張手讓秋嬤嬤將人都抱了下去。趙氏接過喬瑣手中的涼扇搖著,這麽一年未必能見著一次的日子再辛苦些表孝心也不怕。其餘眾人俱是滿臉笑容,靜待著老太太發話。


    喬璠貪玩性子又被養得霸道,被丫環抱在手中也是拳打腳踢,似乎覺得老太太脖子上的珍珠項鏈閃著光十分好玩,落了地就跑過去拽在手中。


    帶著他玩的丫鬟嚇得臉色發白,老太太卻笑了笑,將那珍珠項鏈取了下來:“原來璠哥兒是愛玩這個。”


    她將珍珠項鏈遞過來,喬璠果然抓住了就往自己手上繞。喬珂眼巴巴看著,心中正惱,卻聽得老太太接著說:“我久不理府裏的事,與這些小家夥也生疏了。秋丫頭,你去將匣子取來。”


    兩人顯然是早有準備的,秋嬤嬤領命轉身從後頭就捧出一個古樸的匣子。涼國公見狀便笑道:“母親還有什麽寶貝?”


    老太太橫了他一眼道:“你的份兒可早就交給你了,這些都是女孩兒的東西,哪裏入得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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