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勁鬆從來都不相信官老爺們的節操,因為製度這玩意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有些時候,官老爺們的黑暗與狠辣,其實遠遠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


    比如說,你還沒出門,結果就睡覺死了;出門了,但是又被攔迴去了;好不容易到京城了,結果又被人塞到車上,送迴了老家,甚至還有可能喜提精神病院終身套餐。


    反正隻有普通人想不到的,就沒有官老爺們不會玩的。


    即便是退一萬步講,大明的這些官老爺們不敢再大鳴大放的貪了,可是人情世故呢?


    正所謂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是簡單的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和利益糾葛。


    就像民間的那句俗語:秦檜還有三個幹相好的。


    哪個官老爺沒有幾個親戚?


    哪個官老爺沒有幾個朋友?


    在不違反大明律的情況下給親戚朋友行個方便,沒問題吧?


    這次沒問題,那下次呢?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這次請客吃飯沒問題,下次幫忙辦點小事兒也沒問題,再下下次是不是就可以辦大事兒了?


    所以,隻要還得靠人來執行製度,貪腐這種事兒就少不了,不過就是手段高低的問題。


    所以,高薪養廉的大宋解決不了貪腐的問題,殺性極重的朱重八和朱老四也解決不了。


    即便朱勁鬆這個穿越者皇帝摸著兔子鷹醬過河也不行。


    但是朱勁鬆相信一個道理——官老爺們就是欠管教,如果敲打的輕了,這些官老爺們能把官場玩出花兒來,如果經常敲打敲打,這些官老爺們多少也會老實那麽一點兒。


    也正是因為如此,朱勁鬆才會選擇再一次舉起屠刀,同時又允許百姓告官,允許百姓捆了官老爺們直接進京告狀。


    甚至不惜敲響了景陽鍾來敲打大明的官老爺們。


    至於說地方上的百姓會不會誤捆了清廉的官老爺,甚至以此來威脅官老爺?


    別扯蛋了,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誰會關心官老爺們啊,隻要能好好的過自己的小日子,許多人一輩子都不會去關心縣太爺叫什麽名字。


    想到這裏,朱勁鬆再次冷冷的瞥了一眾官老爺們一眼,冷哼一聲後又再次迴到了文華殿。


    跟著朱勁鬆迴來的曾誠和劉鶴鳴等一眾大佬們卻是後背都濕透了——今天這事兒,看起來就像是皇帝莫名其妙的發了一通脾氣,閑著沒事兒把百官召集起來罵了一頓,可是這背後的含義和影響可就太要命了!


    首先,兩千多個官員會被拉到菜市口的斷頭台,而且大部分都是剝皮實草。


    像大清的時候還好點兒,殺官老爺們的時候不允許圍觀的百姓們大聲叫好兒,因為“有辱國體”,可是現在的大明卻根本就沒這個講究,越是殺貪官汙吏,百姓們就越是喜歡大聲喝彩。


    其次,兩千多個官老爺的背後,牽扯到的是起碼上萬人。


    即便每個官老爺都隻是普通的五口之家,這也足有上萬人了,上萬人或死或流放,順帶著還牽連到三代不許科舉不許從軍,這背後的影響可不小。


    再次,則是這兩千多個官老爺還會牽連出多少人。


    比如說他們的同夥,比如說是誰把他們拉下水的,再比如說誰充當了他們幫兇的角色。


    這麽牽扯下去,估計又是一場三四萬人的大案。


    哪怕死一萬,流放三萬,這個動靜也絕對小不了。


    隻是朱勁鬆顯然沒打算就這麽放過曾誠等一眾大佬。


    “除了這些個混賬東西的破事兒之外,咱們大明現在還有很多問題。”


    朱勁鬆一邊慢慢的敲著桌子,一邊慢悠悠的說道:“根據錦衣衛和天地會提供上來的情報,咱們大明有很多商人已經不滿足於現在所能賺到的錢財。”


    “他們想出了更為先進的玩法。”


    “比如說,他們會安排人手跑到海外去建一些工坊,利用海外諸國人力成本低的優勢大肆生產,將商品運迴大明之後再貼上大明的標簽,然後再以大明商品的價格賣到海外。”


    這種玩法有沒有問題?


    其實並沒有問題。


    就像是傻賊鷹家六角小樓的供應商,人家就敢把六角小樓的訂單直接交給兔子去生產,迴頭再打上傻賊鷹的牌子,然後再高價賣給六角小樓。


    這種玩法,能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一部分用工成本。


    賺錢嘛,不寒磣。


    大明也是一樣——隨著大明的國力越來越強,大明百姓的身價也就越來越高,雇傭大明百姓做工的成本,絕對要比雇傭海外那些小國番民的成本高許多。


    問題是,這些大明的商人似乎根本不在乎“大明製造”這塊金字牌匾。


    對於這些商人來說,降低成本,提高利潤才是他們要考慮的,至於說用海外那些小國番民生產出來的產品有質量問題,大明的這些商人們才不在乎。


    把質量好的留在大明本土販賣,免得壞了名聲,然後把那些質量有問題的都賣給蠻子們,而且還要高價賣掉,照樣賺錢。


    那麽問題來了:大明的商人可以不在乎“大明製造”這四個字,朱勁鬆這個大明皇帝呢?倘若連朱勁鬆這個大明皇帝都不在乎了,又還有誰會在乎這四個字?


    就比如說當年的德意誌。


    大概很多人都不知道,以嚴謹、刻板、商品質量可靠聞名的德意誌,其實是靠著山寨英格蘭的商品起家的,而且初期的時候質量很爛,以至於連英格蘭的商品都受到衝擊,不得不強行要求德意誌的工廠在山寨品上標注madeingermany的字樣。


    這也就是德意誌後來爭氣,嚴抓死守質量關,慢慢的把帶著負麵影響的德國製造變成了質量可靠的代名詞,要不然的話,德意誌這一輩子都別想別脫山寨的名聲。


    那麽問題又來了:人家德意誌是千方百計玩了命的提高德國製造這四個字的含金量,大明的商人們卻根本就不在乎已經鑄成金身的“大明製造”這四個字。


    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都不是。


    是利益在作怪。


    當然,如果僅僅隻是這樣兒,朱勁鬆倒也不至於因此而發火——身為大明帝國的皇帝,朱勁鬆可以為了官老爺們貪腐無度而發火,但是犯不上因為幾個商人胡作非為而發怒。


    像這種事情,隻要隨手交待給那些官老爺們去辦,他們就能把這些商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真正讓朱勁鬆動怒的,還是因為某些大明的商人,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朱勁鬆的底線:“根據廠衛和天地會送上來的情報以及蘭芳軍區駐軍反饋上來的消息,已經可以確認,咱們大明確實是有人在向外走私火槍。”


    “這些混蛋把火槍賣給了蘭芳、舊港那邊兒的猴子餘孽,天竺那邊兒也有他們的影子。”


    朱勁鬆臉上的神情愈發冰冷:“有時候朕都感覺好奇——你說這好好的幹點兒什麽玩意不行,怎麽就非得盯著這些殺頭的買賣?”


    聽到朱勁鬆這麽一說,曾誠等一眾大佬們頓時有一種天旋地轉的眩暈感——相比起有人往外走私軍械,兩來多個官老爺即將被剝皮實草的案子又能算得了什麽?


    五軍都督府扛把子劉鶴鳴更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就在劉鶴鳴已經徹底陷入絕望的時候,朱勁鬆卻冷哼一聲,對柯誌明道:“把這事兒跟曾卿他們說說。”


    柯誌明先是拱手應了,然後便對曾誠等一眾大佬們說道:“據天地會潛伏在天竺和舊港、蘭芳等地的探子迴報,這些走私出去的火槍並不是咱們大明軍隊裝備的製式軍械,而是有人在小作坊裏自己搞出來的火繩槍和燧發槍,無論射程、精度還是使用壽命,比之製式軍械都差了許多。”


    聽到這裏,劉鶴鳴當即便長舒一口氣,而曾誠等一眾大佬們的心裏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火槍這玩意難搞不難搞?


    肯定不太好搞,因為要弄軍械,不光要解決鋼鐵、木材、火藥等原材料,同樣還要解決火藥配比、彈藥封裝、鋼鐵強度、木材強度等等一大堆問題。


    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單個拎出來都好解決,加到一塊兒就很讓人頭疼。


    要不然的話,現在歐羅巴那邊兒也不至於跑來找大明進口火槍火炮了。


    可是,如果有人不考慮質量、射程、精度,隻考慮這玩意能不能湊合著用,隻考慮怎麽讓這玩意更便宜呢?


    基於這個前提,火繩槍和燧發槍這玩意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技術含量。


    起碼對於那些識字的大明百姓來說並沒有什麽技術含量。


    各地圖書館裏麵的《火器發展史》,裏麵就詳細記載了火繩槍和燧發槍的製造方式,如果再配合那些《火器誌》、《軍器圖說》、《天工開物》、《奇器圖說》之類的書籍,想要造出火繩槍和燧發槍其實並不難,甚至連擊發槍以及所用火藥的配比都不是什麽機密。


    這就造成了一種很蛋疼的局麵——大明禁止百姓持有火器,但是大明的百姓想要私造火器卻很容易。


    一想到這裏,曾誠等一眾大佬們就忍不住有些蛋疼。


    當初是誰說這些技術隨便百姓去看的?當初是誰說隻要朝廷對百姓好,百姓就不會搞出來火槍火炮以對抗朝廷的?


    對,現在大明的百姓確實沒有人製造火槍火炮然後對抗朝廷,大明的百姓都很乖,該交稅納賦的從來都是老老實實的交稅納賦,你朱皇帝說一句要納妃,大明百姓還會興高采烈的把女兒送給你。


    可是,咱大明有人製造了火繩槍和燧發槍往外賣,而且是賣給了舊港布政使司、蘭芳布政使司那邊兒的猴子叛軍,還有相當一部分軍械流入了其他國家!


    如果再進一步想,這些混蛋是不是還敢把火繩槍、燧發槍賣給倭國?是不是還敢賣給其他的各路餘孽?


    今天他們敢私造火繩槍和燧發槍,明天是不是就敢私造擊發槍?


    如此看來,皇帝陛下今天大發雷霆,卻也不僅僅隻是因為貪腐案?


    要知道,大明這些年來,先後幹掉了安南、緬甸、暹羅、棒子,又先後收迴了蘭芳、舊港等等一大堆的地盤,不能說敵人滿天下吧,反正肯定會有一大堆的各國餘孽想要給大明添樂子。


    仔細琢磨了一番後,曾誠卻是感覺越想越頭疼,後來幹脆就對柯誌明道:“柯指揮使,這事兒還要麻煩你們錦衣衛出手,找到那些擅自製作火槍的混賬們?”


    柯誌明點了點頭,應道:“已經派人去查了,而且已經有了些眉目,相信不過了多久就能收網了。”


    得到了柯誌明的表態後,朱勁鬆臉上的神色才慢慢緩和了一些。


    沒辦法,正所謂一樣米養百樣人,中原堂口光大米就不知道有多少樣兒,養出來百樣兒人、千樣兒人也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就跟貪腐永遠也杜絕不了一樣,總有些沙雕玩意膽子上長毛,這是沒辦法杜絕的事情。


    財帛動人心!


    隻是一想到財帛動人心,朱勁鬆的心裏忽然又有些不踏實。


    想了想,朱勁鬆幹脆又對柯誌明吩咐道:“除了軍械案,順便讓人去查一查采生折割、福壽膏還有棉籽油之類的。”


    柯誌明當即便躬身應道:“是,臣記下了。”


    朱勁鬆嗯了一聲,繼而又岔開了話題:“剛才說了一大堆鬧心的事情,卻是險些連今天的正事兒都給耽擱了。”


    如果這是漫畫,曾誠等一眾大佬們的表情就應該是滿臉的黑線,畫麵上還得多幾個呱呱叫著飛過去的烏鴉。


    正事兒?


    您老人家今天先是敲了景陽鍾,接著又判了兩千多個官老爺的死刑,順道還來了出朱皇帝怒斥群臣,現在您老人家說險些耽擱了正事兒?


    所以,到底是誰在耽擱正事兒?


    隻是腹誹歸腹誹,經過朱皇帝怒斥群臣後,曾誠和劉鶴鳴等一眾大佬們的心裏也多少有些哆嗦,就連匯報明年各衙門預算時都沒敢再爭再吵。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唿,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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