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邊的這個村子很隱蔽,在小秋林背後,有一片樹林阻擋。


    丘陵山地的樹木都仿佛山火焚燒過了,一片淒涼。


    即便在村子的另外一個方向,有一條小河流過,也是路轉溪頭忽見的場景。


    也不知道是土匪怎麽發現的這裏。


    村裏無險可守。


    李崇文隻能把村民帶到附近一個比較大的山丘。


    卻被土匪們團團把山丘圍住。


    裝備精良的李崇文看著土匪頭子望著他們的馬匹,鎧甲,兵器,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你們是哪裏的官軍,你們家皇帝老子都跑了,還敢來吉州,不知道這裏是我們的地盤,趕緊給我丟下馬匹,武器,鎧甲,扒光自個滾蛋!”


    在場二十八個兄弟連同李崇文一起才二十九個人,明亮的鎧甲和土匪的破衣爛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娘的,把大宋第一精銳當成了偽帝的狗腿子。


    一群叫花子也敢來貪圖自己從遼東金人手上搶來的馬匹。


    靖字軍的弟兄們氣炸了。


    “對麵的兄弟,江湖喋血最重要的是要把招子放亮些,要搞清楚自己和對手的身份,不要看錯了人,連累的九族。我乃是大宋副樞密使麾下李敬靖字軍,你以為偽帝不敢剿匪,他們是怕我軍追殺,現在我軍已經占領了臨安府和兩浙,宗元帥大軍就要開來了!”


    看著士兵們很不得死了也要拉上一群土匪墊背的表情。


    李崇文想起李敬平素沒少給他們督促這幫人打仗要動腦子,不要蠻幹。


    把手裏的複興報讓一個弟兄遞出去,耐著性子跟土匪周旋。


    “靖字軍名號在北方,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勤王之戰,李副使帶著我們一千烏合之眾,就敢於硬抗磁州城外數萬金人鐵騎,山東曆練兩年,硬是帶著大軍打到了金人的國都會寧府,俘虜了金國皇帝,協助宗帥收複了燕雲十六州!”


    “趕緊把馬匹牽來,鎧甲脫下,別廢話,老子不識字!”


    眼看土匪頭子看都沒看報紙,順手遞給了其他人,還說自己不識字。


    李崇文氣的七竅生煙。


    “曹成你總該認識吧?我身邊護送的這位老先生,就是曹成得意部將的兒子,你就不怕扣了他的朋友,被曹成責罰?”


    對方頓時嗤笑起來。


    然後土匪頭子身邊的一群土匪都在嗤笑。


    “你也不打聽打聽,現在義軍還聽曹成的,他自以為是要南下廣南,結果被官軍打的丟盔棄甲,損失慘重!”


    李崇文吸了一口涼氣,楊邦乂在後麵站不住了。


    連忙擠到前麵來。


    “這位壯士敢問高興大名,楊某乃是吉州楊家莊人,天波楊家之後,聽聞楊家莊遭遇兵災,兒子在曹成軍中,特來看望,若壯士得知我兒下落,楊某感激不盡!”


    “某家不需要你的感激,不認識什麽楊家人,今天你們在這唐河凹殺了我兄弟,就別想走了!”


    楊邦乂和曹貫腸子麵露苦澀,他們倒是不後悔讓李崇文救人。


    隻是這次救人,把靖字軍的親衛都連累了。


    “我們殺了你兄弟你就要說法,可是這唐河凹如此多的百姓死傷,你又何曾給過說法,知道你們羨慕我軍馬匹,鎧甲,裝備,倒不如投奔我靖字軍,要知道,我軍除了全部裝備如此精良的鎧甲,還能策馬遼東,跟金狗快意廝殺!”


    眼看著對麵的土匪頭子嘴上說的嚇人。


    其實壓根沒下令圍過來的匪兵動手。


    李崇文腦子轉的飛快。


    “知道我們每一個兄弟,去年最少拿了多少軍餉嗎?”


    他解開身上的錢袋子,在士兵不解的眼神裏,讓他遞過去拿給土匪頭子。


    “這些錢的數額,就是我一年的軍餉和戰功犒賞,足足三百金元,兩百銀元,作為殺人的賠償綽綽有餘,交個朋友,我是很有誠意的,要繳械,做不到,我們今日要是死在這裏,靖康武三軍三十萬精銳肯定不會放過你們每一個人!”


    傳說中的金元和銀元。


    果真還凋著皇後和公主的頭像。


    好漂亮。


    打開錢袋子幾個土匪頭子驚呆了。


    其中一個眼睛都被晃暈了,連忙開口。


    “秦首領,就這麽二三十個兵,把他們做了,搶了他們的馬匹,扒了他們鎧甲,搜查他們,看看還有多少這樣的金銀!”


    看著自己首領沒有出言發對。


    這頭目又自告奮勇。


    “秦首領,我部上了!”


    都說財不露白,暴露會引來殺身之禍,尤其忌諱用錢砸。


    這是行走江湖的保身計策,哪怕你把所有錢都拿出來。


    強盜還是會認為你有錢。


    這是人性決定的。


    曹貫看著李崇文送錢給對方,心裏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收到錢的土匪沒有退兵,也沒有被詔安的跡象。


    反而順著山頭的小路,湧上山坡。


    “弩箭準備!”


    “震天雷準備!”


    對於土匪的反應,李崇文並不意外。


    一手拎著糖果,一手拿著棍子一向是李敬對付人的方式。


    這些土匪真以為能輕鬆拿下他們,讓他們束手被擒,那是癡人說夢。


    給與第一波進攻的土匪最大的殺傷,才是他們唯一可能利用談判逃出生天的機會。


    哪怕隻有不到三十個兄弟,也都是靖字軍的士卒。


    沒有慌亂,他們除了一個手微微顫抖的新兵,其餘都是冷血的殺戮機器。


    在山坡上密切配合。


    眼看著上千人衝陣,絲毫不懼。


    三人一組,輪番將弩箭射出,同時點燃震天雷投擲出去。


    在對手衝進的時候,還用扣動了火銃。


    一群烏合之眾遇見了大宋的正規軍。


    還擅長使用火器。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丟下了無數傷者,灰溜溜的跑迴去,山坡下哇哇的傷者叫的那個瘮人。


    “山下道上的弟兄,多個朋友多條路,我靖字軍乃是大宋第一精銳,隻有戰死的士卒,沒有投降的懦夫,我承認你們人多,四麵衝上來未必不會成功,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即便我們死了,也要跟戰馬,裝備一起炸死。除了廢鐵,你們什麽也得不到!”


    動手不到一刻鍾,死傷上百人。


    退下來的土匪仿佛被震天雷嚇到了,根本不敢上去。


    幾個土匪頭子麵麵相覷。


    李崇文繼續喊話。


    “如果你能聯絡到曹成所部的楊再興,讓他父子相認,我可以送一些戰馬和軍械給你,如果你願意加入官軍,我帶你們迴去參加我靖字軍士卒遴選!”


    “留著性命打金狗保家衛國不好嗎?非要屠殺百姓,我康武兩軍一到江南,等著你們就是被抓捕審判!”


    眼下被這麽多人包圍,他們這點軍械,想衝都衝不出去。


    跟沉著鎮定的靖字軍士卒不一樣。


    楊邦乂和曹貫伸長了脖子,等著這些土匪迴話。


    每一分鍾都覺得煎熬。


    “武力反叛是沒有出路的,我靖字軍戰死的士卒,娘娘和李副使會安置家屬夥計,保證家屬生計,弟兄們也幫著養家,我要是被繳械,家裏人就全完了,不要低估我拚死的決心!”


    “靖字軍的軍爺,你沒騙人?我們真的也能被詔安?”


    “不騙你,報紙上寫著呢,不管是詔安還是參加參加遴選,合格了我們靖字軍才收,一人入伍,征戰收入比縣太爺還高,一家人衣食無憂!”


    聽見對麵土匪頭子搭話了,說明他們動心了,楊邦乂和童貫出了一口長氣。


    對方又開口了。


    “對麵的軍爺,出了這印著字的紙,還有什麽能證明你們這些當官的不會騙我們?會不會秋後算賬?”


    “我們的新帝柔嘉公主快登基了,他會大赦天下,你們掂量一下,如果認為自己罪不至死的,即便追究也不會有事,如果想戴罪立功,立刻去幫我找曹成和楊再興,戴罪立功的機會隻有這麽一次!”


    李崇文覺得自己口水都說幹了。


    對方還是將信將疑。


    “你們可以扣押我本人做人質,但是放出我兄弟,帶著他們去找楊再興和曹成!”


    “你真的願意做我們的人質,保證我們能順利加入官軍?”


    天下第一精銳,隨便一個小將領就這麽多金元,銀元,身家如此豐厚,居然願意做人質來完成任務。


    “我說過,遴選合格證可以參加官軍,如果你們現在被詔安,過去的大部分罪惡看在你們是天災人禍,官逼民反的情況下,既往不咎,但是宗帥大軍來了,即便是投降者,也必須過堂,查清叛亂期間的罪惡!”


    曹貫和楊邦乂簡直服了李敬這位親衛了。


    一手拿著甜頭,一手舉起棒槌。


    這些土匪頭子交頭接耳的商議,加起來心智能比得上他。


    終於,其中一個站出來。


    “敢問這位軍爺,叫什麽名字,在靖字軍中任何職位?你可有權詔安。”


    “本人李崇文,山東章丘人,李疏密副使押正親衛,給你們做人質,夠格嗎?至於是否有權,那是我對我家李副使信任,他是朝廷從二品大員,也是我章丘李家的親戚弟兄,會讚同我臨機處置。”


    “章丘李家,可是李易安,李清照家?”


    “正是?”


    李崇文都犯湖塗,這土匪頭子不是說不讀書嗎?


    居然姑姑的名氣比傳奇戰神還大。


    他哪裏知道,臨安朝廷有意封鎖勤王之戰和宋金之戰的所有戰報。


    江南路這裏去山東的商隊幾乎都隻是熬臨安或者健康,消息走的比蝸牛還慢。


    “夠了,夠了,你可願意卸甲過來?”


    “好啊!”


    看著李崇文卸甲,交代部署,曹貫一把把他拉住。


    他對李崇文佩服到了極點。


    楊邦乂也吃驚望著這個這幾天沒怎麽說話的軍頭。


    這樣的人給李敬做親衛。


    職務才做一個小小押正,簡直委屈人才。


    “萬一匪軍騙你,用你做人質威脅我們怎麽辦?”


    “我們賭贏的幾率很大,剛才唐河凹百姓都說了,吉州到處都是叛軍,土匪,百姓被搶了被迫裹挾,這些土匪分成了四十多個山頭,太複雜!”


    山下黑壓壓的人頭,恨不得衝上來吃了他們的肉,沒有拿到馬匹和鎧甲,這幫人不會死心。


    李崇文歎了一口氣。


    “萬一我出事,證明根本沒有生路,不要試圖救我,該怎麽殺就怎麽殺,最大力量給與土匪廝殺,在這裏埋下線索,讓靖康武三軍弟兄幫我們報仇!”


    說了最悲壯的話,卻得到一個最好的結果。


    沒想到李崇文到了土匪身邊,不但沒有做人質,反而這股以陳質兄弟為首的土匪,願意加入李崇文麾下。


    吉州糧盡,曹成帶著大軍南下被打的很慘。


    有消息說不管是福建宋軍,還是廣安宋軍,強橫的不講道理,哪怕一些叛軍本來就是江南路的兵,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厲害的火炮。


    窮途末路了。


    其他一些土匪在吉州弄到的糧食要多些,陳質這一萬多人沒吃的,被迫一路劫掠向北。


    幹脆光棍的讓李崇義幫忙指揮。


    一邊拿著金銀去買糧食,一邊去曹成駐紮的山頭去找楊再興。


    萬幸的是,楊再興雖然在廣南吃了敗仗,可是他還活著,也成了曹成手下一個小頭目。


    楊家莊的老弱都到了曹成軍占據的二十多個山寨避難。


    隻是吃的已經不多了。


    楊再興為人比較實誠,為感謝曹成對楊家莊人的庇護,還帶著李崇文和自己父親一起去找了曹成,希望曹成也能降了。


    曹成卻有些擔心。


    他本來就是廂軍發叛,還跟進攻過廣南,盡管沒有給對方造成太大損失,確實刀兵相見過。


    居然那麽厲害的福建軍和廣南軍都是靖字軍派出人重建的。


    “曹公,走吧,跟著楊家莊人一起走,我相信李副使通明大義,能給老朽一個顏麵!”


    楊邦乂拿出了李敬給他的書信,曹成得知這父子二人居然能麵見娘娘,倒是幾分相信。


    “楊公,我不是不給你顏麵,現在濟州義軍都以我為首,我走了,他們怎麽辦?再說,這有些人劫掠成性,並不適合加入官軍!”


    “不瞞你說,宗帥帶著李副使兩個結義兄弟,嶽飛和種彥鴻來了,武勝兩軍軍械跟我靖字軍相同。別說你們十幾萬烏合之眾,就是再來幾十萬,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李兄弟,你真的能保證我們到了遼東,善於騎射的進入靖字軍,其餘人等以及家卷也能很好的安置?”


    “其他人不敢保證,陳質兄弟一路,楊兄弟一路,你們一路,我們是有能力安置的!”


    若不是年成不好,若不是官府亂來,曹成也不想反。


    既然自己部將被朝廷看中了,幹脆定下來跟著李崇文走,越快越好,再不走路上隻能一路打劫才有吃的了。


    當宗澤趕到江南,得知吉州的匪首已經被李敬親衛詔安,整個人都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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