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一連幾個月都沒有收到厲明川的消息,關於厲明川與賴臻之間的緋聞也被悄無聲息的控製住了,很快被新的一撥八卦新聞蓋了過去。


    厲明川再沒有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葉棠以為厲明川已經在厲家的規勸之下終於放棄了出櫃的念頭,可沒想到卻接到了譚辰的一通電話。


    “葉棠,你和明川到底是怎麽迴事!?為什麽他爸要把他關起來??”


    葉棠一頭霧水,他鮮少和譚辰有私下的聯係,問道:“他被關起來?”


    譚辰火燒火燎的說道:“明川被他老爸差點打殘進了醫院,肋骨都折了好幾根!後來出了院就直接被他老爸關起來了!他逃出來一迴,結果厲老爺子一怒之下又把他腿打骨折了,事情鬧的這麽大,你都不知道嗎??”


    葉棠心裏一跳,“我不知道,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三月份的事了。”


    他們最後一迴相見,正是厲明川和厲揚夫婦出櫃那次,他離開厲家大宅的時候,的確看到厲揚對厲明川動手了。


    厲揚對厲明川教訓起來,從來不會手下留情,這點葉棠是見識過的,隻是聽到厲明川為此還進了醫院,他還是不免一驚,而那之後厲明川身上都發生了什麽,他都不得而知了。


    譚辰急道:“我說葉棠你可真沉得住氣啊!明川被他老爸往死裏捏還不是為了你?你敢情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啊?”


    葉棠確實沒想到厲揚這次會下狠手,也沒想到厲明川倔起來竟然一路走到黑,“他真的不必這樣。”


    他和厲明川本來就沒有可能,厲明川又何必因此和家裏鬧的這麽僵?


    葉棠問道:“你有機會勸勸明川嗎?叫他不要再迕逆長輩,保重身體。”


    譚辰不可思議道:“我勸有用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牛脾氣!那厲老爺子也真是下了狠心了!你自己怎麽不去?他這樣都是因為你!”


    “……”


    譚辰歎了口氣,說道:“他現在很不好,我去看過他了,他老爸叫人看著他,看守的很嚴,他完全和外麵聯係不上,我也是趁他爸不在,悄悄溜進去看了一眼,他媽媽還算是個通情達理的,讓我們見了一麵。我說,如果我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對他不聞不問到底啊?”


    葉棠也覺得十分無奈,這種情況下他再去厲家實在不太合適,不說厲揚夫婦對他怎麽看待,他自己都覺得無地自容。


    “葉棠,我說句實在話,這麽多年了,明川對一個人這麽上心我還是頭一次見,你該明白他對你是認真的吧,你對他到底是怎麽想的?被他爸這架勢嚇懵了?”


    葉棠不明白厲明川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自己變的這麽不離不棄起來,更不知道厲明川是為了什麽突然對自己態度轉變,一副非他不可的架勢。


    在厲揚夫婦麵前,厲明川直言不諱的表白,他說不震撼是假的,厲明川簡直在玩火,換作他自己,可能不會有那個勇氣頂著如此大的壓力坦言自己心底的秘密,但是可惜,這份表白來的太晚了。


    換作以前他還對這個人抱有無限憧憬的時候,也許會感動的不清,可是愛情當真是有額度的,厲明川已經耗盡了在他這裏全部額度,他已經給不出什麽了。


    “葉棠,你要是還是個男人,就別這麽孬,明川可是在那死戰呢,你怎麽也得表個態吧!”譚辰催道。


    葉棠沒想明白,上一次在厲揚夫婦麵前他的確已經表過態了,他對厲明川完全沒有任何企圖,難道他說的還不夠清楚?


    感情本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情,其實隻要他立場堅定,厲揚夫婦擔心的事情就不會發生,這麽關著厲明川實在沒有多大意義,難道厲家的人都會錯意了?


    當晚,葉棠隻身一人去了厲家大宅,他在護院外麵徘徊了一陣子,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不去激化當前的矛盾,準備離開。


    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過,在葉棠身邊停了下來,車窗被搖下了。


    “小棠?”厲媽媽的臉色不是很好,似是憂慮重重。


    “阿姨。”


    “來看明川?”


    葉棠擺了擺手,“我這就走了,阿姨再見。”


    來的路上,他想著這一次一定要向厲家人解釋清楚事情原委,他不想厲揚夫婦誤會他真的對厲明川還有什麽非分之想,也不想讓厲明川再為了他和家裏僵持下去。厲家畢竟有恩於他,這次的事情就算不是因他而起,但也和他有著莫大的關係,葉棠總覺得,他不能把這一家子搞得雞飛狗跳還置身事外,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可是到了厲家大宅後,他又有點拿不準了,他這麽貿然過來,是不是也太把自己當迴事了點?這畢竟是厲家的家務事,做老子的想要教訓兒子,他過來瞎摻和什麽?


    “小棠!”厲媽媽卻將葉棠叫住了,打開了車門,“上車。”


    葉棠於是被厲媽媽一路帶進了厲宅。


    “阿姨……”


    厲媽媽卻是直接將葉棠帶到厲明川臥室,門前居然站著兩個保鏢模樣的人,“什麽都別說了,他爸爸現在不在,你去看看他吧。”


    兩個保鏢看到葉棠有些遲疑,但厲媽媽說道:“他可以進去,我作保。”


    隨後厲媽媽又拉著葉棠,囑咐道:“勸他吃點東西,他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之後又說道:“拜托你了。”


    葉棠看到厲媽媽眼眶都紅了,心裏也不免有些難受,“阿姨,我會好好勸他的,您別擔心了。”


    厲媽媽點了點頭,幫他推開了房門。


    葉棠走進厲明川的臥室,看清了靠坐在床上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短短幾個月不見,厲明川已經瘦的脫了形,頭發淩亂,嘴邊布滿青色的胡渣,眼睛下麵兩團烏黑,身上雖然沒有打著石膏,但整個人形容憔悴,唯有那雙眼睛,在看到葉棠的時候,突然有了神采。


    厲明川見是葉棠來了,立刻要翻身下床,可剛站起來,卻又跌坐迴了床上。


    葉棠緊張的上前去扶,怕是厲明川骨折過的腿沒長好。


    厲明川卻笑的露出一口貝齒,有些慚愧的說道:“太久沒吃東西了,頭有點暈。”


    葉棠讓厲明川重新在床上靠坐好,為他撣了撣枕頭,問道:“為什麽不吃東西?”


    厲明川的眼睛像是黏在了葉棠身上,晶亮亮的,“我想見你,他們不讓,我隻能絕食嘍。你真的來了,我好高興。”


    葉棠皺眉,“你這是何必?犯不著和自己身體過不去。”


    厲明川抓住了葉棠的手,緊緊握著,“葉棠,我在做什麽我心裏有數,我要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就必須要先得到家人的認可,”厲明川咧了咧嘴壞笑道:“我覺得我快成功了,我媽其實已經心軟了。”


    正說著,厲媽媽推門進來,將一碗噴香的肉片粥放在了床頭,憂心的看了兩人一眼,什麽也沒說,又出去了。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一臉寫著都是心軟。”厲明川揉了揉葉棠的手,笑道。


    許是聞到粥的香味,厲明川的肚子嘰哩咕嚕的叫了起來。


    葉棠欲言又止,想起厲媽媽的囑咐,心想還是先勸厲明川吃點東西,有什麽話吃完再談也不晚。


    “喝粥吧,阿姨特地囑咐我讓你吃點東西,她很擔心你。”葉棠說道。


    厲明川舍不得放開葉棠的手,“你呢?你也擔心我了嗎?這幾個月我見不到你,也聯係不到你,好想你。”


    葉棠挪開了目光,抽出自己的手,把粥端到了厲明川跟前。


    厲明川接過粥,因為血糖過低,拿著湯匙的手哆哆嗦嗦的,險些把粥灑到床上。葉棠看著糟心,幹脆說道:“算了,我喂你吧。”


    厲明川眉開眼笑,吃了一口葉棠喂過來的粥,還順便添了添葉棠的手指,一副得逞的樣子,“其實我更想吃你。”


    葉棠臉色僵了僵,卻也沒和身體尚虛的人計較,隻是坐直了身體,始終和厲明川保持著些距離。


    厲明川一邊喝粥,一邊笑眯眯的看著葉棠,克製著自己想對葉棠揩油的衝動。


    被厲揚關起來的這些日子,他沒有一天不在想著葉棠,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這一次算是體會到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為了葉棠,飽守相思之苦。


    葉棠一鼓作氣的把粥喂進了人肚子,從床邊撤身站了起來。


    “別走!”厲明川一把將人攔腰抱住了,神色緊張。


    葉棠歎了口氣,“我呆不了很久,叔叔該迴來了,看到我來就不好了。”


    厲明川將頭埋在葉棠腰上,聲音悶悶的,“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舍不得你走。”


    葉棠將粥碗放在了床頭矮桌上,“明川,你為什麽突然……”


    葉棠想問厲明川為什麽變成這副他認不出的樣子,他始終覺得人本性難移,有的人天生就可以將*的歡愉和心裏的感受清晰的剝離開來,厲明川恐怕就是那一種,說是遊戲人間也好,說是天生薄情也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很難為了誰徹底改變自己,這也是為什麽這段時間以來,他看到厲明川的種種怪異行徑而十分不解。


    不過話說迴來,厲明川對他有幾分是真情實意,有幾分是衝動演繹,他也從來沒看清過,這種虛虛實實、真假摻半的遊戲,他實在沒有厲明川在行,更加不想再陷進去了。於是話問到一半,葉棠已經自覺一陣惡寒,欲言又止。


    “你想問我為什麽喜歡你?”厲明川接道。


    葉棠:“……”


    “我不知道。”厲明川將頭在葉棠身上蹭了蹭,苦笑道:“可能是著了你的道,被你勾走了魂,被你迷倒了。”


    這答案令葉棠覺得自己剛才的提問更顯荒謬,他歎了口氣,試圖把厲明川推開,抽身出來,可厲明川卻把他抱的更緊了。


    厲明川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葉棠,我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了你,我隻知道現在我每天都想見到你,想把世上最好的都給你,不想看到你難過,想全世界都對你好,可你隻對我一個人好,我很自私,是吧?”


    以前他辜負了葉棠的一片真心,直到快要失去的時候,才意識到葉棠的守候是多麽的難能可貴。現在為了葉棠,他願意去改變,他隻希望自己的頓悟不要來的太晚。


    可心裏的萬千感慨,真到了這一刻麵對葉棠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詞窮了起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拋開給葉棠看看才好,隻怕對方不再肯相信他,不再給他機會。


    葉棠啞然,厲明川這樣認真的對他坦言自己的感情,還是第一次。在厲揚夫婦麵前的那次出櫃,雖然震撼,但更像是宣戰,而這一次不同,厲明川放下了身段,放軟了口氣,甚至是小心翼翼,低聲下氣的討好,這樣的厲明川他從沒見過。


    “葉棠,原諒我沒有更早愛上你,我隻要想起以前對你做過的事就悔的腸子都發青,可是時間無法倒退,我不知道要怎樣消除你那些不好的記憶,我能做的,就是今後加倍的對你好,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葉棠看著厲明川總是不可一世的臉上竟帶著毫不掩飾的脆弱,像猛獸收起了獠牙,心甘情願把自己致命的弱點暴露在人前,供人踐踏,還擔心這樣也不夠,當下心裏百感交集。


    他和厲明川之間,一個愛的早,一個愛的晚,這錯位的時間點,造就了他們錯位的感情,可究其根本,過去的厲明川也隻是做自己而已,要他逼一個對自己本就不愛的人認真,的確是強求了。


    愛情本來就不能將就,一個人不可能因為別人對他好就一定要接受對方,說白了,過去他與厲明川,根本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對自己也不十分負責任,不能把一切都歸咎到厲明川頭上。


    而現在,一切都過去之後,厲明川卻又口口聲聲說對他動了真心,真叫人覺得天意弄人。


    “明川,我時間不多,但你聽我說幾句話。”葉棠正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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