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明川聽到葉棠說這話的口吻,就有種不詳的預感。


    葉棠扳開了厲明川摟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認真說道:“明川,我覺得之前我說的可能還不夠清楚,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現在還跟家裏鬧了這麽大的矛盾——”


    厲明川製止道:“夠了,我不聽,你什麽也別說。”


    葉棠見厲明川這副掩耳盜鈴的架勢,猜到厲明川應該明白他要說什麽,但有些話,他還是必須親口說出來,“明川,我這次來,就是想勸你不要再和家人僵持下去,你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我沒辦法再接受你,這不是賭氣,我也不需要你彌補,感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已經放下過去,希望你也能向前看,別因為我和家裏弄的不愉快,弄垮了你自己,也讓叔叔阿姨勞心傷神。”


    他和厲明川鬧也鬧過了,吵也吵過了,兩個人都在氣頭上的時候,說話、行為都不理智,現在冷靜下來,他相信厲明川應該聽得進去他的話。


    葉棠從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大魅力,會令得厲明川這樣眼高於頂的人對他窮追不舍,就算是一時興起對他來了點興趣,也不會長久,碰了壁,自然不會再執著下去,浪費精力。


    如果他與厲明川過去這長達十多年的羈絆教會了他什麽,那便是叫他看清楚了,他和厲明川是太不同的兩種人。


    他要的是細水長流的感情,可厲明川卻不是長情的人。厲明川的感情太灼人,就如驟起得火焰,但來得快,去得也快,濃烈歸濃烈,卻不能持久。


    葉棠到了這個年紀,爭取過,堅持過,也執迷不悟過,現在經曆過了一切,他隻是不想再強求,也不想再將就了。


    不想再毫無原則的追逐任何人,不想再沒有自我的去遷就任何人,不想再自己作賤自己。他雖然沒有十分出色,但也值得一份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屬於他自己的感情。不需要多麽感天動地,也不需要什麽海誓山盟,隻是一份適合他的感情。


    而厲明川,絕不是那個合適的對象。


    說實話,葉棠看到厲明川現在的樣子,心裏其實是很複雜的,以前厲明川對他不好的時候,他也自娛自樂的想過,總有一天厲明川會後悔對他做過的事情,那個時候他一定要狠狠在厲明川身上報複過來才好,可真到了現在,他卻也覺得那些想法實在沒什麽意思。


    所謂心裏無波無瀾正是如此,愛都沒有了,哪裏還有狠呢?報複,那都是給心中還有執念的人準備的,他對厲明川已經徹徹底底放下了,那種強烈的情緒,無論正麵負麵,都已經沒有了。


    一場春秋大夢,已然隨風而逝。


    要硬說他對現在這個局麵還有什麽感覺的話,可能就是可惜吧,可惜他們動情的時機都不對,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有緣無份了。


    見厲明川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葉棠勸道:“我從譚辰那裏聽說,這段時間你吃了不少苦頭,這個我恐怕也有責任,我這次如果見到厲叔叔,會好好跟他解釋清楚。”


    “葉棠……”厲明川隻覺的唿吸都有些困難,無論遇到什麽困境,無論麵前有多大阻力,他一直在堅持,卻從沒想過,葉棠已經放棄了。


    葉棠站在自己麵前,像是個事不關己的第三者,用那樣輕描淡寫的語氣規勸他不要再繼續,好像自己之前所有的堅持和努力都是一場鬧劇,他想仔細尋找葉棠臉上的破綻,卻發覺自己找尋不到,厲明川覺得心口堵的厲害,“你別這樣,求你別這樣……”


    葉棠無聲的歎了口氣,轉過身準備離開,卻沒想到身後的人卻翻身下床,想要追過來。


    厲明川太久未曾進食,四肢無力的厲害,就算剛剛喝了一碗粥,腳下也還是虛浮的厲害,根本撐不起身體的重量,情急之下竟然摔到了地上!


    葉棠已經快走到門邊,迴頭竟是看到厲明川摔在地上,嘴裏還喊著他的名字,神色痛苦。


    這動靜顯然也驚動了門外的人,臥室的門被人推開,門外,竟是厲揚站在那裏。


    厲揚背後,厲媽媽和另一個女人站在一起,那女人眉眼和厲揚有些相似,是厲揚的妹妹厲帆。


    厲媽媽看到厲明川竟然摔在地上,發出一聲驚唿。


    厲揚一揮手,兩個門外的保鏢就走進了臥室,把厲明川從地上架了起來。


    “放開我!我自己能走!”厲明川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葉棠,奈何身體虛弱的厲害,竟然被兩個保鏢困在原地。


    “厲叔叔。”葉棠向厲揚打了招唿,心裏真是好不為難,這場麵是他萬萬不想應對的。


    厲揚向保鏢吩咐道:“把他綁到床上去!誰也不準替他求情!”接著又跟葉棠說:“走,我們出去說。”


    兩個身形彪悍的保鏢得了命令,架著厲明川往床上去,厲明川喊道:“爸!你有什麽衝著我來,別為難葉棠!”


    “混賬東西!這沒你說話的份!你給我好好在這反省!”厲揚的眼神說不出的狠戾,一臉陰鷙。


    厲明川不停的掙紮,卻還是抗拒不過兩個保鏢加諸在他身上的力道,幾乎是被拖迴到床邊,保鏢掏出了手銬就要將厲明川的手銬到床柱上。


    厲媽媽急的直掉眼淚,“你們別傷了他,他身上還有傷!”


    厲揚看著夫人痛心的樣子,歎了口氣,拉著女人往外走。


    “葉棠!”厲明川虛弱的喘著氣,剛才的掙動顯然耗費了他本就不多的體力,他已經快要沒力氣了。


    葉棠有些於心不忍,就算沒有了感情,他卻也不想見到厲明川這般狼狽。厲明川被人一手捉腳、一手捉腕的按在床上,眼睛始終望著自己的方向,眼眶發紅。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隻好跟著厲揚一起出去。


    誰知床上本來已經強弩之末的人,突然暴起,神色瘋狂的喊道:“葉棠!別走!”


    接著有個手提藥箱的人走進了臥室,訓練有素的拿出了一管針劑,在空中彈了彈。


    “你敢!”厲明川喝道。


    但那人顯然是得了厲揚的授意,全然不顧厲明川的反抗,朝著厲明川被人按著的手臂注射了進去。


    厲明川大口喘著氣,趁著意識還清明,衝著葉棠離開的方向喊道:“葉棠!是不是我爸逼你的?!葉棠!”


    葉棠已經走下樓梯,還能夠聽到樓上臥室傳來令人心驚的動靜,可那聲音沒能再持續多久,過了一陣子,徹底歸於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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