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以後。


    陳慕澤又是向麵前的路馳歡抱歉地笑了笑,目光中流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來。


    “讓你見笑了。”


    “這是我們起義軍中的副首領枝書,剛從機械城辦完事情迴來。”


    “雖說他看起來嬉皮笑臉的不著調,但是在機甲方麵很是優秀,我們起義軍也多虧了他才能良性循環地運轉下去。”


    枝書麵露不滿之色。


    這會兒他忍不住側身輕撞了下陳慕澤的肩膀,然後又是嘀嘀咕咕地開口道:“你誇我的時候,可不可以把前半句話去掉,我到底哪兒嬉皮笑臉的不著調了?”


    陳慕澤扭頭。


    目光平靜地注視著枝書。


    雖說他並沒有開口說話,但是那目光似乎是帶了幾分譴責的意味,好似明晃晃地在說“你剛才表現得就很不著調”。


    在這目光的注視下。


    枝書難得感覺到了一絲心虛。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然後小聲為自己辯解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隻是喜歡和好看的人看看星星、看看月亮,然後討論下彼此的煩惱而已。”


    反正到最後——


    他基本上都會成為婦女之友。


    說到這兒。


    枝書越說越理直氣壯。


    他自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什麽,所以腰杆子也瞬間挺直了幾分,“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見這位美人以後就覺得一見如故,有種撲麵而來的熟悉感。”


    ”說不定……”


    “上輩子我們是摯友呢。”


    看著枝書這如同開屏花孔雀般的張揚樣子,陳慕澤又是溫潤地笑了笑,然後握緊雙手活動了下自己的筋骨。


    看見這一幕。


    枝書立刻縮了縮自己的脖頸。


    然後強撐著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繼續對著路馳歡開口道,“咳咳,你不用把我剛才的話放在心上,就當做是我在胡言亂語好了,希望沒有對你造成困擾。”


    那什麽。


    他滑跪絕對不是擔心挨揍。


    隻是他僅僅隻是個脆皮機甲師,所以務必要保護好自己而已。


    而且別看陳慕澤的唇角總是掛著抹溫和的笑容,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麽脾氣,然而眾所周知的是…脾氣越好的人生氣的時候、揍人反而會下狠手。


    路馳歡彎了彎唇。


    他看向枝書的目光裏帶著幾分懷念之色,鴉羽般濃密的睫毛跟著輕顫了下,聲音聽起來很是清亮。


    “說實話。”


    “我看見枝書你的時候,也覺得頗有幾分麵熟,似乎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你般,隻不過現在一時半刻有些記不起來了。”


    枝書原本就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性子,現在聽見路馳歡這話以後雙目一亮,他得意地抱著自己的手臂向著陳慕澤哼了聲,好似是在炫耀著什麽般。


    “看吧。”


    “不止我一個人這麽覺得。”


    說著他又是哥倆好地將自己的手臂搭在了路馳歡的肩膀上。


    “路星同誌。”


    “看在咱們這麽有緣的份上,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以後你就跟著我混吧,我保證你以後肯定能吃香的喝辣的,過上逍遙快活的日子。”


    路馳歡莞爾一笑。


    他頗有幾分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溫溫吞吞地迴答道:


    “好啊。”


    陳慕澤一臉的無奈。


    似乎是沒有想到路馳歡竟然也跟著湊熱鬧,不過也因此他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話在唇齒之間轉了個彎以後,又是改成了另外個話題,“別在這裏傻站著了。”


    “我們先去食堂吃飯吧。”


    “知道枝書你要迴來,食堂的阿姨以及大叔還特地去買了你喜歡的食材,做了滿滿當當一桌子你喜歡的菜。”


    “現在再不去的話……”


    “估計菜就涼了。”


    不得不說。


    枝書的這張嘴就跟抹了蜜似的。


    一張口就將他們食堂上上下下的阿姨以及大叔哄得眉開眼笑的,當初他前往機械城去完成那個大單子的時候,食堂阿姨和大叔們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舍不得。


    給枝書帶去當零嘴的食物甚至都大包小包地裝了好幾個背包。


    因此現如今聽到他要迴來的消息以後,幾乎是立刻就開始準備了起來,這福利待遇可是其他人都沒有的。


    看出了陳慕澤是在轉移話題。


    也看出來自己和路星在陳慕澤那裏的不同待遇,枝書忍不住對著陳慕澤擠眉弄眼,然後小聲嘀咕了句:


    ”重色輕友。”


    陳慕澤耳根微微泛紅。


    他忍不住輕輕咳了聲,麵上雖說裝出了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表情,但實際上對枝書這話並未反駁什麽。


    這僅僅隻是……


    他的一點小私心而已。


    而不遠處的索拉圍觀了他們幾人的對話以後,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然後壓低了聲音感歎道,“咱們小隊長可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如此輕易地就將三個男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厲害啊。”


    …她懂了。


    這一定是小隊長的策略。


    畢竟讓陳慕澤以及枝書成為他西裝褲下的男人以後,整個起義軍不還是會被他們雙手奉上,然後手到擒來。


    不費一兵一卒。


    不流一滴血。


    就可以直接吞並整個起義軍,隻能說不愧是他們的小隊長。


    這心機她甘拜下風。


    要知道——


    原本在這幾日糖衣炮彈的腐蝕之下,索拉幾乎已經忘記他們來到起義軍、是為了發展壯大他們自己的隊伍,從而推翻整個帝國,將小隊長送上皇位了。


    但是小隊長卻還記得。


    不行。


    她得好好反省下自己。


    對這個計劃毫不知情的路馳歡本人:……


    隻能說下屬太能腦補也是一種病,必須要好好治療一下才行。


    看著一臉激動的索拉。


    安卡不由得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他正準備開口詢問,然而索拉卻是直接伸出手捂住了嘴,然後笑眯眯地迴答道,“不用問了,這是大人之間的事情。”


    “你還是個孩子。”


    “了解得太深的話會把你純潔的心靈給汙染的,所以你就當做剛才什麽也沒聽見,待會兒多吃幾口菜就成。”


    說著。


    她拉著安卡也跟著去了食堂。


    一到食堂枝書就受到了其他人的熱烈歡迎,笑鬧了好一陣子以後,才終於是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餐桌前。


    他原本已經是饑腸轆轆。


    現在頗有幾分迫不及待地開始吃起了自己麵前的食物,待吃到七分飽以後,才是有閑心思講述起自己前往機械城的經曆,“…你們不知道,我可真是太倒黴了!”


    飛船在宇宙中航行了沒有太長時間,他就遇上了一夥窮兇極惡的星盜。


    對方不由分說地對他發起了進攻。


    而他僅僅隻是在星盜追擊他的時候貧了幾句嘴而已,那夥星盜們就跟被激怒了的瘋狗般緊咬著他不放。


    也因此。


    枝書慌不擇路之下進入了鮫人們所居住的斯圖海領空。


    察覺到外人進入領地以後。


    鮫人族現任的皇帝站在龐大而又猙獰的深海巨獸頭頂。


    踏著海水而來。


    他那銀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上,原本蔚藍色的眼瞳已經徹底變成了血紅色,此時散發著幾分陰鷙以及不祥的氣息,讓人看著都不自覺地有點膽寒。


    不等星盜們有所反應。


    他已然是扯著唇角輕蔑地笑了笑,然後又用手中的黃金權杖輕敲了下深海巨獸的頭頂,那深海巨獸靈活而又恐怖的十幾條觸手瞬間向著空中彈射而出。


    並且捆住了星盜們的飛船。


    那幾艘飛船在深海巨獸的觸手中就如同小孩子的玩具般,因此僅僅稍微用了點力氣,飛船就被迅速拖入了深海之中,這之後再也沒有了聲息。


    枝書原本慌得不行。


    靈光一閃之下——


    他突然記起鮫人一族現如今的皇帝當初似乎在頓森軍校當過一段時間的交換生,於是趕緊套了下近乎。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前自由而又無憂無慮地時光觸動了被複仇之火吞噬的斯圖卡·流明,他的麵上突然浮現出一絲惆悵以及思念,因此竟是抬手放過了枝書。


    說到這裏時。


    枝書不由得歎息了聲,“都說鮫人族的皇帝現如今瘋得越來越厲害了,依我看他這副樣子還不是被那些人逼的。”


    他看見了斯圖卡·流明的眼睛。


    枯寂而又孤獨。


    對方因為想要複仇,所以以自身為代價、將自己點燃,然而熊熊烈火燃燒過後卻也僅僅隻剩下了尚且還帶著星星點點火花以及餘熱的灰燼了。


    斯圖卡·流明在這世界上不剩下什麽東西了,枝書總感覺現在他身上帶著濃濃的厭世以及空寂。


    似乎……


    某一日會悄無聲息地閉上眼睛,然後從此以後再也不曾睜開。


    “他那個狀態有損壽數。”


    枝書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對方,“要是不…恐怕也活不了太長時間了。”


    陳慕澤拍了拍他的肩膀。


    權當做是安慰。


    “我聽說帝國的皇帝陛下也因為精神力的原因也備受折磨,底下的人都在推測他哪一日會不會因為發狂而將自己置於死地,一連兩個皇帝都出了問題。”


    “也不知道……”


    “這皇位是不是有什麽不可言說的詛咒。”


    他說著唇角溫和的笑意又是跟著淡了幾分,“不過一旦他們兩人都出了事,現如今宇宙中的局勢估計又要發生巨變,對於民眾來說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


    他倒是希望周執亦或者是斯圖卡·流明都可以活得長久些。


    泊蒼原本正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撥弄著餐盤裏麵的食物,腦海之中依舊迴想著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在聽見陳慕澤的這幾句話以後,他不由得挑了下眉頭。


    不過。


    對底下人的推測他倒也並不意外。


    畢竟他的精神力之前一直都不穩定,甚至可以說是頻頻失控,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懷疑,當精神海的裂隙越來越大時,他會不會成為隻發狂的野獸。


    然後。


    被手下們親手解決掉。


    但是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複存在了,路星這幾天的安撫治療讓他躁動發狂的精神力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罕見地得到了安寧。


    ——真神奇啊。


    有時候。


    泊蒼會覺得路星的身上都是未知的謎團,這不僅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而且還引誘著他一步步地靠近,想要解開這些未知之謎,也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眼前的這個人。


    想到這裏。


    泊蒼又是抬頭看向路星。


    他這幾日裏總是不自覺地用目光去搜尋路星的身影,待看見對方以後才會安心幾分,也因此而不知不覺的養成了習慣。


    此時。


    路馳歡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


    雖說在進入這個世界支線前,路馳歡就已經對周執以及斯圖卡·流明的情況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兩個人的身體已經差到了這個地步。


    不行。


    他得想想辦法幫下他們才行。


    周執的頭疾是由精神力失控而引起的,這倒是相對比較好辦,而斯圖卡·流明現如今更像是哀莫大於心死。


    要救他——


    除非他的親人可以活過來。


    想到這裏路馳歡垂下了眼瞼,鴉羽般濃密的眼睫毛輕顫了幾下,白皙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手腕上的螢玉。


    倒是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


    “路星?”


    陳慕澤將一盤藍莓蛋糕放到了路馳歡的眼前,他的目光溫柔,說話的語氣也是不疾不徐的,“發什麽呆呢。”


    路馳歡迴過神以後。


    又是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輕撓了下自己的臉頰,我找了個借口,“我隻是有點好奇,枝書既然也在頓森軍校待過,那你們倆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枝書一聽這話。


    便是搖了搖頭,“沒有。”


    “當初咱們倆在不同的班級裏,而且我在頓森軍校裏麵隻待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當初我本來還想著在頓森軍校幹出一番大事業,讓家裏的幾個老頭兒刮目相看。”


    “結果沒想到——”


    “那裏麵水深得厲害,所以最後隻好是灰溜溜地離開了。”


    離開以後他四處尋找材料。


    然後試圖將傳說中的神級機甲重新構造出來,這個途中才是與陳慕澤相遇,然後兩個人幾乎是一拍即合。


    成立了眼前的起義軍。


    “不過我現在的這番事業幹得也挺不錯的,家裏的幾個老頭兒別看表麵上不支持,實際上還給我打錢呢。”


    說到這裏。


    枝書得意的笑了起來。


    因為接下來並沒有什麽事情需要外出,所以枝書便是留在了起義軍的這個臨時據點之中,他這個人向來閑不住,外加上又比較會給自己找樂子。


    所以時不時地就來找路馳歡。


    對此。


    泊蒼那身上冒出來的冷意以及銳利目光幾乎是要把枝書紮成篩子了。


    “嘖嘖。”


    枝書將手中的魚鉤丟向湖中。


    即便是已經遠離了泊蒼,但依舊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然後心有餘悸地開口道:“每次看到泊蒼。”


    “我總是忍不住幻視以前在頓森軍校裏麵遇見過的周執上將,別看我表麵上裝得鎮定,實際上腿肚子都在發抖。”


    路馳歡頭戴著大帽子。


    正和枝書一同坐在小馬紮上釣魚,聽見這話忍俊不禁。


    原來。


    不僅僅是他有這種感覺。


    為了打發時間,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閑聊了起來,因為枝書對路馳歡一見如故,所以關於自己的事情幾乎都沒怎麽藏著掖著,都大大方方的說出了口。


    “…我之前提起那幾個老頭兒其實是收養我的人,實際上我是他們從戰場上撿迴來的,不過雖說不是親生的,但是他們對我勝似親生的孩子,從小到大我並不缺愛……”


    路馳歡抿了抿唇。


    他遲疑地開口說道,“那你想過你的親生父母麽,有沒有想過要找到他們……”


    枝書坦坦蕩蕩地點了點頭。


    “自然想過。”


    “雖說我因為一場高燒而忘記了小時候的事情,但是模模糊糊之中好似有點印象,他們似乎對我並不差。”


    “而且老師們是在戰場上將我撿迴來的,指不定他們可能為了保護我而去世,又或者是因為意外與我分離,所以我對他們並沒有怨恨,如果可以的話……”


    “我想在有生之年見他們一麵。”


    說完這話以後。


    他一扭頭就看見了路馳歡猶豫不決的神色,這會兒忍不住翹了翹唇角,然後用開玩笑般的語氣詢問道,“你這副表情,難不成是有什麽我父母的線索麽?”


    在他打趣的目光之下——


    路馳歡認真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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