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兒有東西。”


    海川放下手裏的東西就往梅仁瑜的脖子上摸。梅仁瑜的腦子還在八百裏之外沒能趕迴腦殼兒裏,身體卻是刹那之間就作出了本/能的反應。海川的手指剛碰到梅仁瑜脖子上那亮晶晶的東西,梅仁瑜就像被烙鐵燙傷了一般後退幾步,手也捂住了剛才海川碰過的地方。


    夕陽最後的餘光裏,海川的手上沾著一片薄薄的鱗片,那幾近完全透明的鱗片反射出的光對海川來說十分刺眼。然而更讓他覺得刺眼的是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戒備、仿佛隨時都會逃走的驚弓之鳥一樣的梅仁瑜。


    梅仁瑜捂著脖子,她很難說清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她既有些尷尬,又覺得對不起海川。尷尬是因為她也沒想到自己的反應會這麽過激,對不起則是覺得海川總是照顧自己、對自己好,自己用這種拒絕的態度去應對他似乎不太妥當……隻是,就算既尷尬又抱歉,梅仁瑜也不打算對海川道歉。


    事實上海川作為“弟弟”、作為“鄰居”都太超格了。她並不想和海川發展為“姐弟”以上的關係,所以和海川保持距離是必要且必須的事。都說沒有準備之下的作出的反應是最真實的,剛才那一瞬她的身體連思考都不需要就作出了判斷,可見她能給海川的迴答隻有一個。


    反反複複拖拖拉拉,梅仁瑜已經厭倦了這樣的自己。她很清楚自己不過是在以“不想傷害別”為借口來逃避被人討厭被人疏遠這件事情,可是她總是沒有邁出那一步的勇氣。


    “海川,”


    此時此刻,梅仁瑜忽然發覺原來邁出這一步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難。一直以來的拖泥帶水不過是自己的作繭自縛。


    “其實你不必幫我這麽多。”


    “東西我自己會拿,三餐我會自己打發。要不要與人結交我會自己看清,是不是朋友我自己會決定,與人交往我會更加慎重,不會再當斷不斷。我現在很不出去應酬,以後再出去應酬也不會再拚上老命。以後你不必總擔心我,我一個人也挺好的。”


    脖子上被海川摸過的地方不再灼熱,像是被微微拂過發梢的涼風散去了熱意。梅仁瑜的心一片平靜,猶如月下平滑如鏡的池水,竟是半點波紋都不生。


    海川站在那裏,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他神情變幻,過了好一會兒才咬著牙低聲擠出一句:“……是因為笙歌,對不對?”


    “和笙歌沒關係。”


    硬要說梅仁瑜現在的態度和笙歌有沒有關係,那肯定不是沒關係。正是因為有笙歌在,梅仁瑜才能看清楚自己的想法,才會做出現在的選擇。笙歌是梅仁瑜的契機。隻是梅仁瑜再怎麽沒心沒肺也不可能在臉色難看的海川麵前這麽承認,她不想讓海川有另一種誤解。


    “怎麽可能會沒關係……怎麽可能會和那老妖精沒關係?!”


    海川捏著手裏那片看起來輕薄,實則堅硬到足以劃傷人手的鱗片,手掌微微一緊那片鱗片就被他握在了手心之中。痛感亦隨之在掌心擴散。


    “不就是從他出現以後你才變得奇怪的麽?!還是說你想換船踩了?我對你已經沒有價值了?就像當年我哥對你沒有價值了你就不再理會他了一樣?!你究竟想要什麽你倒是說啊?!錢?家?還是隻要能給你做飯、隻要能照顧你的生活,不管是誰是什麽東西你都無所謂?!”


    “……”


    就算麵前的人是海川,梅仁瑜也有給他一巴掌的衝動。可也隻是衝動。海川是她的青梅竹馬,是她家人一樣的存在。縱使她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念在與青梅竹馬這麽多年來的情誼上她也不會真的動手。


    偏偏梅仁瑜的這份忍讓看在海川的眼裏就是不折不扣地默認。年輕的身體裏裝著被幻想裝點的很絢麗、又被現實折磨得很無力的精神,海川想不通自己多年來對梅仁瑜的好意怎麽到了現在就像一地雞毛。梅仁瑜看也不看輕鬆的就從這一地雞毛上跨了過去,和更符合她要求的笙歌在一起,隻有自己還在原地惦戀著自己那點可憐的喜歡和愛。


    自己在梅仁瑜眼裏究竟算是什麽?自己和梅仁瑜這些年來的關係又算是什麽?


    “你這是在默認?”


    海川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唯一支持著他的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以及不想讓梅仁瑜看到自己更丟臉的樣子。


    “阿瑜?”


    梅仁瑜家的門在這個時候打開了,開門的是聽到門口有爭執的聲音,於是趕快穿好遮腿的褲子、坐到輪椅上再蓋好小毯子的笙歌。


    梅仁瑜見了笙歌,心道不好。海川氣頭上,他不會對她怎麽樣,但海川的怒氣會不會轉移到笙歌身上就難說了。


    “你要覺得我是默認那就是默認。”


    梅仁瑜撿了地上的東西就往笙歌懷裏塞,一邊還用身體為擋住了來自海川的視線。她很快把東西都搬進了家,接著在海川的麵前關上了門。


    “阿瑜,怎麽了?你和海川吵架了?是不是誤會?如果是誤會還是早些說清楚——”


    “不是誤會。”


    梅仁瑜不想對笙歌解釋海川的事情,而且說實話她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不,應該說以前確實是她做錯了,所以才導致了今天的事情。她現在是在糾正以前犯下的錯誤。


    梅仁瑜吃了秤砣鐵了心,笙歌的勸說對她一律無效。事實上梅仁瑜也沒把海川的憤怒當作一件大事,她了解海川。海川是情緒化是正常的,因為他還太年輕,經曆的事情還太少。但海川的本質不壞,等到他想通了,他就會明白發火生氣並不能改變任何事情,自己把矛頭指向笙歌也沒有什麽意義。


    比起海川的小脾氣來,梅仁瑜更加想弄清楚湖大所說的“龍子內丹”是怎麽迴事。問笙歌……笙歌這個愛好和平的老人家現在隻想催著她和海川和好,況且有蹼的事情在先,梅仁瑜不大相信笙歌會對自己和盤托出不加隱瞞。


    ……還是去今古緣看看吧。江燁和他女朋友那樣的專業人士說不定會知道什麽。


    梅仁瑜雖然心中有了決斷,但還是愁眉不展偶爾歎息。她擔心的是江燁和他女朋友都不知道龍子內丹是個什麽玩意兒,或是不知道龍子內丹為什麽會在她體內。她又不能當著笙歌的麵打電話給江燁,亦或是行跡詭異地溜出去讓笙歌擔心。隻好強裝鎮定等明天的到來了。


    笙歌把梅仁瑜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隻當梅仁瑜是逞強,明明因為和海川吵了架而心情糟糕,又不肯先低頭退一步海闊天空。


    和其他的同族一樣,笙歌的聽力極好。先前梅仁瑜和海川在門外吵架的內容他聽了個八/九不離十,也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導/火/索。他不惜豁出性命上了岸,冒著被人抓捕、整條尾巴都可能廢了的危險好不容易找到了梅仁瑜不是為了給她添麻煩,讓她生活得更加不開心的。


    時間已經不多了……再不完成自己此行的目的,自己就要死了。隻是……隻是自己還不想離開阿瑜的身邊。因為這一離開就是永別。


    想到這裏,笙歌也想歎息一聲,感慨世事之巧合。多虧前段時間途徑海市的台風和連日的雨水,他本已快走到盡頭的性命又稍微延長了一些。看樣子這個身體可以撐到十月,自己再努力一下,說不定還能撐過整個十月。隻不過十月一過,海市就要進入冬天,十一月份開始海市的水氣將逐漸凍結。這具身體不需要任何外力也會一點點的崩潰……


    童話故事裏的小美人魚死後會化為泡沫並非完全的虛構。到時候他雖然不會變成泡沫,可也會變成類似的東西。所以他一定要在那之前——


    梅仁瑜和笙歌都心有所思、不想開口,於是一人一魚一個晚上都過得有些壓抑。被梅仁瑜關在門外的海川瞪著梅仁瑜家的門很久很久,這才不甘心地迴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衝進廚房,一腳踩開廚房垃圾箱的桶蓋,望著那個因為很久都沒有裝過廚餘而十分幹淨的垃圾桶,發出了些許的泣音。


    其實他是明白的,梅仁瑜拒絕自己、把自己往外推不是因為有笙歌在,是因為自己幼稚又愚蠢還自以為是。隻是他實在受不了隻有自己一個人受傷、隻有自己一個人痛苦。所以他用自己能想出的最惡毒的話去刺傷了梅仁瑜,他希望梅仁瑜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希望梅仁瑜能和他一樣難過、能和他一樣傷心。


    長長地吸了好幾口氣,終於咽下了喉頭裏的不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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