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怔怔地看著那黑衣人,隻見他俊眉修目,長相與葉睿晨極為肖似,隻是他眉梢眼角處已有了細小的皺紋,頰邊一道長長的傷疤如蜈蚣爬行其上,有些猙獰,卻愈發襯托得那張臉顯得粗狂豪放。心髒“咚咚咚”猛烈地跳動著,葉婉遲疑著想邁步上前,終是生生忍下,忽地轉身走迴座椅旁,重重坐下,冷聲道:“這年頭,竟是隨便冒出個人就敢說是我的父親了!你拿什麽證明你的身份?”


    黑衣人艱澀一笑,葉婉的動容和忐忑他都看在眼裏,他也能理解葉婉的謹慎,可是當年他和妻子被敵人衝散,繼而四處狼狽逃竄,連活下來都是僥幸,身上哪還有什麽證物?“我拿不出什麽東西證明。”黑衣人眼見葉婉的雙眸在一瞬間染上失望黯淡,忙到:“但是我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黑衣人瞥了一眼天相等人,示意葉婉這些事是不能為外人道的。


    葉婉領會了那眼神的含義,毫不遲疑地一揮手,道:“天相你們先出去。”


    “小姐!此人來得蹊蹺,萬一他…”天相急得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這黑衣人當真心懷歹意,他們卻都不在葉婉身邊,葉婉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我的身手你們還不放心?”葉婉不容反駁地打斷天相的話,她麵上瞧著還算淡定,實則內心焦急得一刻都不想再等,她想要馬上就弄清楚,這個自稱是葉泰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罷了,也不必叫他們出去了,你附耳過來。”黑衣人隻是想看看這幾人對葉婉的忠心有幾分,結果顯然是讓他很滿意的,那三人對他始終都保持著警惕,哪怕知道了他很可能是他們主子的父親。尤其是天相,更是時時刻刻護衛在葉婉身邊,他所占的那個角度,無論自己如何攻擊,他都能以最有效的手段擋下。


    “附什麽耳!你直接寫在紙上!”天相神經繃得緊緊的,在切切實實證明此人確是老侯爺之前,他不敢有半點的放鬆大意,哪裏敢讓他再靠近葉婉半步。


    “嗬嗬,也好。”黑衣人從善如流,側頭看看外麵的天色,已近寅時,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接過閻羅殿成員遞過來的紙筆,按在桌上“唰唰唰”寫了幾行字,吹幹墨跡後對折了遞給天相。


    天相接過宣紙又轉遞給葉婉,葉婉接過紙打開掃了兩眼,瞟了黑衣人一眼,暗道難怪,古人很是看重生辰八字和胎記,尤其是女子身上的胎記,除卻父母和夫君,幾乎沒有外人知曉,黑衣人卻清楚地知道林嵐和她身上的胎記位置、形狀和顏色。心中對於他的身份已是信了七八分。沉吟片刻,葉婉皺眉緩緩開口:“我娘親被關在儲秀園中十多年,難保近身侍女不知曉她身上有何樣的胎記,你所說卻不足以完全取信於我。”


    “你與你哥哥的生辰卻也沒錯吧?”黑衣人聽葉婉提到林嵐被幽禁那麽多的事,臉上一陣扭曲,半晌才平複了心緒,他時間緊迫,現下沒閑暇理會其他,一心隻想盡快與葉婉相認。


    “想必穩婆也是知道哥哥與我的生辰罷。”葉婉左思右想,覺得還是有漏洞,她不敢僅憑此就認下黑衣人,此事事關太過重大,倘若黑衣人說得都是真的,東佃城唾手可得,進而攻打倭國京都就是事半功倍;但若這隻是個圈套,蕩寇大軍開進東佃城就得被人包了餃子,可以預見到這樣慘痛的結果,葉婉不敢輕易下結論。


    黑衣人聞言不禁苦笑,這一晚他的苦笑仿佛比自己前半生加起來都多了,“你說得對。可是除了這些,我也想不出還有什麽能讓你相信了。”他垂眸沉思著,忽道:“你母親有一支五福團花的銀簪,你可知曉?”


    葉婉瞳孔不禁縮了縮,那支銀簪的秘密知曉的人更少,黑衣人此時提起,定是知道些內情的,隻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不過是一支銀簪,我並未留意。”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葉婉麵上卻裝著渾不在意的樣子,淡淡地撇開眼看向窗外,腦中飛快地盤算著,此事極為機密,除了林嵐、林峰、她與葉睿晨,旁人不可能知曉,就是覬覦那藏寶圖多年的蕭鴻郎,也僅僅隱約知道有這麽一件事,卻是從不知道那圖是藏在一支銀簪裏的。


    黑衣人將葉婉所有神情細微的變化都看在眼裏,二話不說提筆洋洋灑灑在紙上寫了十來行字,


    遞給天相,對葉婉道:“我在倭國的身份是東佃城的知府林焱,今日時辰實是不早了,我必須在天亮之前趕迴東佃城去,不然恐會引人起疑。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太突然了,你不信我也是情理之中。”黑衣人臉上現出些落寞,隨即強打笑顏:“你需要時間去調差求證,我五日後再來看你罷,我希望那時你能叫我一聲爹。”


    不知為何,葉婉被黑衣人黯然神傷的神情刺得心頭一痛,並不想讓他這麽快就離開,但他說得沒錯,自己確實需要時間找來更多的證據證明他身份的真偽。眼神複雜地看了黑衣人一眼,點點頭,道:“也好。天相你送他出城罷。”


    黑衣人對葉婉慈愛地笑了一下,轉頭跟著天相一起離去了。葉婉呆呆地坐在椅上半晌,待她迴過神兒來時,花廳中隻餘她一人了,展開紙張,卻見上麵詳細地說明了打開銀簪機關的方法,和地圖上所標繪的寶藏位置,竟是在倭國境內。葉婉將之默默記在心底,將那紙張舉到油燈上焚燒了,這才心事重重地迴到房間,和衣躺在床上。


    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葉婉索性起身,在房間內來迴走著,終是下定決心給林嵐寫一封書信,問一問她與葉泰的過往。雖說此舉可能會讓林嵐又要傷心一陣子,比起有機會夫妻團圓,還是值得的。叫來守在門外的閻羅殿成員,葉婉將封好的書信交到那人手上,囑咐道:“你快馬加鞭迴京城去,將這封信交給夫人,切記一定要盡快拿到夫人的迴信趕迴來。”


    “是。小姐放心罷,屬下這就出發。”自打開始攻打倭國起,他們這些閻羅殿的第三梯隊成員與葉婉的接觸多了許多,從未見她這般急迫過,他猜測信中所書之事定是至關重要的,也不嗦,當即就去牽了馬朝著炎麟國京城飛奔而去。


    京城中難得的平靜安寧了一陣子,林嵐日日在府中養花看書,鮮少出門去,隻謝夫人、陳夫人偶爾登門,陪她說說話、打打麻將,倒也不覺時日難捱。這天晚上,林嵐睡得格外不安穩,整夜噩夢不斷,不是夢見自己又被蕭鴻郎囚禁在一片方寸之地,就是葉睿晨和葉婉慘死,最後更是夢見葉泰被人砍殺的畫麵,大叫一聲驚醒,枕畔已經濕了一大片。


    “夫人,你怎麽了?”雪緋睡在外間,聽到林嵐的叫聲,忙披了外衣起來,推門進來就見林嵐驚魂未定地呆呆看著窗子發呆,臉上滿是淚痕。快步走到床邊,側身坐在床沿上,雪緋輕輕拍著林嵐的後背,柔聲問道:“夫人是不是做惡夢了?”


    林嵐緩緩轉迴眼睛看著雪緋,低低地“嗯”了一聲,道:“我夢見晨兒和阿婉都…”往下的話林嵐不敢說出口,好像生怕說出來就會變成真的一般。


    “夫人怕是太想念少爺小姐了罷。夢都是反的,少爺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夫人就放心罷。”雪緋安撫了林嵐幾句,起身到桌邊倒了杯水,拿給林嵐道:“夫人喝點水壓壓神兒,天兒還早,再睡一會子罷,不要胡思亂想了。”


    此時天色已經微明,林嵐就著雪緋的手喝了幾口水,道:“我睡不著了,這就起身吧。”夢中那一幕幕可怕的場景,才這麽一會兒,林嵐恍然發現竟已十分地模糊了。


    早飯畢,林嵐精神還是有些恍惚,走到院中提起水壺,漫不經心地給花兒澆水,忽見雪緋帶著一年輕男子興高采烈地過來,對她施了一禮,笑道:“夫人,小姐來信了。”


    “是嘛?快拿來我看看。”聽到葉婉的音信,林嵐精神一震,放下水壺向前奔了幾步,迫不及待地接過信,當下就拆開來看了起來。


    信上葉婉先是問候了林嵐的身體,然後大致說了下自己在朝州城的狀況,囑咐她不要為自己擔心,多保重自己。看得林嵐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葉婉離家小一個月了,她日日懸著心,終於確切地知道她一切平安順利,才稍稍安心。再往下看,卻見葉婉莫名其妙地問起她與葉泰的過往,要她盡快迴信告知,還要越詳細、隱秘的越好。林嵐不知道葉婉問這些做什麽,腦中已不聽使喚地開始迴憶起了那段她最為幸福快樂的時光,心頭湧起一陣酸澀,那樣的美好,她終其一生也再得不到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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