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林嵐看著葉婉手上托著的精美銀盒,心底有些小小的不快,這小盒看起來不名貴,卻十分精致。把這麽漂亮的東西送給蕭鴻郎惡毒的妻子,真是糟蹋了。


    葉婉挑了挑眉,覺得林嵐如今的精神狀態不太好,被關了十幾年,心情壓抑,就算沒有崩潰,心理多多少少也會出些問題。她現在就發現,林嵐太偏激了。“這是我特意給蕭鴻郎和他的夫人準備的上好胭脂。娘不是想送那女人一疊紙錢麽?要不了幾個月,就能實現了。”


    “這、這是毒藥?”林嵐掩著嘴,小聲驚唿道。


    “既是毒藥,也是美顏的好東西。”最妙的是,蕭鴻郎絕對會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些許,因為據蕭府中的眼線迴報,蕭鴻郎一個月中總有幾天是歇在蕭夫人房中的。


    林嵐皺著眉,有些猶疑,她自己也發覺自己好像出了些問題,思想愈發偏激了,尤其是遇到有關蕭鴻郎的事上,尤為煩躁易怒,心中充滿了戾氣。她不想自己的女兒也跟她一樣,滿腦子都是想著怎麽滅了蕭鴻郎一家。“婉兒,你還小,不該被這等醃臢事沾染。這胭脂還是別送了,由娘親自去準備賀禮吧。”


    聽了林嵐的話,葉婉心中一暖,笑了笑道:“殺人償命,蕭鴻郎害得咱們葉府支離破碎,難道我身為葉府的一員,不該報仇?”


    “可是,蕭夫人她…”


    “她的身份現在雖然還不能確定,但絕不是他們對外宣稱的,什麽農戶家的女兒。”農戶家的女兒能有那般遠見?天啟朝初立,最大的功臣就是蔚誠、葉泰和許毅剛,蕭鴻郎當時隻是葉泰手下的一名副將,若想出頭,除掉葉家和許家是最方便快捷的。要不是閻羅殿的情報人員細心,她還無從得知,當年給蕭鴻郎出了不少壞主意的正是蕭夫人,龔娜。


    “什麽?不是農戶家的女兒?”林嵐瞳孔一縮,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她是有多傻啊,虧她還擔憂龔娜會因出身感到自卑,時常請她到府上做客,待她那般熱情友好。這些在人家眼裏,怕都是笑柄了吧?


    葉婉見林嵐頗受打擊的樣子,怕她傷神,忙道:“等舅舅忙完了他那邊的事,就叫他來接你出去逛逛吧。總悶在屋子裏也不好。”前萬劍閣三閣主劉旭的弟弟劉陽,聽說林峰不但沒殺了閻羅殿的大閻羅,反而還認了親戚,一怒之下在萬劍閣挑起了一場內亂,林峰幫著救出林嵐後就迴了惠城萬劍閣的總部,處理此事。想來這會兒應該已經平息得差不多了吧。


    “唉!也好。”京城這個地方,讓林嵐感到十分壓抑,能去別處待一陣子也不錯。


    三日後,就是蕭鴻郎的夫人龔娜的生辰。這一日的蕭府格外熱鬧,府門前車水馬龍的,將路都堵上了。前邊已經過不去車了,葉婉隻好在離蕭府還有三百多米遠的地方下了車。


    葉睿晨也下了馬,與葉婉一起步行過去。


    蕭鴻郎和他的嫡子蕭迪在府門前迎客。見著葉睿晨兄妹過來,拉著兒子十分親近地道:“睿晨賢侄來啦。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大兒子,蕭迪。迪兒,這位就是你葉泰伯伯的兒子,葉睿晨。現在人家可是長寧侯了,日後你要多向他學習學習。”


    “葉兄,幸會。”蕭迪冷著一張臉,淡聲招唿道。


    “幸會。”這個蕭迪論起心機城府,一看就比他爹差遠了,葉睿晨根本就沒將他視作自己的對手。


    “哈哈!婉丫頭,在京城中生活還習慣吧?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蕭鴻郎看見葉婉那張極肖似林嵐的臉,心中就有一股莫名情緒湧動,忍不住出言戳葉婉的痛處。如今京城誰人不知,葉婉的未婚夫婿劉俊才十分厭惡葉婉,三番五次地提起退親之事。


    葉婉隻看蕭鴻郎隱在眼底的不懷好意就知道,他可不是真的在關心他。“讓蕭叔掛心了,我一切都好。隻是說起不順心,還真有一事。”


    “哦?是誰那麽大膽子,招惹咱們小郡主不高興了?”蕭鴻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他真想看看,葉婉因被未婚夫婿嫌棄而傷神的樣子。隻是他沒想到,葉婉還真能當眾向他提起此事,他倒也樂得看笑話。


    “唉!”葉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神色之中有些黯然。餘光瞄見周圍的人都隱晦地朝自己這邊看,心中嗤笑,這幫人不會以為她要提起劉俊才的鬧劇吧?“要說那鴻運銀樓,我聽說也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銀樓了,卻不想恁地不懂禮數。我好歹也是長寧侯府的人,身上也是有封誥的,前些時候我想去買些發釵飾物,夥計、掌櫃竟是甩臉色給我看呢。蕭叔既是問起,可要替我出了這口氣。”


    蕭鴻郎聞言一愣,隨即臉色變得跟臭雞蛋似的,支吾了兩句,道:“侄女啊,不是蕭叔不肯替你出氣,實在是蕭叔身為忠勇將軍,不好出手教訓一介商戶。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說本將軍以勢壓人?”


    “葉小姐,自己丟的麵子,靠自己掙迴來才是正理。你莫要仗著父輩的交情強人所難。”蕭迪身為蕭府的嫡子,自然知曉鴻運銀樓是自家的產業。如今葉婉當著他們的麵說道鴻運銀樓的不是,那不是指著和尚罵賊禿嘛。看著父親都變了臉色,遂開口教訓起葉婉來。


    “蕭兄此言差矣,我妹妹本也沒想與蕭叔提起此事,是蕭叔開口相詢在先。作為小輩,長輩問話,不據實以答,不太好吧?”葉睿晨身姿挺拔,身著玄色侯爵蟒袍,右手向後一背,下巴微微抬起,一身傲骨盡顯無遺。蕭迪也算是京城勳貴小一輩中的俊傑了,在葉睿晨麵前,就如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方才的一番話聽在旁人耳中,更像是無理取鬧了。


    “誒呀,這點小事蕭叔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好在三叔,哦,就是誠王,他見我受人欺辱,已然出手教訓了那不開眼的銀樓。他新開的那間萬和商城,也出售首飾呢,想必要不了多久,鴻運銀樓就要關門大吉了。三叔與家父當真是手足情深,為了侄女這點小事,竟能這般大費周章。”葉婉一臉的感動感激,愈發凸顯了蕭鴻郎的不念舊情。


    蕭鴻郎平日裏口口聲聲說著多麽懷念葉泰,什麽提攜之恩不敢或忘雲雲,結果人家女兒受了委屈都不肯替人出頭。再看看誠王,不聲不響地處處維護葉婉。他蕭鴻郎身為忠勇將軍,確實權勢威名不小,可在大還能大過誠王去?誰更重情義,通過這麽點小事就可見一斑了。


    蕭鴻郎察覺旁人看自己的眼神微妙起來,心中惱怒卻是不能發泄,咬著後槽牙,硬著頭皮岔開話題道:“好啦,睿晨賢侄快帶著侄女進府去吧。他們年輕人們都在花園中玩呢,你們也去湊湊熱鬧罷。”


    葉婉與葉睿晨相視一眼,笑著應了一聲,徑自進府中去了。徒留蕭鴻郎父子倆僵著臉招唿著賓客。


    蕭府比起長寧侯府也不遑多讓了,穿過寬闊敞亮的前院,來到一個十來畝大,盡是姹紫嫣紅的大花園中。盡管已經要入秋了,各色鮮花依舊開得繁茂,絲毫沒有荼蘼之色。


    青年男女們三三兩兩地聚作一堆,或是賞花,或是吟詩,很是熱鬧。“阿婉,你可算是來啦。”謝文筠正與幾個女孩子說笑,一側頭就看見了葉婉。


    “早知道你們來的這樣早,我也該早些出門的。”葉婉上前拉著謝文筠的手,皺眉打量了兩眼,道:“怎麽幾日不見,你竟瘦了?”


    “哪能不瘦呢?文筠這些日子成天往醉夢江湖跑,聽書都快聽出魔障了。”程瑤瞪了謝文筠一眼,道。從前隻道她是個在家裏呆不住的,滿京城地找地兒聽書,誰知謝文筠比她更甚,都聽得茶不思飯不想了。


    謝文筠羞紅了臉,裙裾輕動,踩了程瑤一腳,對著葉睿晨微一福身,道:“長寧侯安。”


    其餘幾個女孩子這才省起,葉睿晨不單單是葉婉的哥哥,如今也是長寧侯。紛紛施禮問安。


    “各位不必多理。妹子便與各位小姐一處說話罷,我就不多做打擾了,省得你們不自在。”葉睿晨拍拍葉婉的頭,又與其餘幾人點了點頭,轉身往湖邊小亭去,他瞧見蔚淩羽正在亭中喝茶,與人閑聊。


    葉睿晨一走,幾個女孩子立時活泛起來,拉著葉婉到花叢中的石桌旁坐了。葉婉擔憂地看看謝文筠,勸道:“不過是一部書,哪裏就能把你勾得魂都要丟了似的。你既喜歡,我就直接將結局都告訴你,省得你成天惦記。”


    “不可!知道了結局,聽著還有什麽趣兒?你們也不必擔憂,我就是一時新鮮,以後再不會了。”謝文筠不好意思地掃了眾人一眼,她聽個書而已,卻勞動好友們都為她憂心。


    幾個女孩子們你來我往說得熱鬧,全然忽視了一旁身著粉衣的女子。女子輕咳了兩聲,叫來侍女,道:“說這麽半天,想必姐姐們也口渴了,你去端壺茶來。”


    賀秋蓮恍然記起被她們忽視了的女子,忙拉著她為葉婉介紹道:“阿婉還沒見過辛蓉吧?她是工部尚書之女,辛蓉。”


    葉婉淡笑著對辛蓉點了點頭。辛蓉卻是眸中帶著些許不滿地打量著葉婉,她生平最是討厭長得比她漂亮的女子。每每見到比她美,身份又不如她的,總要諷刺挖苦上幾句。她看葉婉眼生,穿戴也算不得華貴,直接就將她劃到身份低下的行列去了。刻薄的話正要出口,卻聽賀秋蓮道:“辛蓉,這位是長寧侯府的郡主,葉婉。”


    一口氣憋在喉間,辛蓉頓時臉色漲紅,硬生生擠出一個笑來,福了福身道:“原來是葉小姐,有禮了。”


    葉婉淺笑,辛蓉初見自己時眼中的輕視,得知自己身份後又變了討好,這樣拜高踩低之人,最是不能相交。辛蓉見葉婉對她極為冷淡疏離,更覺尷尬,起身道:“你們先聊著,我去那邊看看。”


    “噗,秋蓮真是個壞心眼兒的,就想看人家出醜呢。”見辛蓉走遠了,程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怪秋蓮戲弄她,見著家世好的就想巴結;家世不如她的就踩,這樣的人真真是討人厭得很。”陳梅兒鄙夷地看了一眼辛蓉走遠的背影,對她這種人很是不恥。


    “還提她作甚,咱們聊咱們的。”謝文筠也跟著笑起來。葉婉很喜歡跟這幾個女孩子交往,她們心性單純,又沒有壞心,不必時時提防著,讓她覺得很放鬆。


    快到晌午時,壽宴開始了。男賓客們在蕭府花園的一處竹林旁設宴;女賓客們則是在湖邊的花廳裏。各家的夫人們與小姐分別落座,邊吃著佳肴,邊與身旁的人小聲說著話。


    坐在上首的蕭夫人端了酒杯,站起身來遙敬在座的夫人小姐們,道:“感謝各位夫人、小姐來參加我的壽宴。我先幹為敬了。”


    在座的也都紛紛舉了酒杯,說著恭賀的話。蕭夫人誌得意滿地享受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眼神掃視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葉婉身上,眼中精光一閃,揚聲道:“那位就是長寧侯府的葉小姐吧?到嬸子這兒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葉婉眉梢微動,款款站起身來,走到蕭夫人身邊,福身行了一禮,道:“蕭夫人安。祝夫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好好,好孩子。我瞧著你送給我的壽禮是一盒胭脂?”蕭夫人早就得知了葉婉兄妹在府門前讓蕭鴻郎父子很是下不來台,如今逮著機會,也想讓葉婉出出醜。是以將她叫到跟前,特特提起葉婉送的壽禮。


    “不錯。不過我送夫人的胭脂可不是一般的胭脂。”葉婉淺笑如常,道:“這盒胭脂在整個兒炎麟國都再找不出第二盒了。”


    “哦?難不成一盒胭脂還有什麽名堂不成?”蕭夫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了,她倒要看看,葉婉要如何將一盒破胭脂誇出花兒來。


    “我送夫人的那盒胭脂,不僅可以使人看起來年輕十歲,還有美容養顏的功效。長期使用,能使皮膚更加細滑白皙,就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似的。”葉婉狀似天真地道。她明了蕭夫人當眾提起她送的壽禮,就是想讓她難堪,可對女人來說,能變得更加年輕漂亮,遠比金銀珠寶珍貴許多。


    蕭夫人隻當葉婉是故意誇大其詞,忙對身後的侍女道:“快去將葉小姐送的胭脂拿來,本夫人聽這丫頭一說,迫不及待想試試呢。”


    侍女領命去了,蕭夫人眸中深諳,親切道:“瞧瞧,多水靈的女孩兒。可恨那劉俊才有眼不識金鑲玉。你放心,此事我會叫我家老爺去與他父親說道,定不叫他退了這門親事。”


    葉婉眸中一沉,垂了眼睫,帶了些哭音,道:“多謝夫人好意了。隻是既然劉公子不待見我,我就是嫁過去了又有什麽好日子過呢?我哥哥已經與我說了,還是退了這門親事的好。”葉婉幹脆就將話挑明,省得蕭夫人裝好人,硬要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你想多了,我看你是個聰明伶俐的,長得又漂亮,往後劉俊才知曉了你的好處,定會好好待你的。”蕭夫人這話中的深意就有些惡毒了,自古女子重才德而輕容貌,隻有狐媚妾室才需要好的容貌取悅夫君。蕭夫人故意不提葉婉品行,隻提樣貌,就是暗喻葉婉無德了。


    葉婉拿了帕子假裝拭淚,道:“強扭的瓜不甜,既是劉公子不喜,隻等劉大人還了婚書,我自是會爽爽快快地退親。葉婉雖不敢自誇賢德,這點德行傲骨還是有的。”


    蕭夫人見葉婉輕輕巧巧幾句話就化解了她挖下的坑,眼中厲色一閃而逝,她倒是小瞧了葉婉。正好侍女捧了胭脂和銅鏡過來,蕭夫人唇角上揚,言語上的機鋒被葉婉躲過去了,那她就在這壽禮上做文章,總之他們兄妹讓自家兒子失了麵子,葉婉也別想悶不吭聲地拿一盒破胭脂做壽禮搪塞自己。今兒個定要讓長寧侯府顏麵掃地!


    打開銀質的妝盒,一股幽香撲麵而來,不禁讓人神情舒爽。侍女服侍著蕭夫人上妝,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臉色越發好起來,蕭夫人心中驚奇不已,難道這世上還真有那般神奇的胭脂?在座的賓客們也不禁驚歎,蕭夫人年近四十的人了,用了這胭脂,看起來也就像是三十出頭的樣子,這是什麽寶貝?竟能有這般奇效?


    “蕭夫人想是平日太過操勞,皮膚糟蹋得狠了,不然效果還更好呢。”蕭夫人不是喜歡玩語言遊戲麽?葉婉也來而不往非禮也,臉上掛著關懷的笑意,諷刺著她年老色衰這個事實。


    此時蕭夫人卻是沒心思理會葉婉的挖苦了,一門心思沉浸在銅鏡中自己的容顏上。這小小一盒不起眼的胭脂,竟真的讓自己年輕許多,她倒是真要謝謝葉婉了,近幾年蕭鴻郎在她房中留宿愈發少了,還不是因為她老了,沒有年輕時漂亮了?有了這盒胭脂,想必就能攏住蕭鴻郎的心了吧。“好孩子,你有心了。這盒胭脂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不知你是從何處得來的?”這小小一盒胭脂能用多久?她還能活好幾十年呢,等用完了,她豈不是又要頂著一張醜臉?


    “這是我師父藥癲親自為我配製的,用了許多名貴的藥材,再想多製幾盒,卻是難得了。”


    蕭夫人聞言頗為失望,道:“原來藥癲是你的師父。也罷,往後若是還能配製出來,務必要告訴我一聲,花多少錢銀子我都願意買。”


    “是。”葉婉心中冷笑,用完這盒胭脂,你也沒什麽以後了,就不必多惦記了。


    “阿婉,那麽好的東西,你怎麽就送給她了呢?”葉婉迴到席間,程瑤趴在葉婉耳邊輕聲道:“往後再有這等好東西,可要先想著我們些。要是能送給我娘一盒這樣好的胭脂,她定會高興的。”


    葉婉好笑地看了一眼幾個豎起耳朵聽程瑤和她說話的女孩子,道:“我還有更好的法子,迴頭告訴你們。”


    蕭府的壽宴結束後,葉婉迴到長寧侯府,又將自己關進了書房,她寫給蔚謙關於發展商業的折子還沒寫完。她想,若是將以經濟侵略、控製他國的想法一並寫進去,蔚謙會更感興趣些。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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