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們……”褚恬話還沒說完,本來熱鬧的起居室就剩下她和景熠兩個人了。


    她緊張的站著,也不敢迴頭,隻感覺他犀利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打轉,心裏也拿不準了。他到底是因為她的心思感動了,還是想修理她沒事找抽的行為。


    景熠看著褚恬緊繃的背影,無聲的在心裏笑了。也沒理會她,直接轉身朝樓上去了。


    褚恬幫著林國忠收拾了餐具,在他再三催促下上樓進了主臥,正好和從衣帽間裏出來的景熠撞了個正著。


    “你要出去?”褚恬看著換了身衣服的景熠,也顧不上忐忑了,問題脫口而出。


    他穿著黑西裝,卻不是平時常穿的啞光款式,變成了反光的料子。他平時也不打領帶的,現在挺括的白色襯衣領子間卻打著一枚精致的黑色領結。


    這麽正式的樣子褚恬隻在景氏年會上見過一次,可當時離的太遠,看得並不真切。現在景熠就在幾步之遙,帥氣的讓她有種快要突發腦溢血的眩暈感。


    景熠看著褚恬微紅著臉眼神發直的樣子,忍著想馬上抱住她親吻的衝動,指了指床尾凳,故作清冷的說,“洗澡,換衣服下樓。”


    褚恬看著他開門出去的背影疑惑極了,她走到床尾凳邊看了看,上麵整齊的放著一件淡粉色輕紗禮服,地上還有一雙蝴蝶結高跟鞋。她撓了撓頭發,依舊不明白他有什麽打算,隻得壓住心頭的疑問進了浴室。


    等她換好衣服下樓卻沒看見景熠,林國忠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褚小姐,跟我來。”


    褚恬揣著小心跟在他後麵,一直走到了和起居室相連的走廊盡頭。這裏有一扇雙開門,平時她從未注意過,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情況。


    林國忠轉動把手打開了門,沒說什麽,隻是示意褚恬進去。


    褚恬伸著脖子往裏麵看了一眼,房間裏的情況出乎她的意料。這是個很大的房間,但很空曠。房間裏鋪著深棕色的木地板,三麵牆上都有巨大的鏡子,好像是間練功房。


    她小心翼翼的走進去,房間裏燈光幽暗,隻有中央的位置打著一束射燈,而景熠就坐在燈下,懷抱著一把紅棕色的大提琴。


    褚恬怔怔的看著他,一時迴不過神來。他的坐姿鬆怔,身上的黑西裝在暖色燈光的下泛著銀色的光澤。他帶著白手套的手握著琴弓,整個人洋溢著優雅的藝術氣質。


    景熠抬眼看著麵帶驚訝之色的小女人,眼底湧起了溫柔的神色。他的眼神在褚恬嬌美的麵龐上流連了一番,輕聲說,“坐下。”


    褚恬轉頭才發現身後放著一把簡單的折疊椅,她提著裙擺坐下,對麵又響起了景熠悅耳的男中音,“romance-in-f-major,送給你。”


    說完,他就摘下手套,撫上琴弦輕輕合上了眼睛。他修長的手指一手揉弦,一手握弓弦拉出了低沉悠揚的音符。


    褚恬捂著心口聽得沉醉了,大提琴渾厚的聲音像流水一樣從景熠的指尖傾瀉出來。他低著頭拉得沉醉無比,技藝純熟又情感豐沛,完全是專業的大師級水準。


    景熠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裏,心靜如水,腦子裏不斷閃過許多記憶片段。他開啟大提琴曆程源於景輝,他們兩兄弟曾經在維也納國際音樂比賽上合奏,一個拉大提琴,一個拉小提琴,他現在擁有的3把世界著名大提琴都是景輝花了不少心思從收藏家的手裏購得的。


    自從2年前景輝過世後,他再沒有進過琴房,也沒拉過琴。對於他來說,子期已故,伯牙便沒有再撥弦的理由了。但現在,他想為褚恬演奏一曲,他所有想說的話都在這支婉轉深情的曲子裏。他很想告訴她,因為她,他重新找到了拉琴的理由,找到了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人。


    當最後一個悠長的音符餘音繞梁般緩緩消失時,褚恬已經聽的眼眶濕潤。她定定的看著緩緩睜開眼睛,朝她微微頷首的景熠,心底翻滾起持續不斷的暖意。


    這首浪漫的曲子,在景熠的演繹下比聖桑的版本更加深沉一些,帶著他強烈的個人色彩和語言。他要訴說的好像是許許多多隱晦的情愫,但她都感覺到了,溫暖又靜謐。


    景熠把琴輕輕放在琴架上,走到褚恬麵前蹲下身,伸手撫上她白皙的臉頰,寵溺的問,“喜歡嗎?”


    褚恬輕抿的嘴唇淡淡的笑了,“喜歡,可是今天是你生日,怎麽反過來給我拉琴?”


    “因為你值得。”景熠將她的手握在手裏輕輕揉著,深邃的銀灰色眸子閃動著深深的柔情。


    褚恬輕歎了口氣,看著射燈下的大提琴,感慨道,“你究竟會多少東西啊,太讓我意外了。”


    “來,我教你。”景熠將她拉到燈下坐著,拿過琴放在她身前,握住她的小手拿住弓弦,輕輕的拉出了音階。


    褚恬甜甜的笑著,手上傳來的是大提琴美妙的共振和他掌心的溫度,讓她在心裏歎謂了一聲。


    景熠垂眸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握緊她的手,伏在她耳畔輕聲說,“蛋糕,有名字嗎?”


    -douceur-de-bonheur。”褚恬有些害羞了,隻用法文念出了名字。“甜蜜的幸福”是她現在的心境寫照,而這個名字和她自己的生日蛋糕的名字“純淨的甜蜜”是對應的。


    “恬兒,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生日了。”景熠在她耳根處落下一個輕吻,聲音再次放的更輕。他無法準確形容現在的感覺,感動和愛意交織在一起,甜蜜的讓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褚恬抬頭就對上了他眼底含笑的樣子,那雙藏在透明鏡片後的深邃眼睛裏柔情似水,看得她心弦震動無比。


    “熠,要是你喜歡,我可以每年都給你做生日蛋糕。”她直視著他的眼睛,柔聲說道。她敏感的察覺到他的眼睛裏有一些苦澀的情緒,看得她心疼又難過。他擁有的其實很少,除了金錢和地位這些身外之物,幾乎什麽都沒有。她想陪著他,讓他不再孤獨。


    景熠眸色一沉,低頭就吻上了褚恬粉嫩的唇瓣。讓他說什麽好,這個小女人太懂他了。僅僅一句話,就勾得他心間暖意融融。他甚至開始慶幸放棄了律師職業迴國,心底僅存的一絲遺憾和不甘都在此刻充盈感官的柔軟和清甜氣息中消失了。現在這樣就很好,隻要有她在,他再不奢求其它了。


    褚恬閉著眼睛感受著他的親吻,完全沉淪在這一刻的甜蜜與幸福中。她所祈求的一瞬永恆就是像現在這個樣子,她的心願都實現了。


    比起褚恬愛情事業順遂來說,端木臻可謂是煩心透了。她迴國休假一周,整天被宗伽文糾纏的不得安寧。


    假期結束前,兩人之間又爆發了一次嚴重的爭執,原因是宗伽文竟然提出讓端木臻迴國就職。


    端木臻當然不會妥協,她是家裏的希望和驕傲,從高中開始就在獨自在國外打拚。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份光鮮的工作,怎麽可能為了宗伽文這麽個連男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放棄。


    最後,她毅然迴絕了他的要求,並且明確說明不會和他交往,拉起行李箱瀟灑的走人了。


    臨近春節的時候,褚恬放了“rosemary”一班員工的假,關店開始了一年一度的長假期。


    關於過年的問題,她本來想去s市陪褚懷瑜的,卻被景熠否決了,並且直接打電話給褚懷瑜要求他來b市過節。


    褚懷瑜在除夕前一天結束工作到了b市,他拉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到達出口,就看見了伸長脖子張望的褚恬。


    “小舅舅!”褚恬興奮的朝褚懷瑜招手,快步走了上去。


    褚懷瑜仔細打量了她一圈,看著她麵色紅潤長了些肉的樣子,被景熠使喚的不爽被欣慰所取代。


    他拍了拍她的肩,笑著問,“身體還好嗎?”


    “嗯嗯,都好。”褚恬親昵的挽起他的手往機場外走。


    “景熠呢?”褚懷瑜走出候機樓,隻看見了迎接他的老齊,景熠並沒有出現。


    “他還在公司。”褚恬看著他微微皺眉的樣子,忙解釋道。景熠最近都在忙著和一家德國網絡科技公司的合作案,外國人是沒有春節的,他為了配合那邊的工作時間,自然不會這麽早開始休假。


    褚懷瑜聽了沒有接話,隻是神色鬆怔的點了點頭。既然景熠在忙工作,他自然沒有挑剔的道理了。


    邁巴赫齊柏林載著兩人迴到了“意墅”,褚懷瑜下車後沒有著急進門,而是在院子裏視察了起來。


    褚恬背著手乖乖的等著,對他的職業習慣她是十分了解的。褚懷瑜對自己的作品都抱有深切的感情,非常關心客戶是否愛惜他的設計心血。


    直到把建築和院子都看了一圈,褚懷瑜才滿意的點頭了。看得出景熠確實很愛惜這棟房子,外牆清洗的一塵不染,連房前的草坪都鬱鬱蔥蔥非常平整。


    “褚先生,新年好。”林國忠聽到門鈴聲很快迎了出來,恭敬的朝褚懷瑜打了個招唿。


    “你好。”褚懷瑜平淡的迴道,他和林國忠在房子的設計階段有過交集,也算是熟人了。


    褚恬跟在他後麵,陪著他把一樓的前廳、起居室、餐廳和廚房都檢查了一遍,才笑著問,“褚工,住戶的使用情況還滿意嗎?”


    “不錯。”褚懷瑜負手站在起居室中央,滿意的點頭了。室內的陳設也完全秉承了他的設計理念,讓他很有成就感。


    林國忠端著托盤走到起居室,笑著說,“褚先生一路辛苦了,喝杯茶吧。”


    褚懷瑜從善如流的坐到沙發上接過了茶杯,他看著一旁笑的開心的褚恬,關切的問,“你的店怎麽樣?今年盈利了嗎?”


    “還不錯,前期成本都收迴來了,有三成的盈利。”褚恬笑著答道。托景熠的福,“rosemary”搬到景天商廈4個月不到就盈利了,這可是她今年最開心的事了。


    “嗯。”褚懷瑜滿意的點頭,輕抿了兩口茶。


    “小舅舅,你能休息幾天啊?”褚恬撐著頭看他神色輕鬆的樣子,不覺更開心了。看來他現在是很滿意景熠了,應該不會再反對他們了吧。


    褚懷瑜看著她一臉期待的樣子就笑了,“暫定初七上班。”


    “真的?太好了!”褚恬拔高聲調拍了一下手,工作狂竟然要休息一周,這可是好消息。


    褚懷瑜見她兩眼放光的樣子,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他尋思了片刻,試探著問,“明天除夕有什麽安排?景熠在哪裏過?”


    “他就在家啊,還能去哪裏?”褚恬有些不明覺厲,想都沒想就迴答了。


    褚懷瑜倒是有點意外,除夕是國人傳統的團圓日,難道景熠不迴景家嗎?


    “褚先生安心住下,明天的事都安排好了。”林國忠見他有些疑惑的樣子,就出聲補充了一句。就算他不來,景熠也不會迴老宅的,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了。


    褚懷瑜聽了不置可否,隻是用餘光瞄了一眼褚恬。既然景熠不去見景齊峰,他就當少了個麻煩,自然不反對。


    景熠在傍晚7點迴到了“意墅”,他並沒有讓項正飛跟他一起迴來。明天就是除夕了,他辛苦了一整年,也該抓緊不多的休息時間好好陪陪家人。


    他穩步走進起居室,見褚懷瑜抱著筆記本電腦坐在沙發上。他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唿,又朝廚房的方向望了一眼,轉身上了樓。


    褚懷瑜看著景熠上樓的身影,挑眉輕笑了一聲。這人還是老樣子,冷淡的讓人看不出情緒,要不是和他打過幾次照麵,還以為他不歡迎他來這裏呢。


    景熠迴主臥洗了個澡,又換了身幹淨衣服下了樓。他先去廚房看了一下褚恬的情況,又迴到了起居室。


    “到書房來一下。”他清冷的對褚懷瑜說道,自顧自的上了樓。


    褚懷瑜見他好像有話要談的樣子,就從善如流的關掉了電腦,起身跟進了書房。


    景熠坐到轉椅上,抬手示意褚懷瑜坐下,又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點開一份文件放在了他手邊。


    褚懷瑜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內容,有些意外。他簡單的翻閱了一下,抬頭朝景熠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迪拜的項目,可有興趣?”景熠鬆怔的坐著,戴著白手套的修長手指在桌麵上輕敲了兩下。這次叫褚懷瑜過來除了過節外,還有公事的原因。


    褚懷瑜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調侃道,“你這是給我行方便?”


    他手裏的是一份景氏企劃案——迪拜7星級豪華酒店的設計招標書。景氏顯然還沒有對外發布招標信息,現在卻給他看了,不免有些任人唯親的嫌疑。


    “你的設計很好。”景熠麵色不改的答道。


    其實要說私心還是有的,畢竟褚懷瑜是褚恬舅舅,關係非同一般。但更多的確實是因為欣賞他的建築才華,迪拜的酒店是景氏未來一段時間最重要的投資項目,必須和頂尖的設計師合作才能達到一鳴驚人的效果。


    褚懷瑜再次把目光集中到了平板電腦上,他仔細看過策劃案後,頷首說,“我會和英國總部的同事認真考慮,準備什麽時候正式對外招標?”


    “過完年。”景熠知道他不會拒絕,這個答複在他意料之中。沒有一個建築師事務所會拒絕這塊蛋糕,能在迪拜一展實力,是所有建築師的夢想。


    褚懷瑜點頭應了一聲,放下平板電腦換了個話題,“關於vannie,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下個月廉氏主席壽辰,我會帶她過去。”景熠沉聲答道,現在褚懷瑜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他應該加快速度了。


    褚懷瑜沉吟了一陣,肅然的問,“‘修益堂’的事解決的不錯,但是你確定要現在公開你們的關係?”


    景熠微眯了一下眼,冷聲道,“你不必擔心景齊峰,也無需懷疑我的能力。”褚懷瑜顯然話裏有話,無非是忌憚景齊峰知道了會從中作梗。但他決心要給褚恬一個正式的身份,不想再隱瞞他們的關係了。


    “你……”褚懷瑜看著他冷峻異常的樣子,心中有了猜想。景熠對景齊峰的態度非常冷淡,像是積怨很深的樣子。


    景熠起身站了起來,他雙手揣在兜裏,瞥著褚懷瑜說,“迪拜的項目你用心準備,其他的不用管。”


    褚懷瑜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無奈的笑了一聲。好吧,景熠既然已經承諾,那他不妨就靜觀其變,看看他究竟有多大決心掃清前麵的攔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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