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著雨的街道。


    溫良自己走在雨裏,渾身濕透。


    他像是做了場可怕的夢。


    盡管夢可能已經醒了,但人還遲遲沒醒。


    不知道從今天過後,自己還能不能再見到父親。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一座公交站台前,停了下來。


    望著冷雨街道怔怔出神。


    他看到了幾個穿著中學生校服的學生。


    嘴裏談論著一些奇怪的內容。


    “你聽說了嗎?最近把人吃掉,還說自己腦子裏有蟲的連環殺人犯已經找到了!”


    “真的假的?腦子裏有蟲?”


    “是不是精神病?”


    “別什麽都賴給精神病!”


    “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會有這種變態!”


    “犯人說他也不想吃人...但控製不住...”


    幾個人談論著奇怪的話題,溫良像是還沒有從噩夢中醒過來。


    他現在一聽到蟲,胃裏就會感到惡心,甚至忍不住想要吐。


    “蟲...吃人?”


    簡直像是從恐怖電影裏走出來的情節。


    他忽略了這樣令人感到不太舒服的談話內容。


    轉目,看到站台前一旁,站著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青年,臉色好像和自己一樣,十分的落寞。


    青年舉著手機似乎正在打電話,隻不過那語氣更像是一種呢喃自語:“落落...是我...於禮...”


    剛說兩句,他又突然放下了電話,臉色似乎有些緊張,或者說是一種不安。


    望著漆黑的屏幕,溫良意識到,原來這個年輕人根本沒有撥通號碼....


    隻是在模擬打電話。


    為什麽要模擬呢?


    他是想要打給誰呢?


    為什麽不打呢?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想的有點多了,這一切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沒有多停留,他隻是漫無目的往前走,不知不覺迴到了家門前。


    伸出手,卻沒有勇氣推開門。


    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家裏的媽媽。


    他把自己反鎖進了樓下的倉庫裏。


    抱著膝蓋,躺在地上。


    冰冷的感覺,越來越冰冷。


    慢慢的,他睡著了,卻出乎意外睡得很好。


    隻是再次醒來時,卻感覺渾身發燙,腦袋昏昏沉沉的。


    似乎是發燒了。


    但比起發燒,還有一種情況,更讓他感覺不舒服。


    饑餓。


    十分的饑餓。


    想要吃肉...


    他感覺這種饑餓似乎有些不正常,像是要占據自己的理智一樣。


    扶著牆壁站起來,推開儲藏室門,雨已經停了。


    他搖晃著身子上樓,甚至覺得意識也開始有些不太清醒。


    忽然,有人從樓上跌跌撞撞衝下來,剛走到樓梯口,還沒停下腳步,嘴裏突然開始瘋狂嘔吐。


    漆黑的嘔吐物瞬間噴的樓道牆壁上到處都是。


    溫良捂著鼻子,感到一陣惡心。


    他隻看了一眼,便認出來這人是自己對門的一個大叔。


    整棟樓都知道,聽說這大叔的老婆和他離了婚,原因是嫌棄他床上活不好,導致兩人多年沒孩子。


    後來他老婆找了一個年輕的,竟然一口氣生了六個!


    離婚以後,這大叔整天在家酗酒,現在嘔吐不止,保不準又是因為喝多了。


    但是...喝多了為什麽吐得是黑色的東西?


    溫良正想著,那大叔蹲在牆角迴過頭發現了他,整個人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他扶著牆壁,艱難起身,喉嚨裏像是卡著一口痰似的,聲音十分沙啞。


    “小夥子,是我,你還記得嗎...我是你對門的鄰居...我身體...感覺有些不舒服...你家有藥嗎?”


    “大叔,你又喝酒喝多了?”


    “不是喝酒...是胃裏...餓。”


    “餓?”


    溫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皺著眉頭,追問一句:“你說的是饑餓嗎?”


    “對...就是饑餓...想吃肉...好想吃肉...”


    大叔猛然抬起眼,用詭異的眼神盯著眼前的青年。


    他嘴巴張著,口水一直在往外流。


    溫良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後退幾步,仔細去看才發現,這大叔的眼眶裏,全是血絲。


    牙齒和嘴唇上沾著血和一些黃色的毛發...


    他想起來了,大叔家裏養的好像有一隻橘黃色的貓...


    饑餓...能餓成這樣?


    這恐怖的樣子讓溫良內心感到驚悚與害怕,他甚至沒有說一句再見,便急匆匆上樓進了家裏。


    迴到家中,屋子裏正放著電視機,卻沒人看。


    廚房裏似乎燉著飯菜,但也沒有人的身影。


    他聞到了飯香味,肚子的饑餓更加變得明顯了。


    迫不及待想要吃點什麽。


    但不是吃菜,而是要吃一些帶有肉味的東西。


    他打開冰箱,亂翻起來。


    火腿腸,咬了一口,味道似乎缺了點。


    臘肉,吃了幾下,還是覺得不對。


    最後,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塊生羊肉上。


    聞到那生肉味,他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起來。


    不知為何,他竟有一種衝動,想要抓住這生肉大口朵頤。


    “我...這是怎麽了...”


    他拚命克製腹內的饑餓,但越是克製,那饑餓感反而變得更加明顯。


    幹脆關上了冰箱,心煩意亂的叫了一聲:“媽,家裏還有別的肉嗎?”


    然而屋子裏,沒有迴應。


    “媽?”


    他又叫了一聲,還是沒人迴應。


    按理說電視機開機,廚房又做著飯菜,母親應該在家。


    他這時才發現,母親的房門一直緊閉著。


    真是奇怪,這門平日裏不會關上。


    母親在屋子裏幹什麽呢?


    溫良走過去,敲了下門,卻發現門根本沒鎖。


    推開門進去的瞬間,他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強烈的血腥味。


    一抬眼,整個人怔在原地。


    母親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衣,屍體橫躺在床上,腹部插著一把筆直的砍刀。


    手臂長的刀刃穿透身體,紮進了下方的床墊裏麵。


    白色的床單,被染成了刺眼的紅色,血跡已經完全幹涸。


    顯然,屍體死亡有一段時間了。


    “媽...?”


    望著眼前的一幕,溫良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有一陣怪異的嗡鳴聲在響。


    許久之後,他才迴過神來,雙腿發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連滾帶爬哭喊著撲到床邊,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媽!媽你醒醒!媽!”


    他拚命喊叫著,那早已失去溫度的冰冷屍體,沒有一絲迴應。


    插在母親腹部的那把刀,他還認得,是昨天父親帶在身上的那把...


    腦子裏混亂不堪,看到這把刀的時候,溫良其實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隻是,他無法接受,這把刀...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那個人...那個帶著白帽子的人...


    他明明親口承諾...隻要自己吃了蟲子,就會放了他們...


    為什麽...為什麽他要這麽做?!


    劇烈的悲痛與恐懼侵襲全身。


    溫良慌張的掏出手機,卻幾次都沒能拿穩掉在地上。


    他撥打了緊急電話,然而,無人接聽。


    此時客廳的電視機裏,播出一則奇怪的新聞。


    主持人的聲音斷斷續續,聽起來十分慌張和不安。


    “緊急...東區出現蟲子感染者...異常...吃人...難以殺死...解決方法...蟲子是關鍵...請保護好自己...”


    跪在臥室裏的溫良,耳朵聽著聲音,雙眼卻直勾勾盯著自己母親的屍體...


    臉上的表情,是一副貪婪的模樣。


    他內心充滿了喪失親人的悲痛,眼睛裏不斷流出淚水。


    腹部卻又感受著饑餓,嘴巴裏不斷流出口水。


    悲傷與饑餓,道德與欲望,理性與本能,在這一刻開始激烈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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