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餘玠不但是張良,還是範蠡,玉胥酒莊的酒,賣得非常之好。


    餘玠曾經給過吳浩一張酒單,吳浩接過一看,小嚇一跳,隻見上書:


    羅浮春、洞庭春色、金盤露、鳳泉、豆蔻春、雪醅、醇碧、皇華、瓊華露、齊雲清露、雙瑞、留香春、十洲春、海嶽春、浮玉春、春淮春、蓬萊春、玉醅、錦波春、浮玉春、秦淮春、銀光、豐和春、金鬥泉、藍橋風月、紫金泉、萬象皆春、萬家人、武陵桃園、冷泉、千日春。


    (這是不帶“酒”字的。)


    思春堂、中和堂、愛諮堂、六客堂、愛山堂、靜治堂、清心堂、慶遠堂、清白堂、慶華堂、梅壽堂、濟美堂、元勳堂、冰堂。


    (這是不帶“酒”字但帶個“堂”字的。)


    仁和酒、扶頭酒、花露酒、椒花酒、羔兒法酒、花白酒、銀笄酒、瑞露酒、紅友酒、白羊酒、蘇合香酒、雪花肉酒、春紅酒、四明碧香酒。


    (這是帶個“酒”字的。)


    吳浩看罷,心說,你水字數啊?


    問:這麽多種酒,咱們都有嗎?


    答:都有。


    吳浩瞪眼,怎可能?


    餘玠笑:真的都有。


    首先,這些酒,雖然大半不產自淮東,但臨安都有——其實,其中的相當一部分,也不產自臨安,但臨安是首都,聚天下之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各地的酒商都會運酒到臨安販賣,因此,可以集中於臨安采購。


    (所謂條件允許,是說酒雖可長期保存,但說到運輸,到底還有個距離、溫濕度的問題。)


    當然,若出貨量夠大的話,人家也不是不可以直接發貨到淮東。


    其次,這張單子,一眼掃過,五花八門,琳琅滿目,但上麵的酒,彼此的差異,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樣大,有的,甚至是同一種酒,隻不過換了個名號而已。


    臨安的酒業,有個總銷的製度,譬如,史嵩之借吳浩的花、請吳浩的客的豐樂樓就是個總銷商,周邊的酒樓都在豐樂樓進貨,迴去了,有的直接打豐樂樓的招牌,有的想打響自家的名號,就給“自家的酒”另起一個響亮的名字。


    又譬如,那些帶個“堂”字的酒,大多出於貴戚之家,習慣上,多以府中某樓閣的名字命名之,貴戚自高身份,大擺宴席,是不肯說席上的酒采買自某某酒樓、某某酒坊的,但這些“某某堂”,是否真的皆為主人家自釀?


    吳浩心說,如此說來,一堆“貼牌”的?


    餘玠說,玉胥酒莊的酒的品種足夠多,才顯得實力雄厚,客戶才會對咱們有信心;至於實際出貨,可分兩種情況:


    若本為“貼牌”,那咱們也“貼牌”——本沒有區別,又如何喝得出區別?


    若本來確實是兩種不同的酒,特別是產地不同(產地不同,則水、糧皆有別,行家是喝的出區別的),那就或自臨安統一進貨,或在出貨量足夠大的情況下,采購自產地,然後加價賣出。


    人離鄉賤,物離鄉貴,產地愈遠,賣得愈貴,也是理所當然。


    北邊兒的土包子,隻要酒的味道好,便無任歡迎,這種酒、那種酒的細微差別,其實也沒那許多行家去仔細分辨。


    賣酒之外,玉胥酒莊還賣酒器。


    酒器對普通消費者沒有意義,但對高端消費者——貴勢豪富之家,卻很有意義。


    裝逼啥的,全靠這個啦。


    譬如豐樂樓,酒器有銀、瓷兩種,任君選擇,並不加價,而大多數人,自然選擇銀酒器。


    二人對飲,一副注碗,兩副盤盞,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隻,皆銀光閃閃,那真是相當的有逼格。


    這樣一套酒器,價值百兩以上;若是正經的宴席,一席的銀酒器,價值可在千兩以上。


    前文說過,戰事稍平,金國的貴勢之家,又重啟歌舞升平、醉生夢死的節奏,就像十八世紀法國宮廷、上流社會的生活方式對俄國宮廷、上流社會的影響可算降維打擊一樣,金國的貴勢之家所豔羨慕仿的,也全是臨安的那一套,對於高檔酒器的歡迎,同二十一世紀富姐們對愛馬仕、香奈兒的追捧,如出一轍。


    玉胥酒莊賣酒器,賺錢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可以登堂入室——這樣的高檔酒氣器,主人一般是要親眼過目的,因此,可以同主人直接打上交道,而不僅僅是和管家一類人物接洽。


    玉胥酒莊運營至今,山東境內,除了最東端的登州和寧海州,其餘州府,都建立了分店,開展了業務;另外,也進入了大名府路以及河北東路的滄州、景州。


    餘玠的小目標,完成了一半有多了。


    好了,話頭該迴到史天倪身上了。


    綜合各種情報,餘玠、吳浩做出了相同的判斷:


    木華黎既然選擇史某主持河北、山東的戰事,說明,蒙古的戰略——至少,對河北、山東的戰略,發生了重大的改變。


    史天倪不是蒙古人,他是漢人,河北當地土著,一個超大號的土豪。


    史氏發跡於史天倪曾祖史倫,對外宣稱“築室發土得金,始饒於財”,但這肯定是扯淡,史倫“少好俠”,其實就是盜搶而致富。


    史倫以俠稱於河朔,所藏活豪士甚眾之外,更建家塾,招徠學者,士族陷為奴虜者,輒出金贖之;遇到荒年,一次過發粟八萬石賑饑者,士皆爭附之。


    (八萬石,真的是很牛掰了;州郡官府賑濟,一次過能不能拿出八萬石來,都得兩說。)


    史倫卒時,河朔諸郡結“清樂社”四十餘,每社近千人,塑史倫像,年年奉祠之。


    這四萬“清樂社”成員,成為日後史氏強大私軍的基礎。


    到了史天倪父親史秉直這一代,“尚義氣”之外,開始正經讀書;讀書的結果就是,木華黎統兵南伐,史秉直曰:“遍觀史籍,知改朝換代在即矣!”於是,率鄉裏老幼數千人,詣涿州軍門降。


    就是說,史氏是未經交兵、主動投入蒙古的。


    大土豪主動投附,木華黎自然大喜,欲大用史秉直,史秉直辭而薦其子,木華黎乃以史天倪為萬戶,而命史秉直“管領降人家屬”,屯霸州。


    史秉直“拊循有方”(其實就是會忽悠啦),遠近聞而附者十餘萬家。


    但這“十餘萬家”萬萬沒想到的是,蒙古人下令:所有“新降”,統統遷於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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