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的貿易政策:輕稅宋朝商人,重稅金朝商人。


    彼時,所謂貿易,其實是宋朝的商品,也即所謂“南貨”向北方的單向輸入,輕稅宋商,是為了吸引宋商販運貨物至膠西貿易;重稅金商,是因為“南貨”入北之後,身價大增,有足夠的利潤空間可供當政者課以重稅。


    彼時,對於金朝來說,南邊,與宋朝的大規模戰爭已經結束;北邊,木華黎不逞於山東,轉而西去,攻略河東,算起來,黃陵崗一役後,黃河以南,一直沒有戰事,市麵開始恢複,人心開始安定,權貴豪富之家,重新開始舞榭歌台,醉生夢死,“暖風熏得遊人醉,隻把杭州作汴州”,宋人如此,金人亦然,沒有任何區別。


    也即是說,對於奢侈性商品、休閑性商品的需求,恢複了。


    這一類商品,大都為“南貨”。


    金、宋雙方,一直沒有簽署和平協議——主要是宋朝不著急簽;可是,沒有和議,就沒有互市,單靠走私,是不足以滿足廣大人民群眾的物質和精神需求滴。


    在這種情形下,膠西的進口貿易,成了“曲線救國”,許多金國商人——不止山東本地的,紛紛自全國各地奔赴膠西,進貨之後,迴去一轉手,便獲重利,進貨價和零售價的差額,可達十倍之多。


    形勢一片大好。


    大好形勢之中,李福(李全的哥哥,詳見上一章)又看出一條財路來:辦個車行,替商人們運載貨物,不亦可乎?


    他走去將這個主意對張林說了。


    張林心想:這基本上就是欺行霸市了,別的車行,如何敢同你的車行競爭?就是那班商人,也不敢不將貨物交給你承運呀?這個運價,一定較市價高出一大截來,相當於又征了一重稅。


    不過,話也說迴來了,山東的路,大多是不太平的,打出李氏車行的招牌,敢行劫的盜賊,恐怕不多,也算是花錢買個平安?


    於是表示讚同,“好主意!”


    隻是心裏奇怪:貿易不歸我管,你走來同我商量此事,啥意思呢?


    您馬上就曉得啥意思了。


    李福“嗬嗬”笑道,“老弟,你曉得的,我和李觀察使,早早就入了宋境,剛剛迴轉山東,就又去了河北,山東的情形,其實已很隔膜了,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山東土著了!而辦車行,要大車、要車夫,你說我兩眼一抹黑的,哪裏去尋這些物什?”


    略一頓,“老弟你就不同了,一直在益都穩紮穩打,一切情形,都是門兒清!所以,這個大車、車夫,就得勞煩老弟你替我想法子嘍!”


    張林麵色微變,未及說話,李福三根指頭一翻,似笑非笑,“三日之後,我來聽好音,拜托了!”說罷,不等張林答話,掉頭就走。


    看李福去遠了,張林一個親信,叫李馬兒的,覷著張林的神色,“他什麽意思?他辦車行,本錢由我們來出?那收益呢?這個車行,有我們的股子嗎?”


    張林陰沉了臉,“你說呢?”


    李馬兒瞪大了眼睛,“賊斯鳥,太欺負人了!哥哥,這個事兒,你得說給李觀察使聽!”


    張林冷笑,“你怎曉得他沒將這個事兒說給李觀察使聽?”


    “呃,哥哥,你是說——”


    張林不說話,半響,咬咬牙,“罷了,這一迴,且讓他們一步!”


    *


    臨安。


    皇帝的健康,出現了非常不好的跡象。


    樞密院匯報工作,下頭一樁樁,一件件,條分縷析,上頭的皇帝,閉上眼,低下頭,不言不語。


    本以為官家正在廟膜獨運,但皇帝的身體慢慢傾斜——不聲不響的暈過去了!


    頓時一片大亂。


    一大群太醫趕到,圍成一圈,手忙腳亂,折騰半天,皇帝終於蘇醒過來了,睜開眼,過了好一會兒,茫然說道:你們幹啥呀?


    史彌遠得報,火速進宮,並嚴囑相關人等:絕不許將此事泄之於外!


    但這種事情,怎可能真正封住消息?


    不曉得泄自宮掖還是樞密院,反正,不過三二日,“官家昏厥不能臨朝”的說法,便滿臨安城傳遍了。


    皇帝身子虛弱,不算一個秘密,既出了這樣的狀況,很自然的,人們不能不去想“天崩地裂”之後的事情了。


    有人以為,該立太子,以示國家有儲,以安天下人心。


    至於太子的人選,當然隻有唯一的一個:封為祁國公的皇子趙竑。


    有人說,這一次的立太子之議,首倡者,非出自廟堂,而是江湖——遠自福建路建寧府浦城縣。


    蒲城?


    是滴,西山先生是蒲城人,目下,正在籍丁憂守孝呀。


    號“西山”者,真德秀也。


    哦,對呀,西山先生是祁國公的老師嘛!


    真德秀正在丁憂中,不好直接上書,但信件往來,自有同道服其勞,於是,軍器監範應旍上了一個奏章,請立太子,其中幾句,看著叫人有些心驚肉跳:


    “國事大且急者,儲貳為先,陛下不斷自宸衷,徒眩惑於左右近習之言,轉移於宮庭嬪禦之見,失今不圖,奸臣乘夜半,片紙或從中出,忠義之士,束手無策矣!”


    奸臣?說的是誰呀?難道,是說史——


    (好家夥,這不是說“奸臣”將矯造遺詔,擅行廢立嘛!)


    咳咳,知名不具、知名不具!哦,應該說,知名莫道、知名莫道!


    範應旍這個奏章,幾乎是指著某人的鼻子叫皇帝看,不過,兩宋重文抑武,言路非常寬鬆,文官說話,一向語不驚人死不休,就指名道姓,也不算太稀奇。


    台麵上,史彌遠一聲不吭;私底下,則向皇帝如是說:若立太子,祁國公剛進宮的時候就該立了,彼時不立此時立,不啻宣告天下,“我不行了,我就要死了”——咋的,您要咒自己死?


    原話自然不是這樣說的,但意思就是介麽個意思。


    皇帝沉默不語。


    數日之後,一日之內,頒下兩道詔書:


    其一,追封史浩為越王,改諡忠定,配享孝宗廟廷。


    史浩是誰?孝宗朝的宰相,有個兒子,名曰史彌遠也。


    其二,進封皇子祁國公竑為濟國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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