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浩點點頭,“欲建功立業,就不能不出射陽湖了。”


    展淵亦頷首,“對!”


    頓一頓,“然湖內、湖外,兩個天地,既出了射陽湖,單憑射陽湖人自己,不能自立,一定要有所依憑。”


    嗯,就是說,要找個靠譜的主子。


    “李全拉攏射陽湖人已久,還對周安民有恩,然射陽湖人何以一直未出湖相投?就是不以李全堪為主嘛!其實,周安民一直冷眼旁觀,席後,他對我說,‘李全其人,誌大而才疏,貌寬宏而實偏狹,我並不以為其能成大事!至於朝廷大員,如賈涉、梁丙者,受製於忠義軍而不能自專——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如何堪為射陽湖人之主?’”


    (李全冒功暴露,賈涉被劾去位,梁丙接任,其事跡見第五十九章《秋風起,淮東變》)


    “直到長風你入主楚州。”


    “你之縱橫捭闔,智慧機變,殺伐決斷,都不必說了,周安民對我說,他最佩服吳製帥的,其實是心胸如海,真正有容人之量。”


    頓一頓,“他曉得黃達的事情!對我說,‘黃將軍本為吳製帥不解之仇,但黃將軍有難,吳製帥非但奮力赴援,更受納其於麾下,一切前嫌不計,這份氣度,真正人所難及!’”


    “他笑說,‘我毀塢燒船之前,其實心裏是有譜兒的:此舉雖然荒唐,但並不屬於違反軍紀——畢竟,我還沒有歸於吳製帥麾下嘛!所以,吳大帥未必一定砍我的頭罷?’雲雲。”


    周安民居然曉得黃達的事情?


    好家夥,還以為射陽湖世外桃源,不知有漢,遑論魏晉呢!其實,人家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鑽頭覓縫的到處打探,消息靈光著呢!


    嗯,有心人呐。


    “長風,這位周安民,真正是個人才!照我看,你的麾下,除了餘玠,餘者,皆不及他!”


    哦?評價如此之高?


    “射陽湖浮居數萬家,我二三日中,所見有限,但就我目之所及,一切井井有條,真正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在淮東這個地方,真正叫世外桃源了!”


    “最叫我意外的是,整個射陽湖,竟似乎沒有什麽明顯的貧富之別?三個大頭領,起居服用,一如尋常漁人,隻那位穀汝礪,家裏多了百十卷書而已;麵見之時,若不加介紹,怎想的到,這三位,竟是‘十萬水匪’的大頭領?”


    “軍事一層,我未見過他們的操練——實戰就更沒有了,還不好就下定論,但有兩點是肯定的,其一,射陽湖人,由上而下,精氣神兒都好;其二,這班人,一定是肯受約束、肯守紀律的。”


    吳浩點頭,“是!若不肯受約束、不肯守紀律,整個射陽湖,不可能是現在這個局麵。”


    心說,這個射陽湖,有點兒原始軍事共產主義的意思呀?


    “對了!”展淵亦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略一頓,“照我看,‘十萬水匪’,是絕好的水軍料子;另外,生性憨樸,肯受約束,肯守紀律,非但水軍,用之於步軍,不一樣是絕好的料子?”


    再一頓,“浮居數萬家,不可能都出射陽湖,但一二萬的兵源——且是優質兵源,舉手可得也!”


    “嗯!好!”


    “還有一層,”展淵目光灼灼,“咱們為什麽不用和州兵、鎮江兵,而遣之迴原駐地?其中一個原因:那是朝廷經製軍隊,有時候,用起來並不得心應手啊!”


    頓一頓,“然射陽湖人不同!名曰大宋子民,其實不服王化已近百年,咱們若同朝廷有什麽爭執,射陽湖人隻會奉吳製帥的命令,不會奉朝廷的命令!”


    話說的很直白了。


    意思說,即便將來老子造反——啊,也別說啥造反,那個,獨立王國,獨立王國!——即便老子將來獨立王國了,射陽湖人也必是跟定了老子,對吧?


    很好,很好。


    吳浩微笑,“射陽湖雖在宋境之內,其實脫幅已近百年,如今重歸王化,好大一件喜事,不可輕忽了!嗯,我要親自往湖口迎一迎周、穀、王三位頭領!”


    “好!長風,你如此姿態,真正禮賢下士,必得士之效死也!”


    沉吟片刻,“另外,有幾句話,本不該我來說……”


    “看你!你我之間,何話不可說?請說!”


    “好罷!”頓一頓,“我以為,盧鬆此次南下,未必沒有見過楊令人,然見過也好,沒見過也好,她對你坦承也好,不對你說也好,皆不足深究,亦不足你掛心。”


    吳浩目光一閃,“哦?”


    “我的意思,其一,楊令人的處境,十分尷尬,你還是要多多體諒;其二,退一萬步,即便楊令人有意,‘裏應’也是不可能的。”


    “李全留在楚州的老營,建製上,早已徹底打散,其統領者,又是季先——單論在忠義軍中的德望,季先其實過於李全,李全這班舊部,其實也是季先的舊部,他們對季先,服氣的很。”


    “有的事情,清楚不了糊塗了;假以時日,鎮之以靜,這一類的事情,自然慢慢兒的就絕跡了。”


    吳浩含笑,“金玉良言,我都聽進去了!”


    *


    吳浩沒有猜錯:盧鬆確實見過了楊妙真;淮水之北,楊妙真跟他“預告”的,也正是這件事情。


    據楊妙真說,她婉拒李全“裏應”要求的理由是:


    其一,老營的建製,已被徹底打散,若一一招唿,一定走漏風聲。


    其二,這班老兄弟,目下,大都在季先的麾下,他們對季先——李觀察使曉得的——也是頗為服氣的,動員他們“反正”,很不容易。


    這鍋飯,火候不到,連夾生飯都不算,不能硬吃。


    這些,同展淵所說,如出一轍。


    這些,既是理由,也是事實,但是,若事實並非如此呢?


    若“一一招唿”,不會走漏風聲呢?若“這班老兄弟”,對季先,並不如何服氣呢?


    如是,楊妙真的選擇會是什麽?


    還有,展淵入射陽湖,若出了意外,迴不來了呢?


    如是,吳浩自然也就不曉得盧鬆的事情了。


    如是,楊妙真還會對吳浩“坦承”嗎?


    這些疑問,吳浩都壓在心底,隻嬉笑著說,“為難娘子了!沒說的,臥榻之上,讓我好好的安慰安慰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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