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不能錯了。


    吳知古是趙與莒(現名“趙貴誠”)的表姐,盧鬆是吳知古的小叔子,盧鬆確實“可算是當今趙官家的親戚”。


    冤家路窄呀!


    盧鬆怎會出現在射陽湖?又怎會做了射陽湖人為展淵設宴之陪客?難道,他入夥了射陽湖人?


    吳浩想起吳知古說的,盧鬆“本也算文武雙全,但交了一班損友,走上了邪路,非但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甚至還有蒙麵劫道的行徑。”(見第十七章《前因後果,古怪因果》)


    既如此,就入了射陽湖人的夥,也不算稀奇?


    不過,展淵用的是“陪客”的說法,若盧鬆在周安民、穀汝礪、王十五麾下,就算與宴,似乎也不該以“陪客”的身份出現?


    他按捺住心情,聽展淵說下去:


    “這位陪客,其實是位說客,其一,他似乎同周安民等有舊;其二,不久前,他新投了一個主子,這次過來,是替新主子遊說周安民等行‘大事’的。”


    說到這兒,展淵微微一笑,“長風,倒要請你猜一猜,這位說客,為誰而說?”略一頓,“即,他的‘新主子’,是哪一位?”


    展淵不會叫我去猜不相幹的人,這位“新主子”,必然同我大有幹係。


    吳浩心念電轉,眼中精光閃爍,“莫非——李全?”


    “果不愧是吳長風!”展淵拊掌,“不錯,正是李全!”


    猜測被證實,吳浩心中一跳,他立即便想到了:盧鬆既入射陽湖,之前,是否已到過楚州了?若已到過楚州,是否同楊妙真見過麵?盧鬆的身手,翻牆越壁,如履平地,他若偷見楊妙真,誰也發現不了!


    盧鬆入遠岫觀被自己發現,純屬撞上的,二吳的運氣好而盧鬆的運氣不好而已。


    突然又想起,兩天前楊妙真迎迓自己於淮水之北時,說“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說的”,問時,她卻又說,“待不盈自射陽湖迴來,再跟你細說”;當時,自己以為不是公事,娘子不欲此時以之幹擾郎君的心神,於是,也就沒再追問。


    楊妙真要說的,會是李全派盧鬆南下、聯絡包括她在內的相關人等這件事嗎?


    一時之間,心潮起伏。


    展淵凝視吳浩,若有深意,移時,點點頭,繼續說了下去:


    “同周安民有舊者,不止盧鬆一位,李全亦然,而李全非但同周安民‘有舊’,甚至可說是對周安民‘有恩’。”


    “哦?”


    “李全早就有心拉攏射陽湖人,數次派人致送禮物於周、穀、王等,有一次,周安民生了一場大病,射陽湖內,缺醫少藥,李全送了一大堆藥物進去,靠著這批藥物,周民安終於痊愈。”


    “哦!……”


    “盧鬆是次入射陽湖,大致是這樣對周安民等說的:李觀察使得到了十分確切的情報,吳製帥不容臥榻之旁,有人酣睡,他大造戰船,大辦水軍,就是為了進剿射陽湖,因此,為射陽湖計,三位頭領,不能不先發製人呀!”


    “至於這個‘十分確切的情報’,欸,是傳自於吳製帥的‘臥榻’,不然,怎敢說是‘十分確切’呢?”


    吳浩罵了一聲,“靠!”


    這個說法,暗示楊妙真從吳浩這兒“收枕頭風”,然後轉致前夫;“大造戰船、大辦水軍為的是進剿射陽湖”雲雲,自然是李全編出來的,不幹楊妙真的事,但是,誰敢保證,楊妙真沒有給北邊兒的前夫吹過別的啥風呢?


    展淵繼續,“盧鬆說,目下是絕好的機會:吳某人領兵攻取海州,後方空虛,射陽湖人若舉事,裏應外合,可一舉而定!”


    “裏應外合”四字入耳,吳浩的目光,又是霍的一跳。


    這個“裏應”,除了楊妙真,還能有誰?


    隻不曉得,這隻是盧鬆忽悠周安民等呢?還是?


    特麽的,同床異夢的味道,有點太——欸!


    “盧鬆繼續遊說:楚州舉事之同時,李觀察使舉兵南下,南北夾擊,吳某人夾在中間,上不得、下不得,非垮不可!到時候,三位頭領雄據淮東,李觀察使則取山東,南北唿應,互為犄角,大事成矣!”


    吳浩冷笑,“這忽悠的未免有點過了罷?”


    展淵卻搖搖頭,“說不定,李全真是這樣想的呢!此人誌大而才疏,被趙拱鼓動,去打東平府,其實就是想一口吞下整個山東;說不定,他真是覺得,若聯手射陽湖人,真可以一舉將咱們打垮呢!”


    頓一頓,“但‘三位頭領雄據淮東’就一定是忽悠了,楚州,李全視為根本,怎可能讓給射陽湖人?不過,那是到時候再說的事情了。”


    “周民安幾位,怕不是太好忽悠罷?”


    “當然!席上,當著我的麵,周安民對盧鬆如是說:‘我襲毀喻口船廠,算是在背後插了吳製帥一刀,李觀察使的恩,就算是報了!另外,喻口船廠被毀,神武水軍根基動搖,一時半會兒的,也不能來打射陽湖了,所以,請李觀察使替射陽湖放下心來罷!’”


    吳浩心說,隻毀了一個船塢、三條船,可算不上“喻口船廠被毀”,神武水軍的根基,更談不上“動搖”;當然,周民安襲擊喻口船廠的詳情,盧鬆不曉得,這是周安民倒過來忽悠盧鬆和李全了。


    “周安民又說:‘盧大官人也看見了,展通判何等身份?居然孤身而入射陽湖!這就遠不止於“禮賢下士”“寬宏大量”了!對於射陽湖人來說,這是“恩”!是“義”!李觀察使之恩,我已報了;展通判之恩、之義,射陽湖人不敢絕!’”


    “‘因此,李觀察使的好意,隻能敬謝不敏了!’”


    吳浩感歎,“不盈,你苦心孤詣、肝膽豪情,終見迴報,不容易呀!”


    展淵一笑,“這件事,說難,其實也不難——我不敢貪天之功為己有;其最關鍵處,還是在於——在此之前,周安民等就已有了求撫的心思了。”


    “之前,射陽湖人肚子都填不飽,別的,都顧不上;現在,既然已經勉強溫飽了,豪傑之士,便想著建功立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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