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接受嚴實納款,不是隻給個名義就可以了,看輿圖,濟南府位於山東之東北部,已經接近河北,同宋的淮南東路,隔著好幾個州府,三五竿子輕易打不著,也就是說,你得出兵越境,深入山東接應,才有實際意義。


    賈涉一咬牙:賊斯鳥,要幹,就幹票大的!


    他東拚西湊,甚至從非其治下的兩浙西路的鎮江府“借調”了五百兵,總算湊夠了兩千兵;然如此重大行動,帶兵的,卻是個小角色,名叫趙拱,是高郵都統司的計議官,即是說,隻是個軍州級軍事單位的幕僚官。


    之所以如此的尬,是因為:


    其一,淮東製置司內,有頭臉位份的,沒一個肯幹這件叫人望而生畏的差使,難得趙拱年輕,意氣風發,有建功於域外的誌向啊!


    其二,賈涉雖說想幹票大的,但到底還是有所保留,萬一此行不甚順利,甚至無功而返呢?低調些,也有退步的餘地嘛。


    賈涉手下,沒人肯領兵深入金境,但另一邊廂,有人一聽到這個消息,卻是兩眼放光,誰?李全。


    李全求見賈涉,猛拍胸脯:


    恩相,兩千兵如何夠用?請盡起忠義各部,交俺管帶,協同趙計議,一並北上!必為恩相一舉恢複全齊!


    李全的算盤打得響:


    是否能夠“一舉恢複全齊”不好說,但其一,這是個恢複自己在山東勢力的絕好機會;其二,這是個絕好的吞並漣水忠義軍的機會,萬不能放過了!


    賈涉自己也覺得,隻靠兩千兵就想“恢複全齊”,未免不大靠譜,但是,“盡起忠義各部”?


    如前所述,“精兵”之後的忠義軍,各部攏在一起,還是有五、六萬之眾,五六萬兵一股腦兒的湧入金境,就不是“接應”,而是“北伐”了,賈涉雖想幹票大的,可也不敢大到這個份兒上,別的不說,朝廷是不會支持的呀!


    他無法拒絕李全,隻好說,將忠義各部都交你管帶,隻怕石珪不幹,這,不好辦呐!


    李全堅持:製置司出公事,石珪豈敢違抗?再者說了,也不是將他一個人留下漣水,他帶漣水忠義,我帶楚州忠義,我為正、他為副就是了!


    賈涉心中有譜:陳孝忠被殺後,對自己這個製置使,漣水忠義已是陽奉陰違,石珪潛入漣水,自行宣布接管漣水忠義,逼迫製置司和朝廷接受即成現實,“製置司出公事”,在漣水那裏,隻怕更加不靈光,不過,反正都是不靈光的,且敷衍敷衍你罷!


    於是,如李全願,劄調漣水忠義,協同趙拱、李全,數路並進山東。


    不出賈涉所料,石珪哼哼唧唧,搬出各種理由,包括俺傷了風,感了冒,下不得床,騎不得馬,走不得路,總之,出不了兵就是了。


    李全不死心:石兄抱恙,不敢煩勞,這個兵,叫裴淵他們帶也成呀?漣水忠義不必盡出,出一半也成呀!


    出一半你吃一半?


    石珪的迴複是:真不巧,裴淵他們也病了,大約是被我傳染了?欸,就不要叫他們再將病氣過給李兄你啦!


    李全無可奈何,隻好咬牙切齒:囚攘的,待老爺打山東凱旋迴來,好生泡製你!


    不過,李全一部,兵力超過二萬,也不算少了,當然也不能“盡起”,楚州還得留幾千看家,實際出兵,匯合趙拱所帶,攏共一萬七八千,對外號稱五萬,渡淮進入金國山東境內。


    李全、趙拱二人,都頗擅營造聲勢,山東方麵,包括嚴實在內,真有宋欲“大舉恢複”的感覺,於是,李全、趙拱北進,嚴實出青崖崮南下,彼此對進,皆兵分數路,場麵轟轟烈烈,山東州縣,紛紛響應。


    李全、趙拱和嚴實會於兗州泗水之濱,聯署上表,“太行之東,魏、博、恩、德、懷、衛、開、相,皆受節製”,“舉七十城之全齊,歸三百年之舊主”。


    這道奏疏,基本屬於忽悠,李、趙、嚴一番折騰,聲勢似乎不小,但實際有效控製區域,其實很有限,那些“紛紛響應”的,也不是真控製了自己所在的州縣,有的人不過是一鄉之土豪,連州城、縣城都沒進去,但隻要有人“響應”,其所在州縣,便被歸入“受節製”。


    本來,忽悠隻該忽悠上峰、忽悠別人的,但有時候,忽悠的過了,連自己都會信,趙拱就異常興奮,對李全說,“將軍提兵渡河,不用而歸,非示武也!今乘勝取東平,可乎?”


    意思是,形勢既一片大好,咱們順風縱火,去打東平罷!打下東平,那才是硬核功勞呢!


    何以如是說?


    東平府,既是金的山東行省駐所,也是金在山東的少數實控地盤之一。


    行省就是“行尚書省(權責)”,金為集中力量,統一指揮,以對付蒙古,在全國設置幾大行省,其中,山東東路、山東西路合為山東行省,駐節東平府。


    何以選擇東平府為行省駐所呢?


    看輿圖,縱,即南北向,東平府位於山東地區之中央;橫,即東西向,東平府位於山東地區最西端,西接大名府路,也即接壤河北,而此時,河北已經失陷於蒙古。


    百年前,杜充那個王八蛋掘開黃河,黃河分別奪濟、奪淮入海,奪淮一支不贅述,奪濟的一支,在山東西路的濟州折而向北,穿過東平府,一路東北向,最終在山東東路的濱州入海。


    東平府以北的黃河,叫做北清河。


    就如南宋依靠長江天險抵禦金,南遷之後的金,賴以抵禦蒙古的,是黃河天險,其中最關鍵的節點是潼關——洛陽,這是西路;僅次於潼關——洛陽的,就是東平府了,這是東路。


    雖然,奪濟入海的,隻能說是黃河的岔流,東平府南距黃河主河道,還有一段距離,但在東路,蒙古若拿不下東平府,就無法南下,也就無法渡過黃河,東平府,可算是黃河之“藩籬”。


    即是說,以東平府為行省駐所的最大意義,不在輻射山東,而在扼控蒙古南下的通路。


    東平府若失陷於宋,那真叫在金的前胸(麵向蒙古)插上一把刀子了。


    所以,硬核功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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