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林丘醒來,無視柳綿綿,看著韓老夫人哆哆嗦嗦問道:


    “祖母,郡主沒事吧?”


    亭軒門被打開,沈圓圓從裏頭跑出來,“我沒事,外頭冷,你們快把韓林丘抱進去吧,裏頭有熱水炭盆。”


    柳綿綿抱著孩子便要進去,被韓老夫人及時攔住。


    老夫人心有餘悸,看著沈雁歸,“王妃……”


    得了王妃允準,她們才敢進去。


    沈雁歸朝墨承影走去。


    墨承影瞧著自家卿卿的臉色,“可是有發現?”


    沈雁歸瞥了眼沈清月,墨承影便將她醒了說得那句話轉述。


    “我懷疑下手的人已經……”


    沈雁歸話還沒說完,林惠茹跌跌撞撞跑過來。


    發絲淩亂、哭哭笑笑,瞧上去瘋瘋癲癲的。


    方才她一個人癱坐在亭子裏,將早些年的事情統統想了一遍,竟發現沈雁歸說得都是真的。


    她真的被自己最親的人算計了。


    仇恨如煙霧漫散,將她整個人包圍,她卻不知道要恨誰。


    此刻她過來,既不行禮、也不說話,拉起沈清月便要走。


    “母親、母親你……”不是說要趁機為舅舅求一個恩典嗎?


    “迴家!迴家!”


    林惠茹的力氣奇大,沈清月掙脫不開。


    沒有命令,誰也不許離開,王府侍衛攔著。


    “你們便是這樣對郡主的救命恩人的?”林惠茹質問。


    沈雁歸抬手放行,將方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完,“我懷疑動手的人已經走了。”


    墨承影深以為然,若是這些婦人所為,大抵會製造一場混亂,讓人趁亂直接去推,不大可能飛石。


    行兇之人如此謹慎,留在這裏等著被抓的可能性極低。


    “追嗎?”


    他們有懷疑的人選。


    沈雁歸稍加思忖,搖了搖頭,“他們敢把主意打到我妹妹身上,就別怪我無情。”


    不追,是為了縱容他做另一件事。


    破山行動迅速,外頭已經被圍。


    即便曉得這些女眷無辜,但這兵——是不可能撤的。


    韓世子想要抬平妻終究是私事,打一頓也就了了,不可能因此便封府徹查。


    沈雁歸和墨承影原還需要找個正大光明的借口,圓圓落水,成了最好的切入之機。


    今日受邀來肅國公府的,十之八九都是勳貴之家,剩下那一二,若非與韓家交好,便是有意攀附。


    正適合被一鍋端。


    大夫來得慢,沈雁歸念著韓林丘那孩子對沈圓圓的救命之意,進去亭軒給他把脈。


    怕他年幼、寒氣侵體留下病根,沈雁歸特意開了個調養的方子。


    宋相宜也來了。


    母子一場,她聽說韓林丘落水,心裏終究放不下。


    “母親——”


    方才還小大人一般同沈雁歸表示自己沒事的韓林丘,一見到宋相宜,便立刻撲到她懷中。


    而在這之前,他是不願柳綿綿碰自己的。


    沈雁歸看得出來,韓林丘是打從心底裏認下了宋相宜。


    “沒事了沒事了,母親在這裏。”


    宋相宜與他緊緊相擁,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柳綿綿看著這母子情深的一幕,咬牙切齒,快要將自己手裏的帕子給撕碎了。


    她多少有些自找,沈雁歸倒是半分不同情。


    攝政王府和長公主府的馬車前後過來。


    沈圓圓既想要跟姐姐在一起,又不想跟長公主分開,可恨她一個人、隻生了兩隻手,還要勻一雙眼睛看看姐夫,生怕厚此薄彼。


    墨承影瞧她小小一個人兒,都快要忙死了。


    “臨安,與我們同車而行吧。”


    臨安擔心自己打攪了小叔叔和小嬸嬸,並沒有立刻答應。


    沈圓圓十分開心,為顯親昵,她搖了搖臨安的手,“好姐姐,跟我們一起走吧。”


    嗯?


    墨承影聽著不對,“圓圓,你叫她什麽?”


    “好!好!一、一起。”


    臨安一手捂著沈圓圓的嘴,將她抱起,先一步往車上去。


    “不是說好了,人後叫我姐姐,人前叫我長公主的嗎?”


    “可是、可是姐姐和姐夫,不是外人。”


    “你……”


    臨安手指指著沈圓圓。


    沈雁歸和墨承影算是聽明白怎麽迴事兒了。


    “墨鳶姐姐。”沈雁歸打趣道,“這是在做什麽呢?”


    “哼哼哼……”臨安哭唧唧轉過身來,“小嬸嬸,你這不是要折煞我嗎?”


    墨承影接話:“你膽大福厚,敢讓圓圓叫你姐姐,還怕什麽折煞?”


    “她那麽小,我這麽大,讓我叫她小姨?”臨安瞥了眼坐在凳子上雙腳不能落地的沈圓圓,咕噥道,“合適嗎?”


    沈雁歸瞧著這兩人平日相處也是沒大沒小的。


    確實不必拘泥稱謂。


    “在玩什麽呢?”


    “宴幾,這是韓林丘送我的。”沈圓圓拚了一幅魚圖,歪了歪小腦袋,問,“姐姐姐夫、長公主,好看嗎?”


    “好看好看,你最好看!”


    臨安伸手揉著沈圓圓腦袋,道:“江提點才去紀州時,圓圓情緒十分低落,韓林丘那小子央著宋相宜去學堂接他。”


    “我原以為那小子是故意刺激圓圓,沒想到他是讓他娘帶他和圓圓一起,去逛鋪子、去酒樓吃點心。”


    這是分一半母愛給圓圓,解她思母之愁。


    “在那之前,韓林丘都是養在韓老夫人身邊,祖母溺愛,他嬌縱任性、肆意妄為,從那以後,他待在宋相宜身邊,謙和有禮,母子感情也愈發好了。”


    沈圓圓意外成了這對母子關係的紐帶,甚至還可能在無意中,改變了韓林丘的品性以及整個人生。


    沈雁歸點頭,“雖隻兩麵之緣,他今日之談吐和舉止與上次去沈府,大相徑庭,可見孩子是需要人教的。”


    柳綿綿與韓修成相識在後,卻攛掇他們夫妻離心,得了孩子,又一心期盼他能得嫡子身份、按照嫡子培養,日後好繼承國公府。


    出生時狠心分離,而今迴來便想要撿個現成兒子。


    比起柳綿綿滿腦子國公府家業,宋相宜確實更適合當韓林丘的母親。


    隻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沈雁歸所能為者,不過是成全她和離,其他的管不了。


    沈圓圓玩了一會兒,便在姐姐懷中睡著了。


    沈雁歸將圓圓交給青霜,和墨承影互相說著前院後院的事情。


    臨安又聽了一遍林惠茹,見他們說完無事,便閑話道:


    “我其實原以為,小嬸嬸今日不會留林氏性命。”


    墨承影的手落在沈雁歸的手背,指尖移動,交錯相插,十指相扣。


    “你小嬸嬸手如柔荑,豈可沾血?”


    殺人的事情交給刀,君王所要做的,便是要利用好天下的刀。


    臨安不需要考慮那些,“我是個俗人,還是覺得一刀殺了痛快,也免留後患。”


    “我下令殺了她,才會有後患。”


    沈雁歸說完,墨承影點頭,對自己夫人表示極為認同。


    臨安一向覺得自己還算聰明,此刻竟雲裏霧裏,每個字都聽得到、連起來便聽不懂了。


    “什麽意思?”


    不管自己掌沒掌權,濫用職權,為私怨殺害朝廷命官的妻子,都是在給自己樹敵。


    何況殺了林惠茹,要怎麽處置沈清月?


    留與不留都是隱患。


    沈雁歸意味深長一笑,寬慰道:“莫要擔心,會有人替我動手。”


    “啊?她還有別的敵人?”臨安還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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