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此,姚遠言語不多,但夏紫蘇從他寥寥數語中也聽出了個大概。


    說來就是姑娘芳心錯托,見對方溫柔多情,誤以為自己嫁了個良人,豈知後來丈夫逐漸有了三妻四妾,深宅大院內的明爭暗鬥,後來者上位,姑娘失了地位,備受冷落。更是在一年前,被落得個一紙休書的下場,連累自己的孩子一同被逐出了家門。


    娘家卻又是迂腐講究麵子的的,認為女兒被休有失體麵,也拒絕將其迎迴。


    姚遠迴到京城的時候,就在一破落的舊屋裏看著眼前的人抱憾而逝。


    孩子七歲,還患有癔症,母親臥病在床後,幸虧有母親過去的乳母在幫忙照顧。


    但是乳母年紀已大,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照顧孩子多久。心知姚遠曾經在小姐心中的位置,雖然最終沒有能和小姐在一起,但在小姐臨終前還能前來探望,可見情誼之深。


    乳母不忍孩子將來無依無靠,流離失所,便將孩子托付給他。


    而且姚遠是大夫,或許能幫孩子治好癔症。


    所謂愛屋及烏,雖然這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想到去世之人心中的牽掛,姚遠無法棄之不顧。


    隻是孩子由過去的衣食無憂,落入後來困苦交加的境地,再加上患上癔症,情緒與人非常抵觸。


    隨著母親的逝去,失掉了唯一的依靠,癔症發作得就更加厲害了。


    “你給他吃的藥?”夏紫蘇就想到了這個,問道。


    姚遠讚許的看了他一眼,師弟對藥材的有著非常敏銳的辨別能力他是有數的,但很快臉色又沉了下來。“他那個癔症不是天生的,而是後來才有的,聽說是大概在他五歲以後才開始慢慢發作。我後來發現,他竟然是被人下了藥。”


    夏紫蘇不由得皺眉。“居然對一個孩子使這種下作的手段,知道是什麽人嗎?”


    姚遠搖頭。“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我也不得而知。眼下,先治好他的病才是最重要的。”


    “你帶他離開,也是為了避免以後還會有人對他不利。”夏紫蘇說。


    “會有人使這種手段,無非是怕他的存在會影響爭奪的利益罷了,既然他因為癔病已被自己的家裏放棄,不如離開京城更好,否則他一個稚子,身後無人庇護,我怕他會活不到成年。”姚遠好不避諱的說。


    夏紫蘇聽到這話,心裏便也有一種涼涼的感覺,感慨不已。


    姚遠手裏摸著茶杯的邊沿,說:“我會幫他治好的。”


    夏紫蘇點頭。“師兄需要我做什麽,隻管開口。”


    “這也是我找師弟你來的原因。你知道,我在邊城多年,多是在治療外傷上麵有所建樹,琪林的癔症是因為藥物所致,而且時間不短,我擔心餘毒清理不淨,會留下隱患,故而讓更擅長此項的師弟你來再做做診斷,看下點什麽樣的藥。”


    嶽琪林便是那個身患癔病的孩子的名字。


    “師兄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夏紫蘇說,猶豫了一下,又問,“隻是,師兄沒有打算跟師父求助嗎?”


    聞言,姚遠露出愧疚的神情,說:“離開多年,都沒有迴來見過師父,我對師父有愧。”


    “師父不會介意的。”夏紫蘇說。


    “師父不介意,可我卻沒法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姚遠垂下頭,苦笑了一下,說,“隻在有事相求時,才想到迴來找師父。”


    人都已經到了陌城,就在師父邊上,夏紫蘇想,他這其實是近鄉情怯,再加上心中懷有對師父的愧疚。但是,師父的山穀裏有各種草藥可利用,於嶽琪林治療癔病是有幫助的。


    夏紫蘇想了想,說:“我離開也有一段時間了,既然到了陌城,我是一定要去見一見師父的。”


    “這是自然。”


    “那師兄的打算?”夏紫蘇試問。


    沉默片刻,姚遠長出了一口氣,說:“你什麽時候去,我也一起吧。”


    夏紫蘇暗自點頭,如果師兄還是猶豫,那就打算自己在見到師父時便旁敲側擊一番,相信師父會明白。


    師父即使以前對師兄再怎麽生氣,過了這麽久,氣也該消了。


    夏紫蘇便說。“明天吧。”


    “好,”姚遠毫不猶豫的點頭。“去之前我還得給他們先安頓好他們。”


    “沒問題。”


    他總不能因為愧疚而一直躲著不見師父,而且,他也還需要師父的幫助。


    迴到姚遠租住的小院,時候已經不早,屋裏的孩子在後來喝了重新熬好的藥後已經睡下。婦人是姚遠後來雇來照顧的,就宿在邊上的榻上,方便隨時照料。


    看見姚遠和夏紫蘇走進屋子,坐在榻上縫補衣物的婦人放下手裏的活,站了起來。


    姚遠打了個手勢,示意不用多禮。


    婦人見狀,知道他是要給孩子做些診斷,於是便收拾好東西,挪遠了一些距離,以免阻礙。


    湊到近前,夏紫蘇這才仔細看清了孩子的麵容。


    孩子麵目顯得很清秀。即使睡著了,眉頭也緊擰著,兩手握拳抱在胸前,總好象在微微的顫抖。他這樣子一看就是極度充滿了不安全感。人也非常削瘦。


    同樣是孩子,夏紫蘇不知不覺的竟然想起了在什麽地方,也見到過這般同樣年紀大小,也同樣瘦弱的孩子,但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夏紫蘇想起的是望溪村的那兩個龍鳳胎。


    那兩個孩子,無父無母,身體羸弱,境況不佳,然而,臉上卻總洋溢著笑容,眼神清澈,好象貧困交加的生活一點兒沒給他們帶來什麽悲觀和絕望的想法。而這一些,都是因為他們有一個既疼愛他們,又頗為能幹的姐姐。


    眼前這個孩子,生於富貴之家,僅僅因為患了癔病,就連親生父親都棄之如履,更為不堪的是,很可能這癔病還是遭受家中之人所害,如此這般,命運更為不堪。


    夏紫蘇搖搖頭,摒棄雜念,看著姚遠動作很輕的拉下來孩子的手。


    孩子似乎有些不滿,發出抱怨似的嘟噥聲,但是沒有醒。


    在姚遠的示意下,夏紫蘇靠上前,手輕輕搭上了孩子手腕上的脈搏。


    約過柱□□夫,夏紫蘇放下手,姚遠重新把小手放迴孩子的身邊,並撫慰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身體。兩人象來時一樣,腳步輕輕的走了出去。


    到了另一間屋子坐下,夏紫蘇說了自己的判斷,和姚遠商量了一下,又重新擬議了一個藥方。


    孩子致病已久,早些年毒素的沉積,想要完全拔除幹淨非短期內所能辦到,而且,即使毒素清除幹淨,但破壞已成,嶽琪林以後能恢複到什麽程度,暫時還難以預料。


    姚遠也早有這個預料,隻是眼下聽到夏紫蘇清晰無比的定論,也不過是證實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夏紫蘇親自動手,寫下藥方。知道他心裏難受,安慰說:“這也並非絕對,等見過師父他老人家,說不定還有更好的辦法。”


    姚遠歎息一聲,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也隻能看琪林的造化了。”


    夜裏的時候,嶽琪林的癔病發作了一番。


    夏紫蘇於睡眠中被驚醒,聞訊趕至他的房中,目睹他縮於角落,目光警覺,時而安靜,時而又生氣詛咒,狀是眼前有什麽厭惡之物。而姚遠正對著他輕聲撫慰。


    嶽琪林狀如充耳未聞,眼珠子一個勁的亂轉,睡服淩亂。


    小廝大概已見過這種狀況,聞訊趕來時,已經帶來了姚遠的銀針。


    經過一陣好聲軟語相勸,姚遠趁他注意力轉移時,手疾眼快的在他的穴位上紮了一針。


    被紮之後,嶽琪林眼神逐漸渙散,身體癱軟。姚遠在他倒下去之前扶住了他的身體,在觸碰那一瞬間,嶽琪林似乎覺察到什麽,輕微的掙紮了一下,但是沒有什麽力氣。


    姚遠托住他小小的身體,慢慢放平到床上,給他蓋上薄被。


    留下小廝和仆婦收拾,姚遠和夏紫蘇走了出去。


    站在台階上,姚遠長長歎了口氣。


    夏紫蘇摸過孩子的脈搏,這癔症的症狀多是引發患者的幻覺幻聽,是由於某種毒素長時間浸入身體,漸漸麻痹了認知。時間久了難以挽迴。


    好在發作時沒有做出暴力的舉動,否則傷害他人的同時,也會傷害了自己。但姚遠還是把所有可能造成危害的東西都放到了孩子觸手可及的範圍。


    之後,一宿無話。


    第二天早上,姚遠先跟小廝以及仆婦仔細叮囑了一番,又安排妥當好種種。


    多年以後第一次迴來看望師父,他暫時隻能把嶽琪林留在陌城中等待,在取得師父諒解後,再看看怎麽安排。


    姚遠和夏紫蘇前往師父那裏的時候,心情是複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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