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段四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這香囊,我不敢收。”


    宛白在心裏撇嘴,看吧看吧,果然讓她猜中了吧!


    這裏是溫朗的院子,剛剛看到自己的時候,溫朗的表情異常精彩,那種恨不得將自己給趕出去,又要顧及到宛白的身份無法這麽做的糾結,連宛白都替他難受。


    可問題是,她真的並沒有做過什麽能讓溫朗對她產生厭惡的事情,莫非自己平日裏對他笑得還不夠?還不真誠?


    宛白自我反省了一下,臉上仍然笑吟吟的,“溫朗哥哥,不過是一個香囊而已,隻是表達我小小的謝意,你就收下吧。”


    她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溫朗,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嘟著,天真無邪,嬌美可愛。


    然而溫朗卻心裏一肚子的火。


    她是傻的嗎?!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底細,就敢對他如此親近?


    這種人……,這種人活該被家族裏其他的人算計!


    溫朗也不知道這股子邪火從何而來,隻是一想到當自己的身世曝光,眼前這個討喜的小女孩,會對他投注避之不及的目光,溫朗就想用他身上的陰寒狠狠傷害她,在她討厭自己之前……


    看了一眼門口,宛白身邊的那個丫頭並沒有跟進來,也就是說低聲說話,外麵是聽不見的。


    溫朗忽然勾起嘴角,笑容變得莫名邪氣,他低下頭壓低了聲音,“讓你離我遠一些,你是傻的嗎?還是說,你已經習慣做這種愚蠢的事情了?”


    寒冷的感覺從宛白的腳底升騰,她小小的身子微微發顫,臉上浮現出一抹驚恐來。


    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剛剛那一瞬間的溫朗,就仿佛前世萬人矚目,被人哭求著,卻殘酷地踩碎他們希望的樣子。


    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森然,讓宛白恨不得立刻掉頭離開。


    可她不甘心!


    為什麽?明明她什麽都沒有做,甚至從一開始,就對溫朗表現出毫無防備的友好,為什麽他要跟自己說這樣的話?


    宛白不明白,她想,就算失敗,她也要知道失敗在哪裏。


    “溫朗哥哥……,可是,可是我覺得,溫朗哥哥是個好人……”


    “好人?”


    溫朗皮笑肉不笑地眯起了眼睛,“在你心裏,是不是就沒有壞人?”


    他的笑容倏地消失,滿臉的森然,“不要再用這張傻兮兮的臉出現在我麵前,否則,你會後悔的。”


    宛白倒吸一口冷氣,小臉都有些發白。


    她沒想到,自己一個活過了一輩子的人,居然被一個才十來歲的少年給嚇住,她也太沒用了吧?


    顫抖著聲音,宛白還是堅持著將香囊放在桌上,“那,溫朗哥哥我先走了。”


    說完,她才邁著僵硬的步伐轉身,慢慢走出房間。


    路上的時候,宛白一直在想,她到底哪裏惹怒了溫朗,想到他說的那句,讓自己不要在用這這張傻兮兮的臉出現的時候,宛白忽然悟了。


    不會是因為,自己的長相溫朗不喜歡吧?


    夭壽了,這她可真沒辦法,她沒那麽悲催吧?!


    房間裏,溫朗惡狠狠地瞪著桌上的那個香囊。


    隔這麽遠,依然能夠聞到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香氣,跟段宛白身上的香氣很像,清新舒服。


    隻是溫朗恨不得將它瞪穿,直直地盯著看了許久。


    就沒見過這麽沒有眼色的,自己已經表現得那樣明顯,她難道真沒感受到?


    那個小女孩,究竟有什麽依據自己是個好人?她瞎嗎?!


    許久之後,安靜的房間裏,溫朗還是拿起了那隻香囊,湊近鼻尖深嗅一口,清雅溫馨的香氣,讓人緊繃的神經得到了舒緩。


    這味道,竟然令人懷念,似乎很久之前,他在那個還不曾消亡的家裏,曾經就聞到過,親昵好似家人的氣味……


    ……


    這幾日,宛白有些頹喪。


    雖然每日依舊給祖母念佛經,卻看著有些沒精神,就連錦先生都發現了,還特意來關心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宛白能說什麽呢?難道說她對自己的臉不滿意,卻沒有辦法改變?


    愁死個人!


    隻有去跟著旁聽先生的課時,宛白的頹喪才略有改變,變成了哀怨……


    那眼神,讓段明軒都有些不自在,實在忍不住,挑了個空閑的時候將她拎到一旁。


    “四妹妹到底是怎麽了?怎麽看著無精打采的?是不是有什麽事?”


    段明軒說得很是委婉,這麽個乖巧的妹妹,他也不好說狠了,隻能淺笑著詢問。


    宛白吸了吸鼻子,有些可憐地問,“二哥哥,宛白是不是……,很讓人不喜歡?”


    “怎麽會呢,四妹妹懂事乖巧,怎麽會有人不喜歡,連我那些隻見了你一迴的友人,都覺得有你這樣的妹妹是一件幸事。”


    “二哥哥不用安慰我……”


    “四妹妹為何會這麽想?可是、可是聽人說了什麽?四妹妹不用放在心上。”


    宛白皺著小眉頭,忽然抬起頭來,眼含期待地看向段明軒,“二哥哥,我好像做錯事,惹溫朗哥哥生氣了,你幫我跟溫朗哥哥說說情好不好?”


    “你是說,溫朗?”


    段明軒詫異地重複了一遍,有些不敢置信,“溫朗兄從未見他跟誰置過氣,他性子平和溫良,怎麽會生你的氣?”


    “我……,反正是我不好,二哥哥就幫我說說吧。”


    宛白心中稀奇,怎麽連二哥哥都覺得,溫朗是個溫和有禮的人嗎?二哥哥向來看人很準的,也就是說,溫朗在他麵前一直都是這樣的形象。


    那為什麽偏偏對她……


    宛白委屈起來,這不公平!自己每迴見到溫朗都笑臉迎人,為何還會遭他的不喜?


    這沒道理啊。


    見到宛白語氣忐忑,段明軒想也沒想一口應了下來。


    “四妹妹莫急,想來其中定是有些誤會,四妹妹如此知禮數,溫朗兄是不會跟你生氣的,不過,我也會去問一問,你放心。”


    “那,就多謝二哥哥了。”


    宛白吸了吸鼻子,微微施禮離開。


    段明軒隻覺得好笑,心裏居然還有一絲酸意,這麽好的妹妹,似乎是將溫朗兄當成兄長一樣了,這讓他多少,覺得有些吃醋啊。


    既然答應了宛白,段明軒立刻就去找了溫朗,將宛白的話重複了一遍,就看見從來一副平靜表情的溫朗,臉上出現了罕見的僵硬。


    “溫朗兄也覺得奇怪是不是?我就說嘛,定是我那四妹妹弄錯了,怎麽會以為溫朗兄在跟她生氣呢,哈哈哈哈,果然是誤會。”


    “……”


    溫朗表情變化莫測,他此刻心情十分複雜,這個段家的四姑娘,為何做事讓他如此猜不透?


    她居然去找了自己的哥哥給她做說客?


    自己那樣的表現,她都沒覺得害怕而遠離,反而是想著如何化解?


    這個小丫頭的腦子裏,究竟都裝了些什麽?


    “溫朗兄?”


    “啊,明軒兄說的是,自然是誤會,段四姑娘懂事有禮,我如何會生氣?”


    “哈哈哈那就好,我那個傻妹妹怕是想左了,這幾日總有些恍惚,怕是就因為此事傷了神,我這就去告訴她去,讓她別胡亂想。”


    段明軒笑著告辭,溫朗也拱了拱手,手放下之後,臉上溫潤的笑意全無。


    既然聽不進去自己的告誡,那就不能怪他了。


    隻是,當一切都明了的時候,她怕是會對她現在的舉動,後悔不迭吧,這也……怪不得誰了……


    ……


    這日,眾人來永壽堂請安的時候,宛白眼尖地看見,溫朗的腰側掛著一隻熟悉的香囊。


    那個花紋她是不會認錯的,確實是她親手繡的那隻。


    宛白眼裏頓時放射出亮晶晶的光彩來,讓她整張小臉都神采奕奕,一下子光亮起來。


    “白白這是怎麽了?前兩日還覺得有些沉悶,怎麽忽然又高興起來了?”


    段誌宏見到宛白的模樣,忍不住笑著問起來。


    宛白隻樂嗬嗬的傻笑,害羞地往段老夫人身邊靠了靠,“我一直……都很高興的。”


    “哈哈哈哈,高興就好,高興就好啊。”


    段誌宏摸了摸下巴,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總覺得,家裏的氣氛是越來越好了,喜聞樂見,他也算是放心了。


    隻有一旁的薑映南默默地散發著怨氣,蓉兒被禁足之後,脾氣是越來越不好,她怕蓉兒過來請安,一不小心又說錯了什麽,於是幹脆說她病了。


    這會兒蓉兒怕是在樂安堂裏又發脾氣呢,老爺居然還能笑得如此開心。


    想著,薑映南的目光掃到了溫朗的身上,她一直都對這個溫朗喜歡不來,不知道底細的一個人,要不是他,蓉兒也不用受這樣的罪,真是晦氣!


    溫朗對薑映南的注視毫不在意,他隻是看著那抹散發著喜悅情緒的小身影。


    她……,是因為看見自己戴了這隻香囊,才這麽高興的嗎?


    隻因為自己這個小小的動作,就讓她沉悶了好幾日的心情,變得這樣高興?


    溫朗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他從沒有想過,因為自己的舉動,能對別人產生如此大的影響。


    他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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