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朗表情平靜,“四妹妹那日已經謝過一次,無需客氣。”


    “那不一樣,爹爹說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溫朗哥哥救了我的命,我感謝多少遍都不嫌多呢。”


    宛白說得一本正經,溫朗的嘴唇又抿直了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一旁的薑映南表情尷尬,“嗬嗬嗬哪兒那麽嚴重,白丫頭,快讓你三姐姐起來吧,地上涼,別跪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啊,對了,三姐姐怎麽還跪著呢。”


    宛白迴過神,趕緊去扶段宛蓉,段宛蓉恨不得一把甩開她的手,奈何薑映南不停地給她使眼色,她也確實跪得膝蓋生疼,這才任由宛白將她拉起。


    “對不住四妹妹了,姐姐不該跟你開這樣的玩笑。”


    段宛蓉硬邦邦地道歉,宛白臉上掛著盈盈的笑意,“沒關係的,爹爹說過,家和萬事興,我不會跟三姐姐生氣的。”


    段誌宏和段明軒聽了都忍不住點頭,有了段宛蓉做對比,年紀更小的段宛白,更加顯得乖巧明事理。


    溫朗忍不住微微皺眉,為什麽這個段四姑娘能如此天真?她難道就沒有發現,段家主母和她的姐姐妹妹,對她都抱著不屑又厭惡的情緒嗎?


    以她這樣的性子,她怎麽能在這樣的家裏好好兒地活著?


    溫朗正想著,冷不丁宛白的目光轉過來,臉上甜甜的笑容加深,嘴角旁兩顆若隱若現的梨渦,像是盛了蜜糖似的。


    溫朗眼角跳動,很快挪開了目光,真傻。


    ……


    雖然宛白說原諒了段宛蓉,但段誌宏卻沒有不了了之,罰了段宛蓉在院子裏禁足一個月,一個月裏哪裏都不能去。


    這對這樣年紀的小女孩來說,還是有些重的。


    於是段宛蓉迴去了之後就開始發脾氣,砸東西,懲罰下人,鬧得是雞飛狗跳。


    薑映南實在是頭疼沒辦法,幹脆也就不去管她,想等她鬧夠了再說。


    “太可惡了,簡直太可惡了!”


    段宛蓉撕扯著軟枕的錦緞,像是要將它當成了段宛白的臉一樣,一旁的阮媽媽走上前,“三姑娘也該生氣,說到底,這事兒也不是三姑娘想出來的,可如今被禁足的,隻您一人呢。”


    段宛蓉的動作一頓,像是被提點到了什麽。


    半晌,她才睜大了眼睛,“對!這明明是段宛清想出來的!為什麽她就沒事?!這不公平!”


    “三姑娘且想想,五姑娘自始至終,都像是不曾參與,跟四姑娘說要去林子的人是您,四姑娘出來以後,跟她對峙的也是您,就連迴到府中,明軒少爺似乎也像是忽略了五姑娘一樣,自然,受懲的隻有您。”


    阮媽媽是想提醒段宛蓉,段宛清並非是個善茬,可她又不好直接說,四姑娘呀,五姑娘拿您當成個槍使呢,因此隻能這樣委婉地讓她自己去想。


    好在,段宛蓉也不是全然的草包,稍微一想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好她個段宛清!讓我受到責罰她就自己躲在後麵?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人!給我等著,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段宛蓉麵容猙獰,被蒙蔽利用的怒火熊熊燃起,站起來就想衝去找段宛清算賬。


    阮媽媽趕緊攔下,“我的三姑娘,您這會兒可哪兒都去不得,難道您想一直都被禁足在院子裏?時日還長著呢,隻要三姑娘想明白了就好。”


    不能出去撒火,段宛蓉憋得在屋子裏團團轉,另一邊,宛白卻跟著段明軒和溫朗,連同段宛清一起,說是要去給新來的先生請安。


    “原本,這是給我和溫朗兄請的先生,不過祖母說四妹妹跟著錦先生學得很好,不如趁機多見識見識,因此爹爹去說了,先生才允許妹妹們旁聽。”


    段明軒耐心地解釋,說完眸色有些暗沉,“隻可惜三妹妹不能出院子,長姐又在綿延,不然咱們兄妹幾個倒是可以一起。”


    “長姐已經來信了,信上說,她很快就要迴來,到時候三姐姐的禁足一解,咱們不就可以一塊兒了?”


    宛白想到長姐就要迴來了,心情就特別好,燦爛的笑臉讓人看了心情就大好。


    隻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溫朗往後可是中軍都督,那可是武官,怎麽看著現在跟二哥哥混在一塊兒,是要考科舉的樣子?


    察覺到宛白的目光,溫朗眼神看過去,得到一個傻兮兮的笑容。


    他抿了抿嘴,眼睛繼續平視前方。


    ……


    這次的先生,是段誌宏特意請來的,級別比錦先生要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畢竟人家教出來的學生都是要被科考所檢驗,是好是壞一目了然,學識一丁點兒都做不了假。


    先生年紀頗長,蓄著一把雪白的胡子,瞧著仙風道骨,一看就是高人做派。


    幾個小輩請了安,宛白和段宛清坐在後麵,反正是旁聽,能聽得見就成,重要的是不要影響到該認真聽的人。


    離得遠了,宛白盯著先生嚴肅的麵容,心想前世她可沒這麽好的待遇,這算不算,也是一種進步?


    “四姐姐……”


    聽得好好兒的,段宛清忽然輕聲叫了一下宛白,宛白側頭,表情並不熱絡。


    她這個妹妹真是好本事,不聲不響坑了段宛蓉,宛白自覺比不上她的精明,因此能離遠些就離遠些。


    “四姐姐,那日,我沒能及時勸阻三姐姐,我心裏十分愧疚,四姐姐能原諒我嗎?”


    “……”


    宛白漂亮的杏仁眼眨了兩下,段宛清可真敢說。


    若是這會兒段宛蓉在麵前,怕是會撲上去一番撕扯了吧?


    不是宛白瞧不上段宛蓉,實在是以她的能耐,一時間也想不出那樣損的招兒來,若不是段宛清獻的計宛白都不相信。


    可是這會兒,段宛清卻說,她是想勸段宛蓉的,這般兩麵玲瓏的做法,實在太高明了……


    也實在,太可怕了,她才多大?這樣的年紀就能有這般算計,怪不得前世,段宛清最後會成為段家最成功的女兒。


    宛白客氣地笑了笑,“說什麽原諒不原諒的,都是一家人。”


    “那就太好了,我還擔心,四姐姐會生我的氣呢。”


    段宛清柔柔地笑起來,清麗的小臉楚楚動人,讓人瞧了就不忍心說她什麽。


    宛白垂下頭,段宛清其實,就算不依附著薑映南,過得也定然不會差。


    曲淩霜在段家的地位也不低,有爹爹的寵愛支撐,薑映南並不敢苛待了她們母女。


    她們本不用對自己產生敵意的,可是,她們想過更舒適的日子,想跳出妻妾鬥爭,將薑映南的矛頭,隻對準自己和長姐。


    這樣的人,宛白無法原諒,也不想深交。


    她抬起頭,一副聆聽先生的模樣,對段宛清還想說什麽的表情視而不見。


    她不會主動給誰使絆子,卻也不會再給人欺淩的機會。


    ……


    講課結束,宛白聽得昏昏欲睡。


    老先生說話的語速太過催眠,讓她忍不住泛起困來。


    好不容易結束了,宛白已是搖搖晃晃,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看樣子,四妹妹是聽得太專注了,瞧瞧步子都軟了。”


    宛白強打精神,嗬嗬嗬地笑,眼神在段明軒和溫朗身上掃了一圈,然後乖乖地跟在後頭。


    總覺得,溫朗對她有些隱隱的排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宛白往溫朗身邊稍稍靠了一點點,就看到溫朗立刻不著痕跡地又拉開了距離。


    她呆住了,這又是為什麽?她難道,無意間做了什麽讓人生厭的事情嗎?


    宛白使勁地迴想,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啊!怎麽可能就這麽得罪了溫朗?


    迴到了永壽堂,宛白愁眉苦臉地著急,這可如何是好,她居然一上來就搞砸了?溫朗是在疏遠她吧?不是自己的錯覺吧?


    不行,宛白咬咬牙,從繡筐裏將之前就繡好的兩個香囊拿了出來,帶上杜鵑。


    “走,我們去送禮去。”


    “啊?”


    宛白隻想趕緊補救,帶著香囊就去了段明軒的住處。


    “四妹妹?怎麽這個時候會來我這裏?”


    宛白目光一掃,居然沒看見溫朗,心裏略略失望,隻臉上仍舊笑著,將香囊拿了出來。


    “二哥哥,這是我親手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宛白胖胖的小手捧著香囊,上麵繡著一叢蘭花,雅致秀美,讓人看了就眼前一亮。


    段明軒欣喜地笑了起來,伸手將香囊接過去,“多謝四妹妹,做得可真好看。”


    “小小心意,還望二哥哥能喜歡。”


    “我很喜歡,讓四妹妹費心了。”


    見到自己的心血被欣賞,宛白也由衷地高興起來,笑了一會兒,將另外一隻香囊也拿了出來。


    “這個是我一起做的,想要答謝溫朗哥哥之前的相助,二哥哥可能幫我轉達?”


    段明軒最重禮數,聞言,微微挑眉,“溫朗兄就住在隔壁,送人的禮物,還是要親手送到方顯出誠意,四妹妹不若親自給他?”


    宛白心裏無奈,她也想啊,這不是,怕溫朗不收嗎?


    不過既然二哥哥也這麽說,宛白覺得,她還是去試一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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