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近來內廷與內閣、六部鬥得厲害,看來相公迴來後又有的忙了。 ”周雨婷見李雲天對進封爵位一事顯得很淡然,也可以說是胸有成竹,於是微微一笑後說道。


    兩個月前,錦衣衛北鎮撫司的人忽然以貪贓枉法的名義搜查了工部左侍郎楊毓的府邸,在其家中搜出了大量財物,楊毓也因此被打入了詔獄。


    錦衣衛北鎮撫司之所以會出手,是因為東廠得到了楊毓貪腐的舉報並加以查證,進而上報到了正統帝那裏,在張氏太皇太後的首肯下錦衣衛北鎮撫司介入徹查此案。


    東廠的廠督由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擔任,故而這次楊毓下獄自然是司禮監的傑作,其目的是對內閣彈劾江寧織造鎮守中官中飽私囊、插手地方事務,導致江寧織造鎮守中官被斬一事的迴應。


    如果不是司禮監的太監們跑去向張氏太皇太後求情,江寧織造鎮守中官的案子勢必將牽連到更多的內侍。


    楊毓如今還在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裏關著,司禮監的人想要將其置於死地,而內閣、六部的人則群起力保,以至於張氏太皇太後一時間也感到遊戲為難。


    自從宣德帝對六部的官製進行改革以來,六部的右侍郎逐漸成為了朝廷派往地方上京官的加銜,這就使得左侍郎的權限大增,是六部尚書的唯一副手。


    自從正統帝登基以來還從沒有查辦過六部堂官級別的官員,這次如果要對楊毓下狠手的話無疑對內閣和六部是一個沉重的打擊,這可不是張氏太皇太後希望看見的。


    張氏太皇太後雖然不善於打理朝中的政務,但平衡朝廷中各方勢力之間的手段還是遊刃有餘,否則也就無法統帥後宮,更不會使得朝中文武百官對其敬畏有加。


    如今大明四海升平,蒸蒸日上,張氏太皇太後也不想把楊毓的事情鬧得太大,隻想借機敲打一下內閣和六部而已,可也不能不顧及司禮監那些忠心辦事的太監們。


    因此,張氏太皇太後對如何處置楊毓一直三緘其口,準備把這件事情丟給李雲天去辦,李雲天與內廷和文官集團的關係都很好,有他從中周旋的話肯定能將此事善了。


    “如果各位大人平日裏不那麽強勢,司禮監也不會東山再起。”李雲天已經知道楊毓的事情,口中不由得感慨了一聲。


    司禮監之所以能再次得勢,主要是文官集團對皇權的步步緊逼,想要繞開張氏太皇太後來決定朝中的政務,畢竟在文官們看來這裏國家是士大夫們的職責,張氏太皇太後雖然是地位尊貴的後宮之主但也不應該幹預朝政,這可是明太祖明令禁止的。


    如果宣德帝依舊在世的話,張氏太皇太後也懶得介入朝廷裏的權勢爭鬥,不過現在正統帝年幼,張氏太皇太後豈能放心把朝權交到朝臣們的手裏?尤其是勢力強大的文官集團。


    這樣一來,司禮監的崛起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身處皇宮的張氏太皇太後唯有用司禮監的人來製衡朝中的文官集團。


    至於朝中的勳貴集團,與司禮監的恩怨糾葛就要少上許多,這也與張氏太皇太後有著很大的關係。


    張氏太皇太後本就與朝中勳貴的關係密切,再加上勳貴們並沒有文官那麽多的花花腸子比較容易掌控,以及與司禮監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司禮監自然也就不會在與文官集團死掐的同時再得罪勳貴集團。


    “相公,你打算如何處置楊侍郎一案?”


    周雨婷自然清楚司禮監之所以能東山再起與文官集團企圖掌控朝中政局有關,於是睜開雙眸饒有興致地問道,現在京城的官場上可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楊毓的案子上。


    “退一步海闊天空,大家對太皇太後希望此案大事化小是心知肚明,關鍵是誰也不想向對方服軟,相公唯有出麵去和稀泥。”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說實話他手中公務繁忙可沒多少精力放在朝廷的爭鬥上。


    由於李雲天第二天還要參加朝廷的大朝,故而與周雨婷閑聊了一會兒後就擁著周雨婷進入了夢鄉。


    次日清早,天還蒙蒙亮李雲天就被侍女們喊了起來,哈欠連天地洗漱更衣後進了皇城,準備在西千步廊裏侯朝。


    李雲天趕到的時候西千步廊外的大明門時,大明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文武官員,正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低聲議論著什麽。


    “忠武王來了!”李雲天的馬車剛在大明門右側的空地上停下,大明門前的人群中就響起了一個喊聲。


    隨即,門前的文武官員們唿啦一下就向李雲天的馬車擁了過去,把剛下車的李雲天團團圍住,爭先恐後地與他打著招唿。


    由於那些官員實在是太過熱情,人數也很多,故而把李雲天圍得裏三層外三層,使得李雲天在裏麵是寸步難行,費了好一番周折後才得以進入大明門。


    “忠武王!”與李雲天在一個廊房裏侯朝的是大明的頂級勳貴,李雲天掀開門簾進入時眾人正在那裏品茶聊天,見狀紛紛起身相迎。


    雖然在場的勳貴都是李雲天叔伯輩的人物,不過沒有一個人因此倚老賣老,原因無他,李雲天的爵位是用戰功實打實地換來的,故而大家對李雲天頗為敬畏,自然要以禮相待了,就連資格最老貴為太師的張輔都起身恭迎,更何況其他人了。


    “諸位大人請坐。”李雲天微微笑了笑後示意屋裏的眾人落座,不過直到他坐在座位上後其他人這才坐下。


    “忠武王,西北諸司空缺職位甚多,以王爺之見該如何處置?”寒暄了幾句後,張輔忽然語峰一轉,看似隨意地問向了李雲天。


    關西的戰事結束後,西北幾個都司裏武官的職位空缺了許多出來,西征軍的大敗以及西北的戰事使得大量武官或戰死或在俘虜營死亡,如果不是李雲天與帖木兒帝國換俘的話西北諸司的武官將死得更多。


    按照大明的定製,由於大明的軍官是世襲的,故而那些空缺的武官職位應該由其家中男丁頂上。


    不過,這裏的世襲指的是在正常情況下的繼承,那些戰敗軍隊的武官們可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不被朝廷治罪就謝天謝地了,哪裏還有武職世襲的資格。


    如此一來,不僅西北幾個都司,京畿都督府和山北軍區也存在這種情形,隨著西征軍的戰敗大部分幸存的武官都會因為被俘虜過而受到懲治。


    相對那些倒黴的武官,白安從別失八裏城帶迴來的那兩萬人馬以及遼東軍區的七萬人馬則是撞了大運,跟著李雲天在關西立下了大功,得以加官進爵。


    由於西征軍的大敗,軍閣的閣員們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形,如果擱在以往那麽肯定是從獲得戰功的武官中提拔新的武官來頂替先前的武官。


    很顯然,追隨李雲天在關西取得勝仗的軍隊幾乎都與講武堂有關,而講武堂的武官與各都督府的武官屬於互不統屬的兩個衙門,這就是使得軍閣想要調那些有功的將士升任西北幾個都司衛所的武官一事變得比較複雜。


    自從宣德帝起就把講武堂的軍隊當做禁衛軍,故而除了皇帝外軍閣也沒有調動講武堂下軍隊的權力,必須要通過正統帝才能完成調任武官的事情。


    正統帝年幼,軍閣的人也唯有跟主政講武堂的李雲天來商議,然後再聯名向正統帝稟告。


    現在,擺在軍閣麵前最大的障礙就是講武堂和各都督府屬於兩個不同的體係,這樣跨體係調任武官就存在了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西北幾個都司下屬的衛所以後該采取哪種體係。


    按照慣例,講武堂的武官調任西北諸都司衛所後,西北諸都司的軍事體係應該保持不變。


    可如今西北諸都司衛所調來的講武堂體係的武官實在是太多了,而且講武堂體係的軍隊在這次西域的戰事中明顯比各都督府體係的軍隊表現得優秀。


    即便是西征軍在東察合台汗國的慘敗中,山北都司和京畿都督府的士兵也是抵抗到了最後,可謂傷亡慘重,戰鬥力和戰鬥的意誌遠超西北都司的士兵。


    故而這就給軍閣出了一道難題,很顯然講武堂的軍事體係更加優越,難道要讓那些講武堂的武官遵從地方衛所的軍事體係?


    而且,在講武堂的軍事體係中並沒有軍職世襲一說,而是實行軍功晉升製,這使得事情變得很麻煩。


    尤為重要的是,講武堂的武官肯定不願意脫離講武堂的體係去西北衛所任職,雖然那樣可以混個終身官職,但同時也意味著失去了上進的希望,而且待遇也比不上講武堂,誰吃飽了撐的這樣做?


    因為西北諸都司的事情,軍閣承受了非常大的壓力,要知道西北諸都司可是朝中都督府一係勳貴地盤,那些勳貴自然不希望它們歸入講武堂的麾下。


    軍閣的閣員們出身都督府,自然希望各都督府能保住西北諸都司,可地方衛所軍隊在西域戰事中的表現確實不及講武堂的軍隊,這讓他們很難辦。


    所以,張輔作為軍閣首輔必須要先跟李雲天通通氣,打探一下李雲天的態度,可以預料的是張氏太皇太後肯定會讓李雲天會同軍閣來解決西北諸都司現在麵臨的問題。


    張輔話音落後,包括周征和張昊在內,屋裏的勳貴們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李雲天,都想知道李雲天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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