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十,順天府外人頭攢動,沸反盈天,密密麻麻地聚集了眾多著寒風前來看熱鬧的百姓。


    順天府府尹趙慕宇早就料到今日的堂審會招來大量的百姓,因此早有準備調集了充足的士卒在現場維持秩序。


    “你們鎮國公真的像那個劉仁的那樣是一個大奸官,在交趾和廣西橫行霸道,隻手遮天?”


    “千裏當官隻為財,我看鎮國公也好不了哪裏去!”


    “這麽鎮國公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偽君子?”


    “我見過鎮國公,為人和善,不會像你們的那般齷齪吧!”


    “兄弟,事情現在是明擺著,劉仁就是鎮國公派人殺了,目的就是為了滅口,以免劉仁把事情鬧大不好收場。”


    “我聽皇上已經知道鎮國公在交趾為非作歹的事情,龍顏震怒,給鎮國公下了詔令,鎮國公這才來順天府,否則單憑順天府如何能請動鎮國公大駕?”


    ……


    趁著李雲天趕來前,百姓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談論著他與劉仁一案的關係,由於市麵上的消息皆對李雲天不利,因此使得京城的百姓對他的人品產生了懷疑,輿論隨之呈現出了一邊倒的態勢,令李雲天的形象大受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避免爆發衝突李雲天下令禁止講武堂的人員和家眷前來應天府,否則的話以目前的態勢講武堂的人絕對會與那些李雲天是奸官的百姓大打出手,屆時隻會是講武堂更加不利。


    “來了!”


    不久後,一個興奮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這使得在現場饒有興致談論著的百姓紛紛伸長了脖子望向了街頭,隻見一輛黑色四輪馬車在一群護衛的簇擁下緩緩行來。


    見此情形人們刹那間就騷動了起來,紛紛伸長了脖子向前擠著,都想近距離看看李雲天,這使得維持秩序的應天府士卒被擠得搖搖晃晃,東倒西歪。


    馬車裏,李雲天掀開車窗的窗簾一角向外望去,當看見街道上密密麻麻到處擠得都是人時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笑意,看來他在京城的號召力還算不錯,竟然有如此多的人前來捧場。


    順天府府衙門口,順天府尹趙慕宇領著順天府的大官吏和都察院、刑部、大理寺派來的官員恭迎李雲天,見李雲天的馬車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是都察院還是刑部、大理寺,這次皆派來五品官前來聽審,三法司的堂官,尤其是都察院的堂官,誰都不想攪和進劉仁的案子裏,畢竟李雲天可不是好招惹的,況且大家都跟李雲天有著不錯的交情,自然要避免牽涉進去


    “參加國公。”當李雲天從馬車上下來後,趙慕宇向李雲天一拱手,躬身行禮。


    “參見國公。”跟在趙慕宇身後的官員們見狀紛紛給李雲天行禮。


    “免禮。”李雲天右手虛空向上一托,微笑著向趙慕宇道,“趙大人,這次勞你親自升堂了。”


    “國公言重了,這是下官的分內之事。”趙慕宇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然後伸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隨著李雲天等人進入府衙,府衙的兩扇厚重的大門緩緩關上,為了避免審理中途出現什麽意外,趙慕宇特意下令關閉順天府府衙大門。


    與門外的情形一樣,順天府府衙的院子裏的走道兩側也聚滿了人,見李雲天進來紛紛好奇地望著他,這些人是被選來參與聽審的百姓。


    順天府的大堂上擺著四張座位,左麵三張是三法司的聽審官員,右邊一張是李雲天的座椅,等李雲天落座後趙慕宇等人這才相繼坐下。


    “帶案婦劉張氏!”向李雲天微微一躬身後,趙慕宇麵色一沉,用力一拍驚堂木高聲喝道。


    很快,一名頭上纏著白帶,身披重孝的女子走進了公堂,姿色中等,年齡約在三十上下,一手牽著一個同樣身披重孝的孩童,神情悲傷,淚眼婆娑,她就是劉仁的妻子劉張氏。


    那兩名孩童是劉仁的兩個兒子,左邊的五六歲,右邊的四五歲,充滿童稚的臉上充滿了驚恐的神色,怯生生地望著公堂上的眾人。


    見到那兩名孩童後,李雲天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後視線落在了劉張氏身上。


    “民婦劉張氏叩見青天大老爺,望青天大老爺給民婦做主伸冤,讓民婦的丈夫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劉張氏來到堂前雙腿一屈就跪了下去,取出一張狀子雙手高托著舉在頭上,一臉悲憤地操著一口江南口音向坐在案桌後麵的趙慕宇道。


    兩個孩童也就勢跪在了劉張氏的身旁,跟著劉張氏一起磕頭,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劉張氏,按照大明律例,民告官者無論有罪無罪皆要先杖責三十,你可願意受杖?”趙慕宇神情嚴肅地望著劉張氏,不動聲色地道,“另外,誣陷公侯者反坐之罪罪加一等,你可要想好了。”


    明朝律例規定,民告官,下告上,皆杖三十,也就是打三十大板。


    如果所告屬實的話,那麽就“坐失不論”,不追究上告者的責任,可如果上告者是誣告,那麽就要“反坐”,也就是以其誣告的罪名為其定刑,而且上告的對象如果是大明勳貴或者皇族的話要罪加一等。


    而且,到衙門告狀也有相應的規矩,明朝有放告日,那些非身體傷害活著致人死亡的普通民事訴訟案,衙門隻允許百姓們在一定的日子上告,通常選擇初一、初五,其他時間則不會受理,以免影響了衙門的運作。


    不僅如此,古代的衙門辰時初刻卯,到了申時三刻就收班,也就是早上七上班,下午四就下班,因此告狀也要盡早,以免誤了時辰。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的民事訴訟通常是大事化事化了,主審官通常都會和稀泥盡量調解雙方的矛盾,力爭做到相安無事,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根本就糾纏不清。


    按照衙門的審案流程,上告的時候必須有狀子否則衙門無法受理,因為古代普通百姓都不識字,所以通常要請人代寫,由此一來就有了訟師這個行當,例如李雲天的摯友楊雲貴就在湖口縣當過訟師。


    由於古代審案偵查手段有限,因此通常要通過狀子來了解案情,因此狀子的好壞往往能影響主審官對涉案雙方的印象,故而一張能迎合主審官喜好的狀子更有勝算,這就使得那些經驗豐富、能摸透主審官脾性的訟師大受歡迎。


    不過,訟師要是時常幫人打官司的話也會因為“好興訴訟”而被打板子,畢竟誰都希望自己的轄地內風平浪靜,否則的話,如果訴訟繁多豈不是意味著其治理地方不利?


    由於洪武皇帝出身貧苦,故而設立了登聞鼓來了解天下疾苦,對於越級上告也隻是打板子了事。


    等到了清朝的時候要想越級上告可就沒那麽簡單了,設定了許多苛刻的限製,以清朝的三法司為例,要想到三法司上告,必須要滾釘板以證有著莫大冤屈,刑部方可受理。


    至於登聞鼓,清朝規定擊鼓的事由“必關軍國大務,大貪大惡,奇冤異慘”,否則不得擊鼓違者重罪,並且在擊鼓之前要進行核實,進而使得登聞鼓名存實亡。


    其實,不僅清朝,明朝在宣德後登聞鼓基本上也淪為了擺設。


    按照洪武皇帝設立登聞鼓的初衷,一旦有百姓擊鼓鳴冤皇帝必須要親自受理,官員如有從中阻攔一律重判。


    隨著內閣製度的完善和以及司禮監對內閣和六部的牽製,大明自宣德後已經逐漸形成了一套完善的處理政務的體製,不再需要皇帝們事必躬親,因此宣德後的大多數皇帝不再像洪武帝、永樂帝、洪熙帝和宣德帝那樣勤於政務,下麵的官員自然也就不敢用登聞鼓來驚擾聖駕,要知道明朝曆史上單單大規模杖斃激怒了皇帝文官的例子就有數起。


    所謂的釘板,就是一塊釘滿鐵釘的木板,寬約五尺,長約一丈,凡是到京城三法司上告的百姓必須要滾過釘板後才能把狀子遞上去。


    其實,滾釘板裏麵也藏著不少玄機,據傳清朝三法司的門房都準備有兩種規格的釘板,一種上麵鑲嵌有三百八十枚鋼釘,另外一種隻有八十一枚鋼釘。


    滾三百八十枚鋼釘的釘板還好,由於鋼釘多使得身體接觸到鋼釘的受力多,單個鋼釘承受的壓力就,對人體的傷害就。


    可如果是八十一枚鋼釘,那這一趟要是滾下去的話身上肯定會多出許多血窟窿來。


    “民婦願意。”麵對趙慕宇的詢問劉張氏沒有絲毫猶豫,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眼神果決地望著趙慕宇。


    按理,劉張氏在順天府前鳴冤時順天府的差役就應該對其行刑,然後再接她的狀子。


    可是劉張氏的情況比較特殊,涉及到了李雲天以及在順天府大牢裏中毒身亡的劉仁,因此順天府的官員們誰也不敢輕易接劉張氏的狀子,而是一級級呈報到了趙慕宇那裏,而趙慕宇又上報給了宣德帝,由此一來劉張氏也就逃過了那頓板子。


    不過現在的情形與先前又不同,順天府既然已經受理了劉張氏的狀子,那麽劉張氏的這頓板子是無論如何也免不了的了,否則就違反了大明律例。


    “行刑!”見劉張氏心意已決,趙慕宇隨即從案桌上的簽筒上抽出了一支令簽,啪一聲甩在了地上。


    大堂上的幾名差役見狀立刻上前,準備按住劉張氏行刑,由於劉張氏是女人所以可以不用脫褲受刑。


    “且慢!”還沒等那幾名差役走到劉張氏身旁,李雲天忽然出人意料地開口阻止道,這使得現場眾人不由得紛紛狐疑地望向了他,不清楚他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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