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上午,李家莊廣場。


    廣場上人山人海,縣裏巡檢司的軍士特意被調來維持秩序,正北方搭起了一個涼棚,裏麵擺放著審案用的案桌,案桌上放著簽筒。


    今天,錢程要在李家莊公審李清投河自盡一案,以了結這樁在彭澤縣鬧得沸沸揚揚的謎案。


    由於趙燕和船夫忽然被捉奸在床,在彭澤縣引發了不小的轟動,使得李清一案的公審不僅吸引了彭澤縣百姓的注意,也引起了九江府府衙的關注,是錢程到任彭澤縣後所辦理的第一樁有著如此巨大影響力的重案。


    “真沒想到,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竟然能做出如此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聽我在趙家堡的親戚說,兩人好像早就勾搭上了。”


    “會不會是李家的少爺知道了兩人的私情,受不了打擊才發得瘋?”


    “或許是被那對奸夫****暗地裏找巫師下了咒。”


    “怪了,這件案子都大半年了,縣衙怎麽才找出那個奸夫?”


    “你還不知道吧,好像湖口縣知縣來了咱們縣,有人在李家莊和趙家堡見過他。”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找出了奸夫!”


    ……


    百姓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即將公審的案子,各種傳言漫天飛舞,而李雲天來彭澤縣的消息也不可避免地被泄露了出去,眾人私下裏紛紛認為他的到來與李清一案有關。


    片刻之後,在人們的簇擁下,錢程和李雲天、周雨婷等人來到了廣場,錢程身穿官袍,而李雲天和周雨婷則是一身便裝,其中周雨婷依舊男扮女裝。


    畢竟這是在彭澤縣,李清一案是錢程的案子,李雲天豈能喧賓奪主,故而不適合穿官服出現。


    不過,錢程並不想否認李雲天介入李清一案的事實,李雲天已經來彭澤縣好幾天了,而李雲天來了後李清一案才取得了重大突破,他不想掩飾李雲天在其中的作用,做那種掩耳盜鈴的事情,以免被人們嘲諷。


    故而錢程在涼棚裏擺了兩張椅子給李雲天和周雨婷,讓兩人旁聽,以顯示兩人的身份與眾不同。


    正對著涼棚的是李家和趙家的人,由於事關李清投河自盡的真相,又是在李家莊審判此案,所以李家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來現場觀看審案。


    而趙家的情況則有不同,因為趙燕被縣衙的衙役當場捉了奸,丟盡了趙家的顏麵,故而這次隻來了十幾個人,領頭的是趙燕的大哥趙福和二哥趙瑞,至於趙燕的父親趙老爺則沒臉來李家莊。


    “可能已經有人認出來了,這位就是湖口縣的李知縣,李知縣幾日前來咱們彭澤公幹,見本縣被李清一案困擾,所以就與本官共同商議了案情,今日本縣特請他來聽審。”在涼棚落座後,錢程伸手一指坐在案桌前一側的李雲天,高聲向現場的眾人說道。


    聽聞此言,廣場上的百姓頓時就是一陣騷動,他們剛才已經注意到了李雲天,由於很多人都沒有見過李雲天,因此正在猜測著他的來曆,不成想錢程主動點明了他的身份。


    至於周雨婷的身份,錢程則沒有提及,畢竟她的身份非常特殊,不宜在此公開。


    “肅靜!”錢程見百姓們在那裏竊竊私語,隨即拍了一下驚堂木,高聲說道,“帶人犯!”


    現場的人們頓時安靜了下來,一名神情驚恐的丫環被兩名衙役帶了上來,跪在了堂前,她是趙燕的貼身丫環梅兒,趙燕和船夫偷情私會自然瞞不過她。


    “梅兒,本官問你,趙燕和張坤是從何時開始偷情的,你要老老實實交待,否則本官就大刑伺候!”錢程冷冷地望著梅兒,厲聲喝道。


    梅兒嚇得打了一個哆嗦,麵色刹那間變得蒼白,事已至此她不敢隱瞞,把趙燕和張坤之間交往的經曆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兩年前,趙燕隨著家人出行,在渡頭乘坐渡船,張坤,也就是那個船夫,對清純靚麗的趙燕是一見傾情。


    趙燕所住小院與一條小巷子相鄰,為了吸引趙燕的注意,張坤時常在晚上的時候把一些詩詞寫在紙上拋進院子裏,這些詩詞被梅兒撿到,交給了趙燕。


    對於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來說,正是充滿了憧憬的年齡,而趙燕又涉世不深,很快就被張坤的這個舉動吸引了。


    張坤雖然現在是船夫,但以前張家經營雜貨鋪,家境還算不錯,也曾讀過私塾,準備考取功名。


    不過很可惜,五年前張坤的老爹在賭場裏賭紅了眼,不僅把雜貨鋪給賭沒了,連張家的房契和地契都給輸了,後來找了一棵樹上吊。


    賭場的人把張家的房子收走了,將張家人趕了出去,如果不是雜貨鋪以前的一個老夥計收留他們,他們孤兒寡母就要流落街頭。


    由於家境貧寒,從此以後張坤就沒再讀書,而是當起了渡頭的船夫,開始賺錢養家,所以他的文學底子非常不錯。


    一來二去,趙燕就對張坤非常感興趣,於是在一個晚上張坤翻牆而來,在小樓裏與趙燕相會,感情逐漸升溫,最後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共赴了巫山**。


    本來,趙燕準備等有了身孕後就向老爹攤牌,嫁給張坤,逼老爹答應兩人的婚事。


    可是不成想,在她懷孕前李清看上了她讓家人來提親,等她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晚了,家裏已經收下了李家的聘書和禮書,隻等著她過門。


    要是她這個時候把與張坤的事情捅出來,趙家肯定不會同意兩人的事情,否則的話趙家的臉麵何在?絕對會遷怒張坤,屆時張坤難逃一死。


    本來兩人的關係隨著趙燕的出嫁就要斷了,張坤總不能追到李家莊去和趙燕私會,不過梅兒沒有想到李清在成親的晚上會忽然發瘋,使得李家把趙燕給休了。


    這一下,趙燕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家閨秀,成為了一個克死了新婚丈夫的棄婦,一個令人歎之色變的白虎星。


    不過張坤並不介意,等到李清的案子了結後他準備向趙家提親,娶了趙燕。而趙燕因為是被李家休了,自然也不用給李清守寡了。


    等梅兒交待後,錢程不由得看向了李雲天,李雲天向他微微頷首,表示梅兒說的應該是實話,故而錢程就讓梅兒簽字畫押後帶了下去,把張坤提了上來。


    張坤鼻青臉腫,在捉奸的當晚趙家人情緒激動,群起毆之,如果不是縣衙的衙役拚命阻攔,並且表示他涉及到李清一案,恐怕他就要被當場打死。


    隨著張坤的出場,現場頓時響起了辱罵聲,如果不是審判時禁止扔雜物,恐怕爛菜葉和臭雞蛋已經衝著他如雨點般落下。


    這個年代人們對奸夫****的態度是人人得而誅之,萬分痛恨,否則也就不會有騎木驢或者浸豬籠了。


    張坤倒也老實,知道他與趙燕的事情已經無法隱瞞,故而痛痛快快地就把兩人之間的經曆講了出來,與梅兒的交待一致。


    隨後,錢程又讓人把趙燕押了上來,與張坤一左一右地跪在堂前,李雲天見狀不由得暗自搖了搖頭。


    幾天不見,趙燕又憔悴了許多,麵無血色,臉上有幾塊淤青,看樣子被捉奸的時候也挨了趙家人的打,神情漠然地交待了與張坤私通一事。


    “張坤、趙燕,你二人通奸原本已經對不起李清,為何還要將他謀害?”拿到了趙燕和張坤通奸的供詞後,錢程麵色一沉,重重地一拍驚堂木,高聲喝道。


    聽聞此言,現場的百姓轟一聲就騷動了起來,相互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難道真的是奸夫****謀害親夫?真的是那樣的話,那兩人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趙燕無神的雙目頓時流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而張坤則顯得有些驚慌,兩人很顯然沒有料到錢程會懷疑是他們謀害了李清。


    “大人,小的雖與趙小姐有私情,但絕沒有謀害李清,請大人明察。”張坤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給錢程磕了一個頭,高聲喊冤。


    “你看看這是什麽?”錢程冷笑了一聲,讓人拿出幾張紙給張坤看,上麵寫著《論語》和《詩經》上的文章。


    “小的從未見過這些。”張坤見狀,額頭上不由得滲出了一絲冷汗,故作鎮定地衝著錢程搖了搖頭。


    “帶人證。”錢程早就料到了張坤會否認,高聲向堂下的衙役說道。


    兩名書生模樣的青年隨後被衙役帶了上來,跪在了堂前,張坤見到兩人麵色變得有些難看,這兩個人是張坤當年在私塾的同窗好友。


    “本官問你們,這上麵的文章從何而來?”確定了那兩個青年的身份後,錢程不動聲色地問道。


    “稟縣尊大人,幾篇文章是張坤當年在私塾時左手所寫,學生覺得有趣,故而保留到了現在。”一名青年抬起頭,看了一眼張坤後迴答。


    “張坤,本官承認你很聰明,用左手寫了那些紙張貼在了趙家堡,使人很難認出你筆跡。”錢程讓人拿來了幾張當時貼在趙家堡大街小巷的那些汙蔑趙燕是白虎星的紙張展現在了張坤的麵前,冷笑著說道,“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的這個小聰明還是被本官給看穿了!”


    聽到這裏,周雨婷的眉角不由得向上挑了挑,去私塾查張坤是否會左手寫字的主意是李雲天給錢程出的,可錢程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言不慚地據為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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