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如何處理水匪這次的劫掠,李雲天已經想好了一條“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對策,一旦成功的話,將使得他改變現在這種被動的局勢。


    到了碼頭後,他這才知道昨晚的那一場大火有多嚴重,碼頭附近的民宅差不多有一百多棟被付之一炬,放眼望去殘垣斷壁,一片焦黑。


    火焰此時已經被撲滅,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遭了火災的百姓神情茫然地在家裏的廢墟上尋找著能用的物品。


    不少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場大火下來她們的家就這麽沒了,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過。


    “大老爺,我們什麽都沒了,你可得給我們作主呀。”


    “縣尊大人,我們以後可怎麽活呀。”


    “我家的姑娘被那些水匪給劫走了,太爺你可要救救她。”


    ……


    得知李雲天來了,受災的百姓們唿啦一下就圍了過來,黑壓壓地跪了一地,七嘴八舌地向他哭訴著。


    “大家放心,本縣一定會安頓好你們的生活。”李雲天伸手向下按了按,等眾人安靜下來後高聲說道,“本縣向你們保證,一定會將那夥水匪繩之以法,血債血償。”


    有了他的這番話,百姓們的情緒頓時穩定了許多,按照李雲天的要求去登記各自受災的情況。


    “張公,真的隻死了兩個人嗎?”在那些燒毀的廢墟中逛了一圈後,李雲天停下腳步,扭頭望向了張有財,狐疑地問道。


    “現在局麵混亂,小人也不知道具體的形勢。”張有財有些尷尬地迴答,既然李雲天已經來到了現場,那麽顯然不適合再信口雌黃。


    “羅班頭,你讓人下去統計一下,看看有多少人受災,死傷如何,被擄走多少。”李雲天聞言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盯著羅鳴說道,“本官要知道真實的情況!”


    羅鳴見李雲天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衝著他拱了一下手,領著人急匆匆地去做統計了。


    張有財苦笑著看向了陳伯昭,看來他剛才白讓人把放在碼頭上的那些屍體轉移走了,誰能想到縣太爺會如此較真。


    陳伯昭也是一臉的無奈,這本應該是一件十分默契的事情,結果卻搞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兩人隨即也就釋然了,這樣其實也挺不錯,當李雲天知道這次事件的嚴重性後恐怕會對他們更加依賴。


    畢竟沒有哪個官員希望自己的任期內發生如此重大的事件,這對其未來的仕途將產生重大的影響。


    “這個混蛋,竟然把事情鬧得如此之大,簡直就是不知死活!”中午的時候,張有德終於得知了白水鎮的消息,氣得把手裏的茶杯啪一聲摔在了地上。


    根據初步統計,白水鎮此次一共燒毀民宅116間,死亡21人,掠走年輕女子15人,自大明立國以來,不要說湖口縣,就是九江府也沒有發生過如此嚴重的事件。


    張有德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不僅低估了王三的貪婪和狂妄,也忽視了富裕的白水鎮對水匪們的誘惑,結果使得事情鬧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


    “張叔,接下來怎麽辦?”立在一旁的馮虎沉聲問道。


    “通知王三,告訴他事情鬧大了,讓他準備好墊背的人,否則的話就等著朝廷收拾他!”張有德在房間裏來迴踱了幾圈,陰沉沉地說道。


    白水鎮乃貨運碼頭重地,每天來往不少客商,他的看法與張有財和陳伯昭相反,昨天晚上被殺死的人和被掠走的女子數目好解決,他們可以隱瞞起來,上報多少就是多少。


    可燒毀的房屋卻一目了然,無法掩飾,絕對會經過那些客商的嘴巴流傳出去,這將給湖口縣和九江府帶來巨大的壓力。


    故而,要想把這件事情平息下去,必須要找一批水匪來當“替死鬼”,讓湖口縣和九江府能夠向上交差,否則的話雙方都別想過安穩日子。


    第二天下午,九江府同知韓安玉風塵仆仆地趕到了白水鎮,李雲天率領著王宇和趙朗等府衙的官吏在鎮口相迎。


    府衙是昨天晚上得知白水鎮出事的消息,知府楊德民為此大吃了一驚,連忙安排韓安玉前去探查。


    此時,白水鎮的損失和傷亡情況已經徹底統計了出來,燒毀民宅116間,死亡22人,15名年輕女子被擄走。


    由於傷勢加重,有一名重傷者昨晚死亡,這使得死亡人數上升到了22人。


    韓安玉四十多歲,中等身材,白麵無須,看上去很是儒雅。


    當看見傷亡統計數字時,他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苦笑,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會如實上報死亡人數。


    要知道死亡人數越多李雲天麵臨的麻煩也就越大,也使得府衙更被動,看來李雲天還是太過年輕,不懂得為官之道。


    尤為令他感到哭笑不得的是,李雲天竟然向他坦誠當晚與水匪對峙時被水匪扔出的一顆人頭攪亂了方寸,以致於急怒攻心昏倒,使得眾人為了救他沒能與水匪開戰,進而耽誤了剿滅水匪的最佳時機。


    這簡直就是自暴家醜,別人藏都來不及,他卻一股腦地都倒了出來,成為了別人攻擊他的把柄。


    一時間,韓安玉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難道李雲天的腦子讀書讀傻了不成?他就是隨便編一個與水匪英勇作戰的故事也好,至少能為其開脫一下罪責,自己也好向上峰交差。


    麵對眼前的局勢,韓安玉不由得感到一陣頭疼,白水鎮發生的水匪劫掠事件已經不單單是湖口縣的事情,九江府也被牽連其中。


    如果這件事情按照李雲天所說的上報朝廷,那麽朝廷上那些吃飽了沒事兒幹的言官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群起而攻之,九江府和湖口縣的官員可就要遭殃,至少也是一個“治理不力”的罪名,搞不好有人還會因此丟官罷職。


    這也是張有財和陳伯昭膽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一個重要原因,兩人很清楚官府的人並不希望這件事情鬧大,這才大膽地隱瞞內情,想要從中獲利。


    韓安玉可以理解李雲天的“愚笨”,想當年他也曾是兩榜進士,初入官場時像李雲天一樣懷抱著一腔為國效命的熱血,根本不就知道官場的險惡,更不清楚為官之道,為此沒少吃虧,後來逐漸變得圓滑起來,在官場上隨即如魚得水。


    因此,韓安玉耐下心來,旁敲側擊地提醒李雲天,委婉地告誡他白水鎮的事情鬧得越大對他的仕途也就越不利,讓他仔細核查一下受災情況,再把統計結果上報。


    作為李雲天的頂頭上司,韓安玉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夠直白的了,他總不能明著說讓李雲天去修改受災的數字,那樣的話可就要把他也給搭進去了。


    官場上的一些事情隻可意會,不可言傳,雙方心知肚明就好。


    李雲天聽了韓安玉的話後拿著那份統計資料離開了,就在韓安玉認為李雲天已經“開竅”的時候,當天晚上他又拿著那份統計資料求見,告訴他統計結果沒有差錯,完全正確。


    “朽木不可雕也!”韓安玉沒想到自己竟然遇上了一個榆木疙瘩,氣得冷哼了一聲後拂袖而去,把李雲天晾在了那裏。


    既然李雲天如此不識好歹,那麽就不要怪他不顧同僚之誼,把罪責一股腦地都推到李雲天的身上。


    望著麵色鐵青地離開的韓安玉,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清楚韓安玉的心思,根本就不怕韓安玉把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再怎麽說他隻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任知縣,來到湖口縣還不到三個月,即使湖口縣發生了天大的事情他又能擔當多大的幹係呢?故而他才決定將這件事情捅出去。


    在李雲天的關注下,張家和陳家等白水鎮的大戶紛紛做出了表率,把失去家園的四五百名居民妥善安置在了家裏,使得他們不致於露宿街頭。


    王宇、趙朗和張有德等縣衙的官吏幾乎全部到了白水鎮救災,趙朗的臉色顯得不怎麽好,情緒低落,而王宇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依舊眯著眼睛,看不出來有什麽情緒上的變化。


    趙朗現在恨死了王三那夥水匪,竟然做了如此大的一件案子,身為縣衙的三號人物他肯定要受到牽連,履曆上留下一個難看的汙點,成為其升遷的一個障礙。


    而王宇本就該到了致仕的年齡,故而也不怕受到朝廷的責罰,大不了丟官罷職而已。


    這天,李雲天離開救災現場時已經是深夜,神情疲憊地迴陳宅,這些天他一直忙著救濟災民的事情,著實累得夠嗆。


    “縣尊大人開恩呀,放我們當家的一馬吧!”快到陳宅的時候,一名身形肥胖的中年婦人忽然領著一幫人從一旁街道的陰暗處衝了出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他的麵前,


    李雲天身旁的羅鳴見狀,刷一下抽出腰刀護在了李雲天的身前,讓手下的衙役把那些人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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