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做事果決,既然決定采納林海的諫言,就不再糾結其他的事情。他重新瀏覽了一遍張清和趙正澤的信件,詢問信使是否還說了其他情況。


    “聖上英明,信使幾乎全程參與了此事,他說……”林海恭維了天子一句,把趙攀所說複述了一遍。


    天子聽得很認真,期間並未打斷林海。聽完後,他沉思了好一會兒,問道:“如海,依你之見,馬魁的同夥是誰?”


    林海拱手道:“如今沒有任何證據和線索,臣不敢妄言!請聖上派人和張清趙正澤接洽,秘密把案犯送進城來,盡快拿到口供!”


    天子點點頭,對外麵喊了一聲:“來人!”


    陳秉正小碎步跑了進來,對地上的案幾和紙張奏折等物視而不見,躬身問道:“請問聖上有何吩咐?”


    天子沉聲道:“張清的船隊押運了一批十惡不赦的逆賊即將抵達通州,為了掩人耳目,對外宣稱押運貢品。你帶上可靠人手和車輛立即趕往通州,把案犯和證據送進宮來。切記不可被外人察覺!”


    陳秉正是禦前總管太監,去通州接收‘貢品’合情合理,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十惡不赦的逆賊!’陳秉正聽了這幾個字心裏驚駭萬分,躬身答道:“奴婢遵旨!”


    “切記不可走漏消息!”天子再次叮囑一句,揮揮手道:“去吧!”


    時間緊迫,天子並未向陳秉正透露內情,反正他見到張清就會知道具體情況。


    “奴婢告退!”陳秉正行了一禮,倒退著出去了。到了外麵,他喊來幹兒子陳義代替自己守在門外,再三叮囑不許任何人進去,隨後立即去召集人手和車輛。


    天子彎下腰,慢慢撿起地上的東西,心裏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林海不敢怠慢,趕緊上前幫忙。


    東西收拾好之後,天子正要說話,外麵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門外傳來陳義的聲音。


    “啟稟聖上,二皇子求見。”


    天子不假思索大聲喝道:“朕很忙,讓他先迴去!”


    站在門外台階下的劉城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陰翳,大聲道:“啟稟父皇,兒臣有要事啟奏,請父皇撥冗一見。”


    天子皺了皺眉,冷冷道:“進來!”


    “多謝父皇!”劉城道了聲謝,快步走了進來。看到林海也在,心裏更加不滿,父皇寧願和林海閑聊也不願意見自己,真是豈有此理!


    林海起身,向劉城拱手行禮。


    劉城微笑還禮,隻是笑容顯得有些勉強。


    天子豈能看不出劉城的心思,不過並未多說什麽,直接問道:“你有什麽要緊事?”


    劉城拱手道:“啟稟父皇,端午節將至,兒臣想組織勳貴子弟們進行一場龍舟賽,還請父皇準許。”


    天子指著門口,喝道:“出去!”


    “父皇!”劉城驚慌地喊了一聲,他本想借此機會和勳貴子弟們聯絡一下感情,沒想到竟然惹得天子不悅。


    天子冷冷問道:“要朕再說一遍嗎?”


    “兒臣不敢!兒臣告退!”劉城瞬間額頭冒汗,趕緊行禮告退。


    天子看著劉城的背影,搖了搖頭,深深歎了口氣。


    劉城此舉顯然是想拉攏勳貴子弟,以便在太子之爭中占據上風。天子並不反對兩個兒子的爭鬥,若是換了以往心情好的時候或許就答應了,偏偏此時心情極度惡劣,哪會理會這種小事。


    林海眼觀鼻鼻觀心,恍若沒看到剛才發生的事情。


    天子低聲道:“和瑾兒相比,劉坤劉城簡直和稚童無異!可惜啊……”


    林海神色不變,對天子這句話置若罔聞。


    天子揉了揉額頭,淡淡道:“如海,你先迴去吧,以免時間太久有人起疑心!朕拿到口供之後會連夜召見文武大臣,當場拿下逆賊馬魁!”


    “臣告退。”


    林海出去後,天子把張清和趙正澤的信件扔進香爐,看著對麵牆上的一副荷花圖,逐漸陷入了沉思之中。


    時間一晃就到了晚上八點,一溜馬車停在了宮門外。


    陳秉正和張清從第一輛馬車上下來,和守門的羽林衛將領交涉了幾句,指揮著車隊緩緩進入宮門。


    片刻之後,車隊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宮殿,一大群繡衣衛簇擁著一個中年人迎了上來。此人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左臉有一道很明顯的疤痕,他麵無表情,眼神十分陰冷。


    陳秉正上前兩步,低聲道:“案犯和證物都帶到了,請江指揮使驗明之後接收。”


    原來這中年人正是繡衣衛大都督江鴻,奉旨在此等候案犯。


    “有勞陳公公了。”江鴻點頭道謝,隨即揮了揮手,幾個手下快步上前,仔細驗看了馬車中的案犯和兵器等物,迴來稟報說並無差錯。


    江鴻立即下令:“封鎖此地,把案犯都帶進去!”


    繡衣衛們立即四散開來,把這處宮殿內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陳秉正沉聲道:“聖上還等著咱家複命,先告辭了。”


    “公公請便。”江鴻目光炙熱盯著剛被拖下車來的王政,隨口應付一句。


    陳秉正點點頭,帶著張清等人迅速出去了。


    到了外麵的院子裏,陳秉正再次警告了一番隨從們,命令他們今晚不許分開,互相監督以防泄露消息,隨後領著張清向乾清宮走去。


    隨著乾清宮越來越近,張清心裏越來越惶恐,腳下灌了鉛一樣沉重。


    陳秉正聽到腳步聲不對勁,迴頭一看皺起了眉頭,喝道:“磨蹭什麽?”


    內官不看年齡,隻看權勢地位和資曆,張清在陳秉正麵前就是個小字輩,可以隨意唿來喝去。


    “小的該死!”張清趕緊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快步跟上陳秉正,小聲哀求道:“總管大人,等會能否幫小的說兩句話,迴頭小的會奉上三十萬兩作為答謝!”


    陳秉正驚訝地看了一眼張清,冷笑道:“看不出來,你小子挺有錢啊,張口就是三十萬兩!沒少刮地皮吧?”


    張清陪笑道:“總管大人說笑了,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胡亂搜刮百姓啊!一點家底大都來自商賈們的孝敬,還有一部分是和林小侯爺一起做買賣的收益。”


    “林小侯爺?哦……咱家想起來了!”陳秉正一拍額頭:“白砂糖、花露水和香皂?”


    “總管大人好記性,正是這三樣東西。”


    陳秉正微微一笑:“若是有機會,咱家可以幫你說幾句好話!”


    僅憑三十萬兩還不足以讓陳秉正冒險幫張清說話,不過再加上林瑾那層關係,陳秉正覺得可以試試。


    張清大喜,看看左右無人,趕緊向陳秉正磕頭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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