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京城。


    一個衣著相貌都十分普通的年輕人腳步匆匆,來到了城東北一座宅院外的街道上,他抬頭看了一眼門楣上的‘敕造臨潼侯府’六個大字,快步向大門走去。


    門口站著兩個門衛,其中一個立即上前問道:“做什麽的?”


    “在下奉命求見侯爺,請幫忙通報一聲。”年輕人說了來曆,從懷中取出名帖遞了過去。


    門衛打開一看,吩咐年輕人稍等片刻,轉身進去報信。他很快就跑了迴來,領著年輕人向裏走去。


    幾分鍾後,年輕人來到了後院門口。兩個家將接替了門衛,先仔細搜了搜年輕人的身上,這才帶著他走進了後院。


    林海和邱姨娘正在花園裏喝茶納涼,兩個丫鬟在旁邊伺候著。


    和幾年前相比,邱姨娘的相貌沒有太大的變化。林海明顯老了一些,額上多了皺紋,頭上增添了不少白發。


    邱姨娘見信使被帶了進來,立即帶著丫鬟退下。


    年輕人上前幾步,躬身向林海行禮,“小人趙攀拜見侯爺。”


    “免禮!”林海揮了揮手,笑著問道:“趙千戶派你來有何貴幹?莫非犬子又惹禍了?”


    林瑾帶著黛玉去金陵的時候,趙正澤擔心他鬧出大事,提前派人向林海提了個醒,所以林海才有此一問。


    “事情確實和小侯爺有關,不過小侯爺沒有惹禍,反而立了大功。”趙攀沉聲稟報,接著從懷中取出兩封信捧在頭頂,“此乃金陵鎮守太監張清以及趙千戶的親筆信,侯爺一看便知!”


    林海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接過信之後先打開趙正澤那封,看了一半就倒吸一口涼氣。看完後怒不可遏,狠狠一掌拍在石桌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收斂怒氣,拆開張清的信件看了起來。兩封信都看完後,他讓兩個家將去門口守著,向趙攀詢問事情的詳細經過。


    趙攀全程參與了太平府的事情,於是從自己奉命從金陵去見林瑾開始說起,一直說到押送王政等人北上。


    林海問道:“路上沒有暴露吧?”


    “啟稟侯爺,小侯爺命令我們假扮成金陵鎮守府迴京送貢品的隊伍,一路上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船隊今天就會抵達通州,小人提前來稟報一聲。”


    “你立即趕往通州,等張太監和趙千戶到了之後,告訴他們先別進城,看管好案犯,等候旨意行事!”


    “喏!小人告退!”趙攀抱拳行禮,轉身快步離去。


    林海喊來邱姨娘幫忙換上了官服,帶著二十個護衛出了門,坐著轎子向不遠處的紫禁城而去。


    片刻之後,轎子來到了宮門外,林海下了轎,讓看守宮門的羽林衛進去通報一聲,有緊急事情求見天子。人人皆知他是天子最寵信的大臣,羽林衛們不敢怠慢,立即派了一人飛奔進去通報。


    那人十幾分鍾後迴來了,領著林海向裏麵走去。


    天子今天難得來了興致,去了張美人那裏聽琴,聽說林海緊急求見,立即迴到了東暖閣等候。


    林海很快來到了東暖閣,陳秉正早就等在門口,不必通報就領著他走了進去。


    天子老了很多,不過精神看起來很不錯,揮手命令陳秉正在門口守著,讓林海坐下說話。


    林海顧不得坐下,立即從懷中取出張清和趙正澤的信捧給了天子。


    天子先看張清的信,看完後怒火萬丈,不過並未發作,接著看趙正澤的信。兩封信都看完後,他又仔細對比了一下二人信中所說,然後看向林海。


    林海壓低聲音,把趙攀所說複述了一遍。


    天子耐心地聽完,強行壓住心裏的怒火,低聲道:“瑾兒真是一員福將啊!若非他偶遇那個叫戚利的人,這件事還不知道要被瞞多久!如海,你認為該怎麽做?”


    林海略一沉思,拱手道:“啟稟聖上,臣以為此事不宜拖延,最好快刀斬亂麻!臣鬥膽猜測,馬魁必定還有同夥!為了穩妥起見,臣建議聖上今夜秘密召見趙國公和楚國公!”


    馬魁是開國功臣一脈,誰也不知道還有多少開國功臣牽涉其中。僅憑神機營隻怕難以掌控局麵,必須取得新晉功臣一脈的支持,讓他們牽製開國功臣。


    天子沉默良久,低聲問道:“能否借此機會一網打盡?”


    林海臉色大變,急忙勸道:“聖上,萬萬不可啊!且不說無法保證成功,即便成了也必定引起朝堂動蕩,到那時韃子肯定會趁虛而入,不可不防啊!”


    天子臉色陰沉,狠狠掀翻案幾,低聲怒道:“朕忍了十五年,已經忍無可忍了!此乃謀逆大罪,朕若是繼續忍耐,豈不是鼓勵賊子們謀逆?”


    門口的陳秉正聽到動靜嚇得身體都顫抖了一下,已經很久沒見到天子如此憤怒了。


    林海沉聲道:“聖上息怒!罪魁禍首肯定要嚴加懲治,絕不姑息!隻是此事實在不宜牽連甚廣,臣昧死啟奏,西安那位態度不明,不可不防啊!”


    京城兵力原本掌握在開國功臣和新晉功臣手中,開國功臣略強一些。如今戰鬥力最強的神機營被林海掌控,神機營加上金吾衛和羽林衛,和另外兩家勉強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新晉功臣成了最強的一方。


    若是對全體開國功臣動手,他們肯定會全力反抗,京城必定大亂。秦王這十幾年幾乎沒露麵,但是在新晉功臣中的威望不減當年,萬一他有不臣之心,等到天子和開國功臣兩敗俱傷的時候出來撿便宜,天子拿什麽與之對抗?


    天子臉色更加陰沉,他很清楚林海說的沒錯,但是正因為沒說錯,他心裏才更加憤怒,秦王都自困王府十幾年了,依舊可以左右朝廷局勢,這簡直是對他最大的羞辱!他用力握了握拳頭,深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做個手勢示意林海繼續說。


    “逆賊馬魁掌管五軍營多年,正好借此機會清除其爪牙,把五軍營牢牢掌控在聖上手中!將來時機成熟的時候再談其他。”


    天子沉思片刻,輕輕點了點頭。既然不能借此事件把開國功臣一網打盡,那肯定要爭取到足夠的利益,五軍營確實是最好的選擇。至於林海那句‘將來時機成熟的時候再談其他’,他也一聽就明白了,秦王去世就是最佳時機,到時候可以對新晉功臣動手,徹底把軍權掌握在手中。


    當然,不管對付哪一派,肯定不能把他們全部殺了,拉一幫打一幫的手段天子爛熟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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