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完和陽安長公主不敢抗旨,隻能是認真的思考著可能的對象。


    能夠配得上萬年長公主的人家必須是極為顯赫的門閥世家。這種人家目前在河北隻有五家。


    第一是關中的馬家,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代,和皇室有姻親關係,但太傅馬日磾剛剛死去,家中有大喪,不適宜提親。


    第二是弘農的楊家,前太尉楊震的後代,四世四公,但楊家和叛逆袁閥世代姻親,今太仆楊彪的夫人就是袁紹、袁術的姐姐,這當然不合適了。


    第三是冀州的崔家,碩儒崔駰的後代,崔家雖曆史久遠,門生弟子眾多,但家中除了崔烈曾官至太尉外,一直沒有三公以上的高官。崔家的後人同樣配不上長公主。


    第四就是趙國李家。當今驃騎大將軍雖然是出身汝南李氏,但汝南李氏本就是趙國李氏的支脈,這兩家本是一家。可惜的是如今李氏除了驃騎大將軍一人之外,其餘的都不怎麽樣。而且,考慮到驃騎大將軍的因素,李氏之人肯定也不敢娶長公主。


    最後一家就是晉陽的王家,中興名臣王霸的後代。王家世代高門。前司徒王允忠烈無比,曾設計誅殺了叛逆董卓,對當今天子有大恩。而且王家跟北疆很多大員的關係都很深,北疆數位文武大員的夫人都是出自王家。今日朝堂上和三公府裏都有王家後人。


    長公主嫁到王家,天子當然會答應,而驃騎大將軍也不會有意見。朝中大臣和原北疆大吏們估計也能接受,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一件事。


    “這樣做,有可能害了王家。”陽安長公主緊皺黛眉,忐忑不安地說道。這位長公主四十多歲,雍容華貴,風韻猶存,說話細聲慢語。


    “王家和驃騎大將軍的關係非同一般。”伏完也是憂心忡忡,一點把握都沒有,“長公主能不能嫁,決定權不在陛下,也不在長公主,而在驃騎大將軍。依我看,也隻有王家,驃騎大將軍才會勉強同意。”


    “你是說……”陽安長公主欲言又止。


    “天子在河北沒有根基,必須要依靠長公主,但天子和長公主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這個時候,隻有把長公主嫁出去,緩和一下他們之間的矛盾,迫使長公主放棄一部分權柄。”伏完解釋道,“這樣,天子能做點主,他達到了目的,當然滿意了,而朝廷也能從中受益。大漢權柄依舊在製衡之中,也沒有違背驃騎大將軍的初衷。至於長公主,因為她嫁的是北疆勢力,權勢依舊存在,所以也不會威脅到驃騎大將軍和河北的利益。”


    ………………


    伏完把王允請到了自己在薊城的家,把他的想法告訴了王允。


    經過伏完的思考,決定把萬年長公主嫁給王允的侄子王晨。


    如今,王允有三個兒子,分別是王蓋、王景和王定,以及兩個侄子王晨和王淩。本來,將萬年長公主嫁給王允的三個兒子之一是最好的選擇,不過,王允的三個兒子都已經成親,再將萬年長公主嫁過去就有些不合適了。而兩個侄子王晨和王淩的年紀都不大,二十出頭,和萬年長公主的年紀也比較匹配。在比較了一番之後,伏完選擇了王晨。


    王允猶如五雷轟頂,當場就傻了,醒悟過來之後,“撲嗵”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痛哭流涕的說道:“殿下,伯全老弟,王家福薄,擔當不起啊。念在王某曾經為朝廷立過一些功勳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們王家,給我們王家留一條生路吧。”


    伏完和陽安長公主大吃一驚,一左一右急忙去扶他。


    王允真的是急了,額頭上鮮血淋漓,死活就是不肯起來。他非常清楚,雖然說王家的一些人跟李翊關係還不錯,也很得李翊的看重,但是,李翊跟他王允可是極為不對付的。如果有機會,李翊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所以,到了北疆之後,他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就是為了不給李翊下手的機會。而要是他答應下這門親事,正好給了就給了李翊下手的機會了。


    “子師兄老弟,我們這不是在和你商量嗎?”伏完拍拍王允的肩膀,心痛地說道,“你快起來,你這是幹什麽嗎?”


    王允趴在地上,絕望地哭道:“你們既然提親,當然是和陛下已經商量好了。沒想到我王允對陛下忠心耿耿,誓死報國,最後還是落個家破人亡啊。王家完了,完了……”


    “子師兄,你鬼嚎什麽?”伏完生氣了,不悅的說道,“這事陛下還不知道。”


    “真的?”王允翻身爬起來,欣喜若狂,“你沒有騙我?”


    “沒有騙你,這事陛下的確不知道。”陽安長公主苦笑道,“你都這把年紀了,還這麽心急火燎的。你想哭,也要等我們把話說完嘛。”


    “好,好,好……”王允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心有餘悸的叫道,“虛驚一場,虛驚一場。”


    “你怕什麽?”伏完沒好氣地罵道,“我才說一句,你就鬧了半天。”


    “伯全老弟,天子少不更事也就罷了,你剛到薊城就攙和這事幹什麽?”王允一屁股坐到地上,拿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血,“長安你沒去過,如果你去過長安,就知道北疆人,包括我,為什麽相信驃騎大將軍了。驃騎大將軍雖然是個好人,但他也是頭兇殘的猛虎,你把他逼急了,他會把你撕成肉沫的。”


    “你以為我願意攙和這事?”伏完怒聲說道,“我現在巴不得遠走高飛。”


    王允搖搖頭,低聲歎道:“天子太過分了。河北今天這種局麵是驃騎大將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刻意形成的,可以說是盡快平定天下的唯一辦法。一旦破壞了,後果不堪設想。”


    接著他把天子逼迫朝廷再改官製,要拿迴部分本屬三公的權柄,驃騎大將軍無奈之下,隻好把長公主推到中朝代領尚書事的經過說了一遍。


    王允最後說道:“起因就是天子,如果他能體諒河北,相信驃騎大將軍和河北大吏,君臣上下齊心,何至於出現今天這種局麵。”


    告辭了陽安長公主和伏完,王允飛一般衝了出去。


    ………………


    王晨在大司徒府出任東曹掾。


    王允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和大司徒張溫、長史桑羊在議事。


    張溫看到王允麵無人色地跑進來,額頭上還在流血,不禁大笑道:“子師,什麽事這麽著急?你是不是騎馬摔下來了?”


    王允不理他,一把拉住正要開口詢問的王晨,大聲道:“快跪下,給大可徒磕頭……”


    接著他撩衣跪倒,行三跪九磕大禮。


    張溫、桑羊嚇了一大跳,急忙站起來一人扶住了一個。


    張溫奇怪的問道:“子師,你這是幹什麽?出了什麽事?”


    “伯慎兄,王家要滅族了,要滅族了。”王允咬牙切齒地罵道,“伏完那個老混蛋,一到薊城就要害我們王家。天子要把長公主嫁出去,伏完和陽安長公主竟然看上了王晨。”


    “你說什麽?”張溫失聲大叫,“王晨?”


    桑羊也是一臉驚駭的看著王晨。


    王晨一臉恐懼,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歪身坐倒在地。


    “伯慎兄,快救我們,快救我們啊……”王允跪行幾步,一把抱住了張溫的大腿,“現在除了你,沒有人能救我們了。”


    張溫倒退一步,重重地坐到案幾上,仰天長歎道:“天啊,怎麽會出這種事?”


    “你快點啊,遲了我們王家就完了。”王允淚如雨下,指著王晨說道,“我兄長就這麽個骨肉,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子師兄,快讓王晨離開薊城,到大漠去。”桑羊急步衝到另外一張案幾後麵,拿起一張絹帛迅速寫了幾行字,“子師兄,蓋上印信,讓王晨走,立即走,否則,王家真的要完了。”


    張溫連連搖頭,俯身拉起了王允,說道:“子師,王家能不能保全,就看驃騎大將軍能不能及時返迴薊城了。”


    “我知道。”王允躬身拜謝道,“隻要王家還能留下一個,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


    天子急不可耐地把伏完和陽安長公主召進了宮中,催問可有合適人家。


    伏完被逼不過,隻好把河北的五個顯赫門閥說了出來,最後說道:“臣不敢隨便亂定,還是陛下欽定為好。”


    “那就晉陽王家吧。”天子想了一下說道,“去年,如果不是王司徒運籌帷幄,殺了董卓,朕也許已經死了。可惜的是他來北疆之後,竟然沒有坐上三公之位,朕深感有欠他的恩情,朕要還給他。”


    伏完心裏一沉,低頭不語。


    陽安長公主暗暗歎了一口氣,躬身說道:“陛下,還是先問問長公主吧。畢竟,她年紀大了……”


    “朕是大漢的天子,朕不能主掌國事也就罷了,難道家事朕也不能做主嗎?”天子生氣地說道,“朕決定了,把姐姐嫁給王家,嫁給王司徒的從子王晨。”


    “陛下……”陽安長公主跪倒在地,小聲哀求道:“陛下,聖旨一下,就不能改了。懇請陛下三思啊。”


    天子無奈的說道:“姑姑快起來,朕這就去請姐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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