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祥,你怎麽又來了,難道不知道重陽宮對私闖禁地的嚴厲處罰麽?輕者逐出山門,重者會被處死。”長庚子淡淡的說道。

    “那個宣慶子就是不肯傳授我重陽氣功,心裏實在煩悶,就偷偷跑來找你來說說話。”智祥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哦,原來宣慶子是你的師父。”

    “就是嘛,當初也是他要趕吳大叔的遺體下山的,肯定是記恨於我,所以才不肯傳授的。”

    “宣慶子當然不願意教你,二十年前吳超把他打得吐血,躺了一個月才爬起來,這小混蛋能不懷恨在心麽?況且那個‘下乘重陽氣功’有什麽好學的,以老夫看來,簡直就是浪費光陰,不學也罷。”長庚子忿忿道。

    “長庚子,你話倒說得輕巧,吳大叔要我來重陽宮學藝,不學重陽氣功,難道是向您學麽?”

    “是啊,”長庚子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這傻小子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名義上是推薦你上重陽宮拜師,其實心裏是想讓你來老夫這兒學藝。吳超啊,你一定是後悔二十年前沒跟老夫修道,死後送個娃兒來代替你,不錯,你一定就是這麽想的,迂腐啊,簡直是迂腐透頂。”

    智祥心中暗自高興,於是趁熱打鐵的奉承道:“長庚子,你真聰明,連死人的想法都猜得到。”

    “哈哈,好好,吳超這傻小子既已知錯,老夫就給他一個糾正的機會。智祥,你的道號叫什麽?”

    “玉春子。我知道師父意思是暗罵我愚蠢,不過這有什麽,愚蠢就愚蠢好了,誰在乎。”智祥無所謂道。

    “這就對嘍,小娃兒倒不迂腐嘛,那麽可願意跟老夫學修道?”

    “要拜師麽?”智祥問,想自己已投入重陽宮門下,若再拜他人為師,按教規算是背叛師門會受到嚴厲處罰的。

    “為什麽要拜師?迂腐之極,教你學老夫的功夫,嘻嘻,讓開玄那個老混蛋瞧瞧,長庚子的上乘仙法道功就是比他的重陽氣功高明。”

    “什麽上乘仙法道功?”

    “舉形道成經以及丹壺迴春功。”長庚子得意的說道。

    智祥感覺這個功名有點奇怪。

    “你知道女人十月懷胎嗎?一生二,從無到有,胎兒一天天長大,一朝分娩便呱呱墜地出世。”

    “這誰都知道。父母未生前,與母共相連。無情生有情,虛靈徹洞天。十月胎在腹,能動不能言。晝夜母唿吸,往來通我玄。剪斷臍帶子,一點落根源……。”智祥想起了終南石壁上的開示經迴答道。

    喲,沒看出來你這個小娃娃才思敏捷,看來老夫的絕學跟你有緣呐。

    “胎兒在母腹中的唿吸稱作‘胎息’,乃是先天唿吸,不受外息肺的影響,可自剪斷臍帶脫離母體之後,就進入了後天外息狀態,嬰兒自我切斷生命能量來源,作繭自縛般的將自己禁錮起來,生老病死便不可避免了。本功法就是要使自己迴歸到胎兒的先天狀態,外息若存若亡,功成時形神俱妙即便口鼻唿吸停止數日亦無妨,因周身所有經絡通暢,毛孔均可唿吸,先天元氣循環,周天自然貫通。”長庚子解釋道。

    “達到這步很難吧?”智祥問道。

    “自古以來,多少人畢生致力於胎息龜息的修煉,鮮有成就者。而老夫根據《舉形道成經》上的理論法訣自創的獨門內功‘丹壺迴春功’卻隻需修煉三百六十天左右便可打通大小周天。”長庚子嘿嘿道。

    “一年!”智祥驚愕道。

    “對啊,人出世需十月懷胎,當然可以練功十個月複歸虛無,到達先天狀態。”

    “太好了,”智祥興奮莫名,但隨即麵現難色,說道,“可是我與師兄們同住一鋪,夜裏無法起來打坐練功。”

    “迂腐,誰說一定要坐著練功了?”

    “不坐著,難道是躺著?”智祥疑惑道。

    “呸,哪個孕婦是坐著生娃兒的?當然是躺著練功啦。”長庚子嗤之以鼻。

    “我想學。”這敢情好,智祥緊忙答應了。

    “不過也是有風險的,練至第十個月即將出神入化之時,也有可能會走火入魔。有的臥床不起,無知無覺,有的即使能起來,亦如同行屍走肉般。每個人天生有所不同,因此各種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但走火入魔前會有一種特殊的征兆,可令你提前覺察。”長庚子又接著說道。

    “什麽征兆?”

    “你會發現做夢比較清晰,可以在似睡非睡的.功態中陰神出體遨遊三界六道,身體肚皮上出現一些粉紅色或紫紅色的波浪狀花紋,如同懷孕女人一樣。”

    “那我也要學。”智祥咬了咬牙說道。

    “還有,煉了‘丹壺迴春功’,你會逐月感到體內真氣在消散,等第三個月時,丹田便空空如也一絲氣息都沒有了。”

    “為什麽?”智祥嚇了一跳。

    “因為真氣已經全部散入奇經八脈之中,任何人都覺察不到,而當你需要聚氣之時,隻需意到,它又會突然出現,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運用自如。”

    “這不是更好嗎?”智祥鬆了一口氣。

    “且慢,還有兩條禁忌需要知道。其一,但凡練此功者,每日須得在子午兩個時辰連貫,若是一日不練則前功盡棄。”

    “那又為何?”智祥不解。

    “哪個婦人懷胎十月不是連續的?中斷就流產了。”

    “說得也是。”

    “其二,練到四五個月時,身體可能會出現一些反應,不過無須害怕,過一段時間會自行消失。”

    “什麽樣的反應?”智祥好奇的問道。

    “就是厭惡葷腥之物,喜食酸的東西,有時伴有嘔吐。”

    “好奇怪啊。”

    “有什麽奇怪的?無非是‘鬧喜’而已。”長庚子不以為然的說道。

    “現在就教我吧。”智祥急道。

    “好,玉春子,老夫這就傳授你‘丹壺迴春功’。丹壺喻玄關一竅,亦即守中之意,即身外虛空一著也,即凝神於虛也。退藏於壺中,神息相涵,漸調漸和,漸和漸定,斯即色身已空,外感先天元陽真炁,薰蒸灌溉,周身酥軟美快,如春氣和融陶醉,莫可言喻,斯得丹壺中玄之有玄也。《舉形道成經》雲:“先天炁,後天氣,得之者,常似醉。”即相與醉飽之意也。古仙雲:“氣迴丹自結,壺中配坎離。”又雲:“但知壺內乾坤境,誰記人間甲子年。”又雲:“目下辛勤熬一夜,壺中日月換千年。”又雲:“洞裏風雲歸掌握,壺中日月在胸襟。”又雲:“世間甲子管不得,壺裏乾坤隻自由。”又雲:“物外煙霞為伴侶,壺中日月任嬋娟。”又雲:“生生化化無窮盡,幻作壺中一洞天。”又雲:“內中自有真壺天,風物光明月皎潔。”又雲:“心入虛無行火候,內景外景壺中天。”又雲:“身外有身身裏覓,衝虛和氣一壺春。”又雲:“是個逍遙無事人,廬中涵蓄一壺春。”又雲:“但教相合成丹日,醉倒壺中不用扶。”又雲:“壺中景象般般有,升降陰陽自準繩。吾長庚子雲:任爾滄海變桑田,我到壺中煉一年。誰知靜中乾坤大,我愛壺中日月長。”斯皆退隱壺中,調息衝和,精神冥合,真炁雲行,戴花飲酒,自在逍遙之內景也。

    玄宗壺天之旨,最為神妙。欲得長生,欲超脫生死病老之痛苦,非此丹壺不為功。吾長庚子活了三百多歲,是深得丹壺之秘也……。

    玉春子,現在是什麽時節了?”

    “寒露剛過。”智祥迴答。

    “那麽從現在開始練,明年冬月之時,便是你功成之日。開玄老混蛋,你把老夫鎖在這裏自生自滅,可老夫的絕學終於後繼有人了。”長庚子仰天長笑。

    夜深了,師兄們都已睡熟,鋪首的大師兄玉真子鼻聲如雷。

    智祥悄悄的起身,撤去枕頭仰麵平躺,雙手握固放在肚臍處,隨即全身自然放鬆。

    “行氣,深則蓄,蓄則伸,伸則下,下則定,定則固,固則萌,萌則長,長則退,退則天。天機舂在上,地機舂在下。順則生,逆則死。”智祥心中默念“丹壺迴春功”中的行氣要訣。他首先稍稍吸氣,然後閉氣不出,靜靜等待氣海中先天元氣被激動。不一會兒,胸腹就已悶得慌,他繼續憋住不動,逐漸感到越來越難受,最後就像是要馬上憋死了一樣。就在此刻,體內先天元氣因為求生欲望而被激活,腹部突發激蕩起伏跳動了起來,劇烈而兇猛,一浪接著一浪。智祥輕輕的唿吸了一下,接下來再一次的閉氣,循環反複。

    長庚子解釋說,以後天唿吸來接先天元氣從練此功開始起,要一天天的減少唿吸的次數,平均每個月要遞降一半,最後的一個月要達到兩個時辰之內唿吸一次。唉,憋死了,智祥心道,不過比起重陽氣功十餘年有成的漫長歲月來說,一年的吸引力太大了,他下定決心要苦練下去,即使憋死也在所不辭。

    打這以後,智祥每天夜裏都苦練不輟,不到一個月,他就已經減少了一般的唿吸次數,感覺到原本充盈的丹田真氣也隨之少了一半。這期間,師父宣慶子始終沒有要傳授他重陽氣功的意思,但智祥早已不再煩悶,每日裏仍高高興興的修習功課,竟也學會了畫十餘種的符籙,拳腳也有所長進。宣慶子見他無憂無慮不知愁的樣子,心底下直斥其蠢貨。

    過年時賴道岐上山來了,告訴智祥長安城裏還粘貼著海捕告示,說是四川嘉州羅智祥協助殺人犯賴道岐和吳超越獄,官府正在緝拿。另外還打聽到洪幫已派出殺手前往四川追殺他們,好消息是那個唐管事現在已經失語瘋癲了。

    “真看不出,你那一掌還真夠厲害的。”賴道岐笑道。

    “他們還不知道吳香主已經死了。”智祥幽幽道。

    “是啊,你千萬不要下山,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道觀裏學藝,等何時事態平息了,我自會上山通知你的。怎麽樣,你師父宣慶子沒有為難你吧?”賴道岐有點擔心。

    “沒有。”智祥幹脆的答道。

    三月後,智祥丹田內的真氣越來越少,幾乎快要感覺不到了,唿吸也可達到一個時辰裏數次。他試著在提水的時候吸氣一口突然聚氣,原來雙手才能拎起盛滿水的大木桶,竟然一隻手便輕飄飄的提了起來,令他大喜過望。

    一日,張致虛碰見智祥,問起他功課並試了試內力,發現其丹田空虛,原先充盈的真氣竟隻剩一點了,不由得大吃一驚。詢問之下,才得知宣慶子至今還未傳授他重陽氣功,於是便告知了師尊開玄掌門。

    “玉春子丹田真氣還不如門中的普通弟子多,難不成貧道當初看走了眼?”張致虛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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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虛子,有的人與生俱來的神氣,也會莫名其妙的消失,這不足為奇。不過玉春子入門也已時日不短,可以修習重陽氣功了。”開玄真人說道。

    大殿內,眾道士兩側站立,宣慶子居中坐在椅子上,麵色難看。

    “玉春子。”他喊智祥出列。

    “是,師父。”智祥走了出來。

    “你竟然去掌門那兒告師父的狀,埋怨沒傳授你重陽氣功,是也不是?”宣慶子厲聲喝問。

    “弟子不敢。”

    “你還嘴硬,不是師父不傳授,而是你的資質太差,你過來。”

    智祥走上前去,宣慶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隨即開口道:“你看看你,丹田空空如也,連先天元氣都沒有,同你小師兄玉機子差不多,學也是白學。既然掌門吩咐了,師父也不為難你,明天起先由你大師兄玉真子傳授你倆經絡穴道圖,考驗通過後再考慮重陽氣功的事兒。”

    晚上,睡在身旁的小師兄玉機子悄聲問智祥:“師弟,同門中就屬咱倆資質最差,總感覺到低人一等抬不起頭來,心裏鬱悶的慌,可我見你從來都高高興興的,你咋不知道愁呢?”

    智祥淡淡一笑:“經常歡笑延歲月,我是安分度時光,愁也好,不愁也罷,反正就是混日子唄。”

    “明天咱倆就要上人體經絡學的課了,我的心好緊張啊,那些經啊脈呀的可拗口了,我擔心記不住。”玉機子沒有困意,纏著智祥滔滔不絕的說著悄悄話。

    “沒什麽取巧的辦法,隻有死記硬背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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