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智祥在重陽宮藏經閣查閱有關練功打通大小周天的書籍,發現各種論述倒是不少,有著重意念的,也有專注經絡的,還有丹道周天功等等,但仍舊感到繁瑣晦澀。

    就在這時,觀內敲起了梆子聲,眾道士紛紛往東偏殿住持室聚集,智祥也被張致虛帶去了,原來是外出雲遊的重陽宮掌門開玄真人迴來了。

    開玄真人是一個花白胡須的清瘦老者,長著兩根長長的白色壽眉,精神狀態非常好,張道長說他已經快滿一百二十歲了。

    “嗯,你就是智祥,過來這邊。”開玄招手喚智祥來到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頗為滿意的點點頭。

    “看來資質不錯,致虛,這吳超還是蠻有眼力的。”開玄說道。

    “這孩子大老遠送屍過來,重情重義,資質又好實屬難得。”張致虛在一旁說著好話。

    “宣慶子,智祥就入你三山派門下,明日開壇入教吧。”開玄吩咐道。

    “是,”宣慶子李龍上前一步,繼續說道,“稟師祖,吳超既已背叛師門,他的屍首就不該留在重陽宮山上,應盡早遷往別處才是。”

    張致虛接話道:“掌門師尊,如今人已死,無論有何恩怨也都了了,他生前遺願歸葬重陽宮,便是已知悔改念及師門,人生一世,孰能無錯呢。當年天下全真道各宗派比武會試,吳超一人獨勝白雲觀三大高手,怎麽說也是為咱們重陽宮祖庭爭得了麵子,貧道以為他葬迴重陽宮也不為過。”

    宣慶子麵色微紅,當年他身為重陽宮三山法脈傳承人先出場,結果卻被白雲觀的高手一腳踢下了高台顏麵盡失,而吳超卻連敗對方三大高手,令重陽宮的弟子們著實揚眉吐氣了一把。自從二十年前吳超被逐出師門以後,每五年一次的比武會試中,重陽宮就再也沒有贏過。

    “是啊,一晃都二十年了,我們也都老了,過去的事兒就讓他過去吧。致虛啊,去給吳超的墳立塊石碑吧,隻要刻上名字就行了。”明天法會上順便給他超度一下,開玄歎息不已的說道。

    “是,師尊。”張致虛頜首應道。

    這掌門真人倒還是挺通情達理的,可是要歸於李龍門下,智祥心裏總是覺得有點別扭,偷偷瞥了李龍一眼,發現他正不屑的盯著自己。

    明天就要正式成為全真道三山派門下弟子了,智祥中午飯後又偷偷的溜去了禁地。

    “長庚子,掌門開玄真人迴來了,同意明天收我入教,恐怕以後就不能再來了。”智祥說道。

    “迂腐,簡直迂腐,和吳超那傻小子一個樣。”長庚子心裏哼了一聲。

    “我到藏經閣裏翻了很多書,打通周天的方法有好多種,像意念周天、經絡周天和丹道周天等等,好像都挺繁瑣複雜的,有沒有什麽更簡便一些的方法。”智祥請教道。

    “哼,不願下苦功,剛入教就想著偷懶,能有什麽出息。”

    “有多少人年輕時出家當和尚做道士,打坐數十載,誦經持咒,固執以坐,日燒幹鍋,靜坐孤修氣轉枯,苦功倒是下了不少,可有誰見有修得正果者呢。”智祥把終南石壁上的序言添油加醋文縐縐的說了出來。

    長庚子一聽滿意的點點頭:“這還算是有點見解,方法嘛,不是沒有,你我非親非故,可老夫為什麽要告訴你這小娃兒呢?”

    “這......”是啊,人家憑什麽要告訴自己呢。

    “你走吧,老夫現在要休息了。”長庚子說罷又躺下了。

    智祥無奈隻得走出了山洞,低著頭悶悶不樂的返迴了小院。

    次日在祖師殿舉行了入教儀式,開玄真人宣讀了本門的十五條教規戒律,正式收智祥為全真道第十四代弟子。

    羅智祥恭恭敬敬的向宣慶子李龍叩頭拜師,一幹道士側立兩旁,氣氛莊嚴而肅穆。

    執事道人走過來,將智祥的辮子解開,按大清律,留發蓄辮“儒從而釋道不從”,道士穿著仍可保留明朝漢人裝束。

    “智祥,我全真教是天下主流教派之一,嗣太上老君遺教、秉東華帝君演教、承鍾呂二祖傳教,開宗於輔極帝君王重陽。以全老莊之真、苦己利人為宗旨。開宗祖師王嚞,道號重陽子,陝西鹹陽人。早年曾應武舉為狀元,入仕,後辭官歸隱。正隆四年,在甘河鎮遇仙,師從八仙漢鍾離和呂洞賓,得授內丹口訣。遂隱居終南山,修道三年。大定年間出關赴山東傳教。招收馬鈺、譚處端、劉處玄、丘處機、王處一、郝大通、孫不二等七大弟子,世稱全真七子。本教重陽宮,與京城白雲觀,山西永樂宮同為全真教三大祖庭。本教奉老子李耳為‘太上老君’,以全老莊之真為宗旨,從更高的地方向老莊迴歸,並逐漸包容合並了太一道、真大道和金丹南宗,雖提倡“三教平等”但從未敢離道,本門擅長符籙齋醮、祈禳嗬禁,治病驅邪,全真劍法與重陽氣功,有內丹諸法傳承。從今往後,智祥俗家名字不可再用,你是本門玉字輩兒弟子,師父現賜你道號玉春子。”宣慶子說道了全真教的來曆。

    “是,師父。”智祥答道。

    兩側隊列裏有幾個小道士在偷著樂,宣慶子目光掃視過去,嚇得他們趕緊閉嘴。

    “玉真子。”宣慶子叫道。

    “在,師父。”一個腦袋胖胖的身材矮小年輕人出列施禮。

    “玉春子就交給你了,帶他好好熟記門規和觀中起居功課等日常事務。”宣慶子吩咐著。

    大師兄玉真子是本地人,係鹹陽城中餘家少爺,原名餘帆,家財萬貫,平時道袍內都套有蘇繡真絲內衣,隔三岔五的就有家丁送食盒上山,當然也少不了師父的那一份。據說每年玉真子家裏都會捐獻給道觀不少香油錢,故此宣慶子對其也格外加以關照。旁邊一個道士暗中對智祥說道。

    玉字輩兒的師兄弟中,武功當屬大師兄玉真子最高,宣慶子一般隻是隔段時間檢驗一下功課,具體都是由玉真子負責督導師弟們練功。

    隨後智祥也從張道長的小院子搬到了寮房,十餘個弟子擠在大通鋪上,智祥是最小的師弟,自然隻能安排睡在鋪尾。

    臨走前,張道長囑咐智祥道:“本門的傳承源自於八仙呂洞賓,擅長道武雙修。畫符祈禳,治病驅邪這些東西死記硬背就可以了,但是重陽行氣周天功卻是一定要下多年苦功,偷巧不得。弟子們入教一段時間後都可以畫符,但符上無氣或是注氣即散,便形同廢紙一張。你體內丹田真氣遠遠超過同門弟子,但周天未通,故不能為己所用。若是循序漸進,刻苦練功,有個十年時間打通大小周天,屆時以你渾厚的真氣,定能脫穎而出。在此之前,需踏踏實實做功課,低調為人,免遭人忌。”

    “師叔祖,你可以教我重陽氣功嗎?”智祥入了教,就得改口了。

    張道長笑了笑:“不行,本門教規甚嚴,重陽氣功隻能由師徒口耳相授,當然,若生活上遇到什麽難關過不去,貧道幫幫忙總是可以的。”

    大殿之內,玉真子代師授業。

    “玉春子師弟,入門第一課,就是首先要了解什麽是‘符籙齋醮’,這是本門入世要學的術法。符是一種似字非字、似圖非圖的符號,籙則是記錄諸符間的秘文,它們都是天神的文字,傳達天神旨意的符信,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鎮魔和治病除災,在使用時通常配以咒語來加強法力。”玉真子侃侃而談,眾弟子都在座。

    “真的有天神麽?”智祥疑問道。

    “玉春子,你竟然懷疑天神的存在,那可是悖逆之言,要受到戒堂處置的。”玉真子擺出大師兄的架子嚴厲斥責道。但一想到玉春子新入教門,隨即便柔聲解釋道:天神是真實存在的,天神生活在天道之中,普通人看不見,唯有修道有成者或通靈者可見。道家所指的天神便是佛門所講的天人。天神處於六道之中,沒有脫離生死輪迴,因與人道接近,所以人祭祀天神,天神是可以感知到的。

    智祥低著頭沒吭聲。

    “齋醮就是戒齋和祭神,有很多的儀式和規矩需要慢慢學,總之符籙齋醮就是你每天必學的功課,另外還要練習本門拳腳功夫與全真劍,你剛入門需從壓腿抻筋紮馬步等基礎東西學起,知道了嗎?”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正式煉氣功?”智祥問道。

    “煉什麽功?”

    “就是打通大小周天的重陽行氣周天功。”

    修道必須滿足四個條件,你知道嗎?玉真子反問道。

    智祥想了想藏經閣書中講了:修道四要素“財法侶地”。這跟我煉氣功有什麽關係呢?智祥不解的問道

    玉真子哈哈笑了起來,說道:“你真愚蠢,剛入門連財法侶地都弄不明白還想學重陽氣功?”

    “有了財法侶地是否就可以學了麽?”智祥又問。

    “那可不一定,重陽氣功都是由師父單獨施法傳授,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了,如果你經常給師父孝敬孝敬,說不定快則幾天,慢則幾個月師父就傳法於你。”當年我給師父孝敬了三千兩白銀,方才傳授給我重陽氣功全訣全法,玉真子以過來人的口氣答道。

    智祥心想這可壞了,自己家境貧窮,三千兩白銀對自己那可是個天文數字呐,把自己賣了也掙不了三千兩,那宣慶子對吳香主有偏見,自己又是吳香主介紹來的,肯定不會輕易的傳法於我,搞不好就讓自己在觀裏當個賣苦力的雜役弟子也有可能。

    自此,智祥開始了朝六晚九枯燥乏味的道觀生活。

    每天卯時初,天還沒亮,道觀的梆子聲就響起來了。弟子們開始擔水、做飯、除草,打掃殿堂,而師父們則梳頭洗臉,穿袍戴冠係絛。辰時,眾道士開始做五堂功課,念誦三經,白天各自練功,一日兩餐午時與酉時,大多時候是吃素,偶爾也有點葷腥,總之還是清湯寡水的,到晚上戌時末熄燈睡覺。

    以前智祥還可以夜裏起來打坐調息,現在與大夥住在一起就沒那麽方便了。他一直渴望著早日開始學習重陽氣功,但師父宣慶子卻始終都沒有找過他。自己身上又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去孝敬他。這兩日,看著有些新入教的師兄被單獨叫到靜室傳授重陽氣功,而自己除了打掃庭院殿堂外,盡學一些無比枯燥的齋醮祭神儀式方麵的東西,以及站樁壓腿實在覺得無比的煩悶。

    他一個人來到了張道長的小院,想找他訴訴苦,但師叔祖不在,於是便走進了樹林裏,坐在吳香主的墳前。

    墳丘上的青草已發黃了,石碑上刻著“吳超之墓”幾個字,他雖然屍骨迴歸了九宮山,可還是沒有被全真教承認。

    智祥不明白,迴歸師門難道真就那麽好麽,就算出於某種念想,人家既然不要你,幹嘛非得來不可呢,這大概就是長庚子所說的“迂腐”吧。

    對了,再去找找長庚子,既然師父宣慶子存心不教,自己總不能在道觀裏自暴自棄的混吃等死,上次長庚子說有更簡便的功法,得想法子激他說出來。

    智祥見四周無人,便沿著小路悄悄的走向了活死人禁地,一頭鑽進了那個隱敝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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