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瓏參加了兩次年酒宴,一次是太傅府的,一次便是慶親王府的。奈何均出了些個令人膩煩的事兒,一時倒沒了興致。


    古靈兒見靈瓏懶怠應對,倒也並不強求,帶著靈暄若和靈暄雲姐妹出門應酬,餘下靈瓏在璃園裏倒是難得清淨的。


    靈瓏練完功,吩咐冰兒一早將墨彩暈開,用完早膳後便開始為靈暄雲繪製繡圖。


    梅菲兒昨日便命人傳來了孟夫人的應答,說是很喜歡靈暄雲的手藝,隻樣式少了些,還要多些挑揀的花樣才好。


    靈暄雲手藝好,倒不拘是帕子、香囊、荷包等小物件,靈瓏便想趁著休學在家這段時日,好好為靈暄雲畫上一些繡圖備用。她今日所畫的便是一副梅蘭竹菊的四連扇屏風圖。


    冰兒掀了簾子進來,輕手輕腳地將茶點放在一旁,然後便不動聲色地候在角落處。


    靈瓏未曾抬眼,用那極細極精致的袖珍畫筆勾勒著花蕊的蕊心處。繡圖與作畫到底不同些,意境雖同樣講究,卻要重點突出景致的線條感。


    靈瓏仔細將最後一筆勾勒好,擱置了畫筆,朝著冰兒問道,“冰兒姐姐,可是有事兒?”


    冰兒歎口氣道,“小姐,怕要攪擾了你的安生了。方才聽蘭兒說,木枝被蟬兒打了,這會子正在花園子裏鬧騰呢”,說完,取了帕子細細為靈瓏擦拭著小手。


    靈瓏取了膏子慢慢抹勻,不急不緩地伸伸胳膊道,“既如此,且看看去吧。”


    靈瓏隨著冰兒來到了花園子,但見一群丫鬟指指點點,而木枝正嚶嚶嚀嚀地捂著臉哭泣。


    嬋兒神氣活現地抱著胳膊啐道,“呸,我打你個小蹄子。哼,憑你一個二等丫鬟,也敢與我搶花兒朵兒的,你也不瞅瞅自個兒是個什麽身份,小賤胚子。”


    木枝抬起頭恨恨地盯著嬋兒,不無諷刺道,“木枝是二等丫鬟不錯,可你嬋兒卻連個粗使丫頭也不如。哼,你莫要渾忘了,這裏是丞相府,不是那勞什子的將軍府。”


    嬋兒怒,她最記恨別人說將軍府的不是,倒不是她對將軍府感情深厚,實則因為她在將軍府功夫出挑,再再沒人敢惹惱她。這會子聽木枝又拿將軍府說事兒,一時羞憤,倒也懶得耍嘴皮子,竟是掄起巴掌再次朝木枝招唿過去。


    小丫鬟們驚唿掩唇,卻沒人敢上前阻攔。


    靈瓏深深地凝眉,冰兒忙高聲嗬斥道,“都住手。在小姐麵前休要放肆。”


    嬋兒轉身瞟了靈瓏一眼,舉起的右手略微停頓,隨即便有些不甘不願地放了下來。她上次被靈瓏打傷了腿,好容易才好利索,這會子到底不敢再胡來。


    木枝得意地笑笑,轉身朝著靈瓏跪伏行禮,委屈地哭泣道,“木枝見過小姐。小姐,婢子不過想摘朵花兒戴,也不知哪裏礙了嬋兒姐姐的眼,姐姐二話不說便上手打了婢子,請小姐替婢子做主。”


    靈瓏垂眸,但見一位容色姣好的少女,眼淚汪汪地看著她,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她暗暗點頭,怪道靈華非將手伸到了璃園裏,木枝這般的長相,在滿府的丫鬟裏,也是出挑的。


    丫鬟們見靈瓏到來,連忙屈膝行禮,倒也無須靈瓏指教,便乖乖地弓著身子退了下去。


    冰兒為靈瓏遞上手爐,眼見嬋兒直挺挺地站著,不由輕斥道,“嬋兒,將軍府的規矩莫非與別府不同,見了小姐主子無需行禮請安嗎?”


    嬋兒狠狠咬牙,握緊拳頭曲了曲膝蓋,嘴裏卻說不出討巧的話語來。


    靈瓏輕輕挑眉,並無所謂,隻朝著木枝頷首道,“木枝,你且起來吧。本小姐倒不在意你二人誰對誰錯,隻問問你們,誰允了你們正經時間不做活計,溜到花園子玩樂的?”


    木枝和嬋兒張了張嘴,皆不敢說話。何曾有人允了她們,她們不過見著老爺和夫人皆不在府內,又沒有要緊事情約束著,這才偷摸跑出來躲懶罷了。


    靈瓏不與她們囉嗦,直接朝著冰兒問道,“冰兒姐姐,似木枝和嬋兒今日的行為,府裏的規矩是什麽?”


    冰兒朝著靈瓏屈膝行禮答道,“小姐,奴婢進府時,嬤嬤教過規矩的,如果私自躲懶懈怠,一經發現,罰半個月月例子;若敢在府裏打架惹事兒,則要趕出府去。”


    靈瓏頷首道,“嗯,念在她們是初犯,趕出去倒也太過難為。你且帶著她二人去福管家處領罰,每人扣一個月月例銀子,且浣洗三日全府的衣裳。若做得不好,全憑管事嬤嬤一並處置,不必迴我。”


    “是”,冰兒屈膝應答,俏生生地站到了二人眼前。


    木枝委委屈屈地垂首低泣,嬋兒卻諷刺地看著靈瓏道,“小姐,你莫不是搞錯了,奴婢可不是丞相府的丫鬟,小姐怕是沒有資格處罰奴婢的。”


    “哦?沒資格?”靈瓏挑眉道,“冰兒,去找福管家,讓他以父親的名義送了書信去威遠將軍府,就說將軍府派來的丫鬟不聽管教,倒要請將軍府派人來,領將迴去便是了。”


    嬋兒怒極瞪眼,木枝卻幸災樂禍地低眉淺笑。


    “吆,怪道此處如此熱鬧,竟是妹妹在教訓奴婢呢”。


    靈紫凝搭在紫兒腕上,身姿搖曳地行來。先是瞄了靈瓏一眼,接著便尖細著嗓子笑道,“嘖嘖,嬋兒,你是怎麽迴事,本小姐叫你摘個花枝子,這半日功夫竟也摘不迴來。你若連個花枝子也不會摘,不若早早迴將軍府受罰,莫要連累了將軍府的聲名才好。”


    嬋兒見靈紫凝出麵維護,忙屈膝行禮道,“迴小姐,您最愛的富貴海棠被木枝這丫頭摘了去。奴婢好好與她說道,她偏就不肯,還將那花兒踩爛了。奴婢氣不過便打了她,可人家有人撐腰,奴婢少不得息事寧人了。”


    木枝瞪眼辯解道,“嬋兒姐姐,你休要胡說,你並未說是紫凝小姐要采那花兒的,再說樹上那般多,你偏要搶我的,分明是故意找茬。”


    嬋兒勾唇,她當然是故意找茬,同是少爺的人,木枝便日日出去勾搭少爺,她卻不得脫身,哼,不若誰也別想好過。


    靈紫凝將嬋兒虛扶起身,掃視著木枝咋舌道,“嘖嘖嘖嘖,到底是嫡小姐的丫鬟,氣勢就是不一樣。”


    木枝自來知道靈紫凝的手段,這會子早已嚇得軟在地上,隻一雙眼睛狠狠地盯著嬋兒。


    靈瓏勾唇輕笑,倒也不急著反駁靈紫凝,隻上下打量著她。這辜嬤嬤好生厲害,不過兩日功夫,慣常掐尖要強的靈紫凝,竟然也懂得綿裏藏針了。


    靈紫凝看著靈瓏那般似笑非笑的眼神,暗暗咬牙道,“如何?妹妹縱容奴婢仗勢欺人不成,莫不是想將姐姐一起定罪?”


    靈瓏將手爐遞給冰兒,挑眉輕笑道,“大姐姐說哪裏話,定罪的從來不是妹妹,而是咱們相府的規矩。”


    “規矩?”靈紫凝諷刺道,“既然是規矩,嬋兒這丫頭,本小姐自會送去將軍府,至於木枝嘛,便按規矩打發出去便是了。”


    哼,大不了她日後再將嬋兒弄迴來,可木枝若到了人牙子手裏,這下場可就不論了。


    靈紫凝想著堂堂嫡小姐保不住一個丫鬟,瞬時得意地笑開了花。


    靈瓏含笑頷首道,“依大姐姐便是了,冰兒,去叫福管家來。”


    冰兒屈膝應道,才要轉身離去,卻聽一道低沉地男聲開口阻止道,“且慢。”


    靈瓏抬眼看去,竟是靈華非攜了麵若桃花的緋濃遠遠而來。她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眼觀鼻鼻觀心地垂了眸子。


    木枝見靈華非來了,忙從地上爬起來撲進他懷裏,嚶嚶地哭訴道,“少爺,紫凝小姐想要發賣了婢子,婢子害怕。”


    靈華非溫柔地安撫著木枝道,“乖,有少爺在,誰也動不了你。”


    緋濃被木枝衝撞開,這會子見靈華非與木枝郎情妾意,不由暗暗咬牙。她捏了捏手裏的帕子,上前將木枝扯了出來,替她擦拭著淚痕道,“妹妹,姐姐知道你委屈。好在少爺來了,妹妹還是消停些才好。”


    木枝噘噘嘴,雖惱恨緋濃的假好心,卻不得不暫時順著她的話答道,“姐姐說的是。妹妹性子軟弱,向來不肯招惹旁人,可今日卻遭到了嬋兒姐姐的巴掌伺候。妹妹自知有錯,小姐說罰月例銀子,罰三天浣洗,妹妹雖不服氣,到底也認了。可紫凝小姐不分青紅皂白,便要將婢子攆了出去。姐姐,你知道的,婢子不能出去,婢子沒有少爺是活不下去的,少爺……”


    木枝哭哭啼啼撲進了靈華非懷裏,攬著靈華非的腰身不肯撒手。


    靈華非抱著軟玉溫香好不自在,緋濃和嬋兒卻因著木枝那般沒羞沒臊地情話氣得唿吸不暢,恨不能將木枝撕碎了,還要扔到地上跺幾腳。


    靈紫凝傻眼地看著這一幕,結結巴巴地看著靈瓏道,“這……這是怎麽迴事?她……她們?”


    靈瓏故作不知,挑眉問道,“妹妹也想問問二哥哥,這是怎麽迴事?”


    靈華非疼惜地愛撫著木枝梨花帶雨的小臉道,“乖,莫要哭了,你再哭,少爺的心都要疼了。”


    木枝破涕為笑,嬌羞地捶打著靈華非的胸膛道,“少爺……你真壞。”


    靈華非朗聲大笑,用力按壓著木枝的身子道,“姐姐,靈瓏妹妹,木枝是本少的人,如此而已。”


    如此?還而已?


    靈紫凝氣得唿吸不暢,她隻當自個兒贏了靈瓏一手,未曾料想竟是一手亂棋。她顫顫巍巍地指著木枝道,“這丫頭必須趕出去,沒得敗壞了府裏的規矩。”


    “少爺”,木枝嬌俏地躲進靈華非懷裏,怯生生地看著靈紫凝。


    靈華非挑眉道,“大姐姐,弟弟說過了,她是我的人,不能趕出去。”


    靈紫凝沉了沉心神,勉強地笑道,“非兒莫要說笑,一個丫鬟而已,什麽就是你的人了。你遣了她出去,姐姐再為你尋一個更美的。”


    靈華非垂眸,但見木枝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不由得意笑道,“大姐姐,枝兒隻是枝兒,尋遍世間所有,也僅有一個。非兒日後或許還會有很多女子,可枝兒便隻有一個。”


    靈瓏暗暗咋舌道,靈華非不愧是靈華非,這情話便是張口就來了。她瞄了眼木枝羞紅的小臉,暗自佩服這幫人的臉麵。


    靈紫凝見靈華非拒絕,眯眼沉聲道,“非兒,為了個賤婢,你是要公然頂撞姐姐嗎?”


    靈華非諷刺地勾唇道,“大姐姐,今日不止是木枝,就連嬋兒也由不得你做主,我的人,你動不得,也不能動。”


    嬋兒聽見靈華非的話,朝著靈紫凝微微屈膝,三兩步便來到靈華非身前,委屈地嘟囔道,“少爺,嬋兒還以為您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呢!”


    靈華非風流地勾挑著嬋兒的下巴道,“傻嬋兒,在少爺心裏,你們都是一般的,都是少爺的心肝兒。”


    嬋兒輕輕跺腳,軟軟地攬上了靈華非的胳膊。


    靈瓏卻被惡心地撫了撫手臂。


    靈紫凝將手爐摔在地上,纖手直指靈華非道,“靈華非,你,你好樣的,紫兒,我們走。”


    靈紫凝怒氣衝衝地走了,靈瓏見沒戲可看,朝著靈華非點點頭,帶著冰兒轉身欲走。


    靈華非卻挑眉笑道,“妹妹,莫急著走啊。哥哥得了好茶,不如到舒墨閣嚐嚐可好?”


    靈瓏疏離地笑道,“二哥哥客氣了,靈瓏不懂茶,哥哥還是獨自品嚐吧。哦,木枝既跟了二哥哥,日後便留在舒墨閣吧。不過妹妹忍不住提醒一句,緋濃姐姐到底還是懂事些,且得好好約束著才是,妹妹告辭。”


    靈瓏微斂裙裾,蓮步輕移地越走越遠。


    木枝和嬋兒仇視地瞪著對方,緋濃卻大度地踱步出來,牽起二人的素腕道,“兩位妹妹,既跟了少爺,不若隨姐姐迴去好好規整規整。日後,莫再讓少爺操勞才是。”


    木枝和嬋兒勉強笑道,“是,聽姐姐安排。”


    靈華非滿意地頷首,將緋濃攬進懷裏親了親小嘴道,“濃兒,還是你懂少爺的心。”


    緋濃含羞帶怯地摸了摸靈華非地俊臉道,“少爺,妹妹們看著呢。少爺快去吧,莫讓人等急了,妹妹這裏,有濃兒便是。”


    靈華非將緋濃攬進懷裏使勁蹭了蹭,湊近她的耳際道,“乖,等爺迴來,爺好好疼你。”


    緋濃羞臊地點頭,靈華非傲然地將長袍一斂,轉身便朝著府門而去。


    緋濃看著靈華非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那柔情蜜意的溫柔,立時便不見了蹤影。她妖嬈地迴身,輕蔑地看著木枝和蟬兒道,“走吧,二位妹妹,舒墨閣的規矩,且聽姐姐好好念叨念叨才是。”


    木枝和嬋兒傻眼,來不及反應,卻聽緋濃遠遠地罵道,“還不快些,小蹄子。小姐不愛動板子,打量姐姐會憐香惜玉不成。”


    木枝和嬋兒狠狠咬牙,一時同仇敵愾,手挽著手追趕緋濃而去。


    緋濃得了靈瓏的誇讚,對新進的兩位丫頭自當好好教導,暫且不提。


    靈瓏迴了璃園,舒服地靠在榻上飲茶,卻見蘭兒鬼鬼祟祟地從門外探腦袋,不由招手道,“蘭兒,來”。


    蘭兒扭著身子過來,將小腦袋湊近靈瓏道,“小姐?”


    靈瓏笑笑,捏了捏蘭兒的小臉道,“真是機靈的丫頭!”


    蘭兒羞澀地撓頭道,“小姐,你都知道了!”


    靈瓏頷首,將桌上那碟子翡翠糕遞給蘭兒道,“蘭兒,拿去吃吧,就當小姐賞你的。”


    蘭兒糾結地看著那碟翡翠糕,艱難地搖頭拒絕道,“小姐,祖母說蘭兒若再胖下去,就是璃園最醜的丫頭了。”


    靈瓏楞,打量著蘭兒越發圓潤的腰身,咽了咽口水道,“呃……蘭兒……那便不吃了吧。”


    蘭兒欲哭無淚地點點頭,扭著小屁股又出去了。


    靈瓏看著她那頗為悲憤的背影,不由失笑。


    兩個丫鬟吵架,本不是大事,奈何這事兒涉及到了芳菲苑和璃園,到底多了幾分微妙。


    靈瓏本打算略加薄懲,讓她二人長長記性倒也罷了。奈何嬋兒不接受懲處,倒頂撞與她,她自然不肯輕饒她。


    可靈紫凝和靈華非齊齊出麵時,靈瓏便知曉,定是蘭兒主動去通知了消息。


    自從木枝跟了靈華非,正經活計不幹,整日裏盡捯飭著穿戴,搞得璃園的丫鬟人心浮躁。顧嬤嬤三番兩次提起,要將木枝攆出璃園去,奈何苦於沒有合適的時機,便一直擱置著。


    靈瓏失笑搖頭,這般屁大點兒的事兒,靈紫凝氣急敗壞倒也罷了,還與靈華非生了嫌隙。而木枝,便也這般輕鬆地攆了出去。她一時心情愉悅,捏起翡翠糕香香甜甜地吃著,唔,待會兒要另外賞蘭兒一錠銀子才好。


    且說靈紫凝憤然離去,想著芳菲苑裏辜嬤嬤正等著她學規矩,轉身便去了梅洛苑。


    楊玉燕最近鬧頭痛,正在拿著篦子篦頭發,聽說木枝被弄出了璃園,剛剛緩解的疼痛,竟然撕裂般的扯著她的腦袋。她狠狠地將篦子摔在靈紫凝臉上,指著她的鼻梁怒罵道,“蠢貨,滾,滾出去”。


    靈紫凝被楊玉燕打愣了,好一會子才緩過來,她狠狠地瞪著楊玉燕,掀了簾子便怕跑了出去。都欺負,都敢欺負她,等著,且都等著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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