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應聲進來,朝著慶親王妃跪伏道,“王妃,是奴才先進屋的。可奴才不要這般的媳婦兒。”


    靈紫凝氣得瞪大了眼睛,她自然看不上初九,可當著眾人的麵兒被個下賤的奴才嫌棄,她這胸腔內立時升起了一股子熊熊怒火,不由咬牙切齒地瞪著初九。


    初九絲毫不以為意,隻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便滿含委屈地等著慶親王妃的裁決。


    慶親王妃挑眉笑笑,朝著初九揮手道,“初九,你且去吧。本妃既答應了你老子娘替你找一房賢惠媳婦兒,定不會委屈了你的”。


    “噯,奴才謝王妃”,初九千恩萬謝地叩拜慶親王妃,急慌慌地逃出了門。


    靈紫凝恨得牙癢癢,長亭候夫人卻拍掌大笑道,“王妃,看來是本夫人亂點鴛鴦譜了,嘖嘖嘖嘖,看把咱們初九嚇得,竟比那受驚的兔子跑得還快。也是,若稀裏糊塗被塞了個上趕著爬男人床的貨色,嘖嘖,但凡男子怕都要憋悶得想要撓牆去了”。


    長亭候夫人本是想著擠兌古靈兒,她最看不上古靈兒那般清高淡然的模樣。雖說靈紫凝不是古靈兒生養的,到底也是丞相府的庶女,她便斜睨著古靈兒暗暗撇嘴。


    古靈兒斂袖垂眸,並不接長亭候夫人的話茬子。


    太子卻忍不住皺眉道,“夫人,您也是名門望族出身,這般粗鄙的話語竟不知有損婦德嗎?”


    長亭候夫人被太子說得一愣,不由訥訥道,“是是,太子殿下教訓的是,是臣妾一時失言了”。


    長亭候夫人自然不知太子也是那“憋悶得要撓牆”的男人,隻以為太子為墨世鈞打抱不平,這才脾性差了些,便安靜地退至一旁,隻管幸災樂禍地看戲。


    太子瞥了眼靈紫凝,一時想起了自薦枕席的路嫣然,不由朝著慶親王妃拱手道,“嬸娘,這女子如此不知廉恥,不若拉到銅雀街示眾可好?”


    慶親王妃頷首道,“倒也未嚐不可。可本妃看她年幼,有些於心不忍。好在今日命婦小姐們都在,不若拉到府門前展示展示倒也罷了,到底要為將軍府留些尊嚴才是”。


    長亭候夫人輕嗤道,“王妃姐姐就是仁慈,這般不知羞臊的女子,活該要被浸豬籠的。”


    永安侯夫人瞟了眼長亭候夫人暗罵蠢貨,但見慶親王妃隻提將軍府,不提丞相府,便知慶親王妃不想將此事與丞相府扯上關係。她深深看了古靈兒一眼,朗聲笑道,“王妃姐姐,今日本是年酒宴,何故為個上不得台麵的丫頭攪擾了興致。聽說威遠將軍夫人教導子女十分得利,不若將這丫頭送到她舅娘那裏教導幾日。將軍夫人是個熱心腸,想來定會樂意效勞的。”


    靈紫凝一聽要將她扭送將軍府,登時嚇得瞪圓了眼睛。


    若說遊街示眾,她再再是不怕的。慶親王妃若真敢如此糟踐她,她索性與她耍了。她的名聲終究是臭了,可慶親王府也休想置之度外。到時候,她便混說墨世鈞勾搭她引誘她,定要嚷嚷得人盡皆知。哼,慶親王妃不願意又奈何,到底也要抬了她進王府方能遮羞的。


    靈紫凝打著自個兒的如意算盤,隻管羞怯地揉著帕子坐在榻上。可這會子聽了永安候夫人的話語,才開始真正覺得害怕了。舅娘侯氏恨極了她們母女,若真將她交到舅娘手裏,莫說舅娘會為她遮掩找出路了,隻怕立時便要逼著她剪了頭發做姑子去。到時候,便是娘親和外祖母也說不出什麽的。


    靈紫凝想到往日裏幫著楊雨燕擠兌候氏的事兒,立時悔得腸子都青了。她暗暗抖著身子,胡亂琢磨著解脫的法子。


    慶親王妃挑眉笑笑,朝著永安侯夫人頷首道,“妹妹說的是。將軍夫人的威名姐姐也有所耳聞。來人,去前廳請將軍夫人過來。”


    “不,不準去,本小姐看誰敢去!”


    靈紫凝尖聲叫嚷著,跌跌撞撞抵在了門扉上。


    慶親王妃勾唇輕笑道,“你這丫頭真真好笑,王府裏多的是暗衛,本王妃吩咐這點子事情,還需開門叫人嗎?”


    靈紫凝驚詫抬眼,但見慶親王妃那般輕描淡寫地決定著她的生死,立時便有些絕望了。


    她恨恨地盯著慶親王妃,暗罵她是擋了自個兒美滿的老毒婦,可視線飄忽間,卻忽然發現古靈兒靜靜立於一側,不言不語,輕輕淡淡。


    她頓時像看見救命稻草般來了精神,朝著古靈兒匍伏行禮道,“娘親,娘親,凝兒不懂事,您救救凝兒,若將凝兒交給舅娘,凝兒便毀了啊,娘親,娘親……”


    古靈兒居高臨下地看著靈紫凝,頓覺可恨又可憐。她悠然地歎了口氣,朝著慶親王妃屈膝道,“王妃姐姐,這孩子許是來找妹妹,不小心走錯了路而已。不若找個丫鬟細細引了她出去,倒也無須送去符蘭亭了。妹妹看這丫頭臉色不好,估摸著受了些許風寒犯了迷糊,不若直接送迴相府修養吧。”


    慶親王妃挑眉,她若想懲治個小丫頭,自然多得是法子。可無論她如何詭辯,靈紫凝出身丞相府卻是不爭的事實。她就算不為旁人,到底要為靈瓏的將來留好了相府的臉麵。


    長亭候夫人眼見慶親王妃因著古靈兒的話遲疑起來,不由嗓子尖細地嚷嚷道,“吆,咱們丞相夫人向來不言語,這會子竟說出這般自欺欺人的話來。王妃姐姐住在聽雨軒,世子爺住在嵐硯閣,若說遠吧,倒也不算太遠,可怎麽也要行上個一時半刻的。靈小姐走了這會子,竟絲毫沒有察覺。直愣愣地入了世子的屋子倒也罷了,竟還大剌剌地坐上床榻,嘖嘖嘖嘖,倒真真是白瞎了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咯,竟連男子房間也分辨不出了,嘖嘖!”


    長亭候夫人雖刻薄,這話倒是事實。若真個走錯了,即使在院落裏未曾發覺,推開房門也早該發現了。若換了一般女子,早就羞臊地逃了出去,可靈紫凝卻那般怡然自得坐在榻上,隻等著情郎主動上鉤呢。


    慶親王妃瞄了眼長亭候夫人,挑眉朝著太子問道,“太子,以你看便該如何?”


    太子看了眼淡然靜立的古靈兒,故作為難地沉吟片刻,不由開口道,“嬸娘,我與老二、老九與世鈞混在一處喝酒,未曾見世鈞離開過,咱們哥幾個當然可以為世鈞證明清白。可靈小姐既然混到了嵐硯閣,到底妨礙了世鈞的名聲。若輕輕鬆鬆地饒恕了她,本太子倒怕她改日在旁的府裏又走錯了路。”


    太子這般含沙射影的話,激得靈紫凝隱隱發抖,可這會子她不敢說話,便隻能滿臉哀求地看著古靈兒。


    古靈兒朝著太子屈膝行禮道,“殿下,這丫頭敢在王府亂撞,自然失了規矩。不若讓臣妾帶了她迴去重新教導可好?”


    太子遲疑片刻,朝著慶親王妃拱手道,“嬸娘,宮裏的辜嬤嬤最會教導小姐規矩,不若將她請來可好?”


    慶親王妃挑眉笑道,“太子考慮周全,便如此做吧。隻細細叮囑了辜嬤嬤,若規矩學不好,便給本王妃長長久久地教下去。若這丫頭改日再做出這般眼瞎心盲的事兒,唔,辜嬤嬤便跟這丫頭一起受罰好了。”


    靈紫凝虛脫地趴跪在地上,她隻當自個兒終於死裏逃生,卻不知那辜嬤嬤是被小妾算計著趕出府才入宮為奴的。她平生最記恨不守婦道的女子,皇後慣常便將對主子存了非分之想的宮女交給她教導。她倒是不打人,可被她逼死的小宮女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太子與慶親王妃這般安排,未嚐不是將靈紫凝徹底看管了起來。


    長亭候夫人一聽要請辜嬤嬤,立時偃旗息鼓,不迭點頭道,“到底是太子考慮周全。”


    古靈兒向太子屈膝道謝,本打算親自帶著靈紫凝迴去,慶親王妃卻不允許,正在爭執之際,卻聽初九敲門迴稟道,“王妃,小姐來了。”


    慶親王妃立時笑道,“快,請小姐進來。”


    靈瓏微斂裙裾進屋,但見屋子裏那般多人,而靈紫凝卻堪堪軟倒在地上,便知事情圓滿解決了。


    她笑意盈盈地朝著慶親王妃屈膝道,“姨娘,瓏兒來了。您將表哥扣在屋子裏,卻不知各家少爺早已炸開了鍋,非要表哥去罰酒不可。憐兒害怕表哥責怪他,不肯來稟,竟巴巴求到了瓏兒這裏。姨娘還是放了表哥出去才好,耽擱久了,表哥怕要罰酒罰到明日去了。到時候醉得不能起身,姨娘莫要心疼才好。”


    慶親王妃朝著靈瓏招手,待她走近,便嗔怪地捏了捏她的小臉道,“姨娘日日與你表哥相處,早就膩煩了。奈何你這小丫頭沒良心,來趟王府也不親近姨娘,到竟與那般小姐們一處耍玩。你嫌棄姨娘老了,姨娘可不得拿著你表哥出出氣嗎。這會子你來了,你表哥倒真真是沒用處了。”


    靈瓏朝著墨世鈞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嫌棄地揮手道,“世子表哥,你且去吧,有瓏兒陪著姨娘便好。”


    墨世鈞巴不得離開,卻故意逗著靈瓏道,“表妹,這是表哥的屋子”。


    靈瓏瞪了他一眼,嘟嘴不滿道,“表哥你也真是的,屋子而已,借用一會子又不會少了磚瓦,瞧你那小氣吧啦的勁兒。噯,姨娘下次莫要給瓏兒倒騰好東西了,還是緊著表哥吧,看把表哥眼饞的”。


    慶親王妃朗聲而笑,墨世鈞想著自個兒滿身珠玉環翠的樣子,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也不與太子等人打招唿,竟是開了房門落荒而逃。


    太子見靈瓏三言兩語便將氣氛搞活了,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帶著墨連玦和墨連漓出門而去。


    墨連玦卻看著太子的背影,悄然地眯了眯眼睛。


    靈瓏挽著慶親王妃落座,卻悄悄朝憐兒打了個眼色。


    憐兒會意,連忙拽起靈紫凝拖了出去,也不敢再假他人之手,竟直接將靈紫凝送進了丞相府的馬車裏。


    長亭候夫人見慶親王妃寵溺靈瓏竟比世子還甚,不由舔著臉子誇讚道,“丞相夫人真真是福氣。若本夫人也有這般可心的女兒,怕是做夢也要笑醒的。”


    古靈兒淺淡笑笑,她要福氣有何用,不過希望靈瓏平安喜樂罷了。


    永安侯夫人睨了長亭候夫人一眼,從手上退下一對白玉鐲子,仔細放進靈瓏手裏道,“靈瓏丫頭確實討人喜歡。奈何本夫人今日出門太過匆忙,倒沒帶小女孩喜歡的玩意。這對鐲子定然比不上你王妃姨娘特特淘換的,且帶著玩去吧。”


    靈瓏看著那羊脂玉的手鐲,忍不住猶豫。莫說這羊脂玉色彩純淨,隻見永安侯夫人親身戴著,便知不是平凡的物件。


    慶親王妃見靈瓏不敢接,忙替她接了過來,還親自與她戴上,“丫頭,今日你又賺了。喏,仔細收好了,改日不喜歡了,便拿到姨娘這裏換銀子。”


    靈瓏朝著永安侯夫人恭恭敬敬道謝,轉臉卻朝著慶親王妃嗔怪道,“姨娘,瓏兒喜歡銀子的事兒,表哥隻當丟人,你為何四處替瓏兒傳揚。”


    慶親王妃點了點靈瓏嘟起的小嘴,不以為意道,“愛銀子便如何,姨娘年輕時候也愛銀子,不然哪裏來的小金庫。你這優點象極了姨娘,不若你表哥,簡直是個敗家子兒。”


    靈瓏失笑搖頭,為墨世鈞敬上萬分的同情。


    長亭候夫人見永安侯夫人贈了靈瓏禮物,摸了摸手上那隻瑪瑙串暗暗猶豫。若送吧,她舍不得;若不送,她又怕在永安候夫人麵前失了臉麵。


    永安侯夫人暗暗發笑,眼見長亭候夫人將那瑪瑙串擼出來又推迴去,推迴去又擼出來,眉間竟快要捏成疙瘩了,也拿不定主意。她撇嘴嘲笑,卻在長亭候夫人再一次將手串擼出來時,忍不住喊道,“吆,長亭候夫人這手串看著倒是稀罕,多早晚戴起的?”


    長亭候夫人訕笑道,“要不怎麽說緣分了,這手串不過昨日才從妝點樓淘換的,趕巧今日便見了靈瓏丫頭。喏,靈瓏丫頭戴著玩兒去吧。”


    這次倒不用慶親王妃出手,永安侯夫人立時便接了過去,直接塞進了靈瓏手裏道,“好姑娘,長亭候夫人從來不曾送過見麵禮給旁的小姐,可見對你是真真的喜歡,到底要好好感謝她才是。”


    靈瓏忙起身行禮道,“謝夫人抬愛,靈瓏會好好愛護的。”


    長亭候夫人心疼得心肝肉都在滴血,卻撐著笑容拍了拍靈瓏的小手道,“不礙事,手串而已,憑你歡喜便是。”


    永安侯夫人見長亭候夫人明明不舍地攪弄著帕子,嘴裏卻偏偏裝大方,憋笑憋得險些岔氣。她忙端了茶水掩飾,隻這心裏,到底因為折騰了長亭候夫人竊喜不已。


    慶親王妃將一切盡收眼底,與古靈兒對視一眼,便將話題岔開了。


    永安侯夫人笑得暢快,說話也逗趣,引得眾人開懷不已。


    長亭候夫人卻隻小心陪著笑臉,再再不想言語了。


    慶親王府的年酒鬧騰到很晚,靈瓏和古靈兒便也逗留到很晚。靈暄雲和靈暄若被阿琛送迴了相府,倒也並無妨礙。


    在迴程的馬車上,靈瓏便聽古靈兒講起了靈紫凝闖入嵐硯閣又被初九撞見的事兒,心底雖說不上震驚,到底舒坦不起來。好在墨世鈞沒有單獨迴屋,否則,隻怕再清白的人,也摘取不幹淨了。


    靈瓏和古靈兒返迴相府時,便聽冰兒說起辜嬤嬤進相府的事兒。


    靈翰霆見辜嬤嬤隨著憐兒過來,並沒有問詢事情緣由,隻囑咐辜嬤嬤要嚴格教導,相府會另外付上一份酬金,便讓福管家將辜嬤嬤領進了芳菲苑。


    靈紫凝自然不服從教導,隻管對著辜嬤嬤吆五喝六,她迴了芳菲苑,自然覺得旁人再拿捏不住她,囂張氣焰立時便升了起來。


    奈何辜嬤嬤不吵不鬧,隻將細軟隨手放進外間,便一刻不停地指揮靈紫凝學規矩。大到坐臥行止,小到拿取帕子的方式,色色都要問,樣樣都要管,但凡靈紫凝不聽從,她便板著臉子,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著。


    靈紫凝崩潰地吵鬧,砸摔著房內的物件泄憤。


    辜嬤嬤麵不改色地讓丫鬟收拾好,轉過臉子繼續教導規矩,總之不許靈紫凝休息,也不準她踏出芳菲苑半步。


    靈紫凝鬧著鬧著便疲累了,踢蹬著雙腳大哭。可即便這樣,辜嬤嬤依舊魔音繞耳地念叨著規矩,吵得她恨不能撞在梁柱上立時昏死過去,卻因為害怕疼痛忍住了。


    楊雨燕自然得了消息,帶著緋濃巴巴地趕到了芳菲苑。她本心疼靈紫凝受這般磋磨,緋濃卻皺著眉頭規勸道,“夫人,你且看那辜嬤嬤,連相爺都要禮讓三分,怕是來頭不小。況且大小姐眼看要出嫁了,在夫人這裏自然疼著寵著,可將來到了婆母那裏,小姐這般沉不住氣的性子,到底是要吃大虧的。以奴婢之見,這會子吃點苦頭,換得將來婆母歡喜,終究是好的。”


    楊雨燕狠狠咬牙,跺了跺腳,狠心離去。


    緋濃卻對著芳菲苑諷刺地笑笑,哼,婆母喜歡,也要先有婆母才行啊。


    ------題外話------


    小巫坐了一夜火車,又趕上了姨媽君,折騰死了。嗚嗚,親們不要嫌棄小巫,小巫偶爾意外,會逐漸恢複以前的更新時間的,麽麽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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