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看著眼前的傷患,渾身雞皮疙瘩冒出來。


    不過,她很快冷靜下來,“把最嚴重的送到我這裏來。”


    誰都想優先得到救治,那些還有力氣往前擠的,並不是最危險的。


    蘇禾奮力撥開人群,目光不經意落在倚靠在牆的人影,不由震愕不已。


    簡庭宇緊捂額頭,臉被血染透大半,左腿插著根尖銳的木屑,血不停汩汩冒著。


    蘇禾衝過去挽起簡庭宇,用身體護住他身上的腿,撥開人群往急救室走。


    簡庭宇失血過多,意識開始模糊,“蘇禾?”


    “不要擔心,你會沒事的。”


    蘇禾推開不斷湧上前的病患,將簡庭宇扶進急救室。


    “表妹,表妹!”沈明軒聞訊趕來,在人群中搜尋蘇禾的影子。


    自來到京城,蘇禾沒再做過外科手術,臨時找不到配合默契的下手。


    沈明軒的到來,讓蘇禾燃起絲希望,簡庭宇情況危險,她單槍匹馬未必搞得定,“表哥。”


    沈明軒拚命擠過人群,幫著蘇禾將簡庭宇扶到床上。


    房門被關上,兩人分工合作,沈明軒幫著額頭止血,蘇禾喂了自製的濃縮麻沸散,從包裏掏出手術器械。


    一堆奇怪的器械,加上蘇禾熟練的消毒動作,讓沈明軒震驚不已。


    救人要緊,他什麽也沒問,快速幫忙清洗傷口。


    傷口太大,創傷藥止不住血,蘇禾熟悉進行縫合。


    處理完額頭的傷,沈明軒紮住簡庭宇的腿動脈,將木刺撥出來後,快速進行清洗消毒,蘇禾的針線緊跟而上。


    一把火燃亮夜空,趕過來幫忙救人的不止沈家父子。地方不夠,好些大夫就在外麵幫忙救治,做簡單的止血包紮。


    重傷的一個個被抬進來,然後又抬出來,兄妹倆愈發默契。


    沈憶祥抽空進來,看到蘇禾的縫合動作,震驚到無以複加。


    他很快清醒過來,“明軒,阿禾的縫合術是你教的。”


    其實蘇禾早想到說辭,不過舅舅一家對她的保護,還是讓人挺感動的。


    幾場下來,蘇禾疲憊不堪。早知道今晚有大活,她就不跟許戈做作業了,扛不住。


    沈明軒跟了幾場,已經掌握要領,還剩幾個不嚴重的,他能獨立縫合。


    這一通忙碌,到天亮都沒停下來,眾人水都顧不上喝。


    賀老爺子活到今天,算是徹底開了眼。醫術無止境,若非沈家三人精通縫合,外傷大出血的考生怕是要排隊去閻羅殿。


    比起外傷,燒傷的則要嚴重許多,不過好在不算多。


    皇帝天亮才知道消息,震怒的他推遲早朝,勒令京兆尹即刻徹查失火,命禦醫前往救治。


    穆禦醫趕來,看到傷員頭上的縫合,震驚道:“憶祥兄,沒想到你竟然懂縫合術。”


    沈憶祥謙虛地罷手,“早前便有這想法,隻敢拿家禽練手,遇到今日這般情況,本著治病救人,隻能硬著頭皮縫合,沒想到誤打誤撞了。”


    外傷處理的七七八八,現在棘手的是燒傷,穆禦醫召集賀老禦醫及沈家父子,商議如何救治。


    蘇禾剛喘口氣,徐夫人在丫環攙扶下進來,整個人六神無主,站都站不穩。


    將她帶到僻靜處,蘇禾問道:“夫人,簡公子怎麽會在客棧?”


    徐夫人眼淚簌簌而下,“都怪我,都怪我,阿宇才會撞上這倒黴事。”


    簡家府宅大房多,但生意人迷信講風水,不惜出高價給簡庭宇在狀元樓訂房。客棧魚龍混雜,簡庭宇壓根不想來,但被父母逼得沒辦法,隻得白天在府裏讀書,晚上夜宿客棧。


    誰也沒想到,悅福來會失火,簡庭宇被踩踏重傷。


    “阿宇情況如何?”


    蘇禾神情凝重,“外傷處理了,也在用藥治理,靜養一個月左右可以恢複。”


    晴天霹靂,徐夫人遙遙欲墜,“他不能參加考試了?”


    “貢院苦寒,別說帶藥進去,連基本的衣食都比外麵差,他根本撐不下來。”


    徐夫人哽咽,“可阿宇已經錯過三年,難不成還要再熬三年?”


    要再熬三年的,又豈止簡庭宇一個。


    悅福來不大,卻擠了三百多考生,據官府初步統計,燒傷六個,重傷二十三個,踩踏六十五人,其他輕傷受驚等不計。


    這場考試,注定是不公平的。


    尤其被火勢波及的那幾間房,他們晚上才舉行各州府鄉試魁首聚會,十幾號人把酒對詩作詞,夜深直接宿在客棧,誰也沒有料到客棧會失火。


    他們全是朝廷未來的棟梁,如今一把火,昏迷的昏迷,重傷的重傷。


    天子盛怒,禁衛軍出動,不僅抓了客棧的老板跟掌櫃,連深夜秉燭不睡的,提倡聚會的都沒放過。


    所有能抓的,全部都抓了。


    徐夫人自責不已,千不該萬不該想討個吉利,卻將弟弟送進鬼門關。


    蘇禾天生不會安慰人,“夫人,世事總難料,隻要活著就還有機會。”


    徐夫人知道哭是沒用的,悲痛之餘擦幹眼淚,“蘇大夫,謝謝你。”她都不敢想,要是沒碰上蘇禾,阿宇是否還有命活下來。


    “我是大夫,救人是天職。”


    徐夫人穩住情緒,去病房照看仍在暈迷的簡庭宇。


    蘇禾累得夠嗆,剛想到後院休憩,誰知前院傳來喧嘩聲。


    京兆尹跟大理寺聯合辦案,來醫館找考生查線索。


    蘇禾這才知道,不久前被抓的那個秉燭夜讀的馮姓考生,知道自己闖下滔天大禍,在押往刑部的路上情緒過激咬舌自殺,而主持各州府魁首聚會的西南銅川魁首李姓考生因自責得了失心瘋,人瘋瘋癲癲的什麽也問不出來。


    兩個關鍵嫌疑人一死一瘋,而客棧已化為灰燼,任何線索都查不到。


    兩衙門的人剛到,便被情緒激動的考生團團圍住,連醫館的門都進不來。


    十幾年寒窗苦讀,眼看明天就要進貢院,現在他們該怎麽辦?且別說重傷或昏迷的,即使是輕傷逃過一劫的,他們受到驚嚇整個人都是懵的,而且考試的官憑都在大火中被焚毀。


    沒官憑識別身份,禮部貢院根本進不去。


    “大理寺辦案,閑雜人等一律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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