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戈一驚,伸手去摸她的臉,卻摸到滿手的濕潤。心腔一緊,他將人攬進懷中,察覺到她渾身瑟瑟發抖。


    蘇禾奮力掙紮,哽咽道:“你打我。”


    “我沒有打你,隻是失手沒注意。”夜不能視,許戈摸到她的額頭隆起包,忙輕輕給她吹著,“很疼嗎?”


    雞同鴨講,滿腔的情緒無處發泄,眼淚一發不可收拾。


    許戈箍著她,親了下她的額頭,輕輕揉著她的頭發道:“我們有話好好說,不鬧了好嗎?這事我做得不對,你怎麽罰我都行。”


    十八般武藝都用完了,蘇禾承認自己修行不夠,壓根不是許戈的對手。


    等懷中的人安靜下來,許戈起身點亮油燈,蘇禾額頭的腫包還不小。他從櫃子裏取出藥膏,用手指挖了塊,輕輕替她擦著,“沒事,等明天就消了。”


    蘇禾跟塊木頭似的,呆滯地坐著。


    “你以前打我還少嗎?”許戈有些氣餒,耐著性子哄道:“我可有還過手?這次真是無心之過。”


    換來的還是沉默,許戈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唿,“給你打迴來,怎麽打都行,我絕對不還手。”


    手跟柳枝似的,軟綿無力。


    怎麽都哄不好,許戈頭痛地幫她上好藥,重新熄燈睡覺,然後將胳膊探過來給她枕著,歎氣道:“你不喜歡,我不碰就是了,睡吧。”


    溫熱的身體緊貼著她,倒是沒再做出格的舉動。


    家暴是蘇禾最後的底線,許戈毫無遺漏的全犯了。幼時的恐怖記憶湧上心頭,腦海充斥著父親絕情毆打母時的不堪迴憶。


    多疑,算計,絕情,禁錮,家暴,跟蹤,這樣的男人還留著過年不成?


    自信點,踹掉!


    蘇禾睜眼到下半夜,後來實在太困了,不知怎麽就睡著了。


    早上被額頭的溫熱弄醒,蘇禾模糊睜開眼,隻見許戈坐在旁邊,用溫熱的雞蛋給她額頭祛瘀。


    她哼即一下轉身,背對著他假寐。


    許戈探身過來,“早飯想吃什麽?”


    她不說話,他很有耐心一遍遍問著。最後問煩了,蘇禾厭煩道:“隨便。”


    隨便就是白粥,她不吃都不行。


    粥是徐達送進來的,手裏還拿著張票據,神情鬱悶道:“小侯爺,昨晚當鋪失劫了,東西沒贖迴來。”


    許戈臉色沉下來,“為何?”


    徐達也疑惑,這是家百年當鋪,業內的信譽跟口碑都不錯,鑒於鋪子有不少名貴的貨,還特意請了幾名身手了得的護院,失竊還是頭一迴。


    別的東西還好,就是丟了玉器,加起來總共有十幾件,都是價值不菲的。


    許戈麵色不虞,“去查。”


    蘇禾冷眼旁觀,徐達手中的當鋪票據,連同剩餘的銀票,在來如意客棧之前,她特意藏鞋墊底下,就是怕他會來這招。


    嗬嗬,怕什麽來什麽,還真被他搜走了。


    現在好了,她不但人財兩失,更是身無分文。許戈,夠絕!


    吃完早飯,蘇禾繼續躺屍。


    房間隻是方寸之地,躺著躺著快瘋了。以前行走自由,她還真不知道坐牢的滋味如此痛苦。


    許戈倒是淡定,知道蘇禾還在氣頭上,他也不著急去迎合,竟然氣定神閑地坐著練字。


    別看他殘廢,卻像中狩獵中的豹子,匍匐在草叢中,極其有耐性。而她就是那隻蠢得可憐的獵物,以前覺得他可憐,掏心掏肺對他,幫他發家致富積蓄勢力,如今卻被他一招咬住咽喉。


    躺在床上,蘇禾直勾勾盯著帷幔發呆。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真正理解: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真的,跟自由比起來,其他都太過渺小虛無。


    “中午你想吃什麽?”許戈轉過身問她,“還是隨便嗎?”


    蘇禾想了下,放軟聲音道:“我想吃紅燒免肉,還有橘子。”


    徐達被叫進來,得知蘇禾想吃橘子,為難道:“綏州不產橘子,實在不好找呀。”


    “是不好找,還是找不到?”


    在主子的眼神威懾下,徐達硬著頭皮跑出去,大街小巷地找。


    好不容易買了大包橘子迴來,菜也剛好送到房間,蘇禾臉上總算多了絲笑容,“你也一塊吃吧。”


    徐達受寵若驚,見許戈沒反對,咧嘴笑著坐下。還是小侯爺有手段,鬧的這麽厲害,過了一夜竟然跟沒事人似的。


    蘇禾不再黑臉,不但給許戈夾兔肉,還給徐達也夾。


    沒多少胃口,她吃了兩口擱筷子,嘴饞的剝起橘子,剝了滿滿一盤遞他們麵前。


    主子們沒矛盾,徐達懸著的心總算放下,提起筷子好一頓大快朵頤,然後就開始啃橘子,“這橘子真不錯,小侯爺你也吃呀。”


    蘇禾樂此不疲。


    吃著吃著,徐達臉色僵了,“哎呀……我的肚子……”


    肚子一陣陣抽痛,還鬧出咕嚕聲,徐達捂著肚子尷尬起身,“你們繼續,我去去就來。”


    許戈臉色也僵了,把奔到門邊的徐達叫迴來,“我也去。”


    徐達十萬火急地推著許戈,往茅廁方向奔去。


    看著兩人消失在拐腳,蘇禾拔腿狂奔,一陣風般衝出客棧。


    逃跑路線都想好了,城裏是絕對不能待了。許戈耳目眾多,北方各地到處都是他的眼線,即使這次僥幸逃脫,他還是能輕而易舉將她翻出來。


    最安全的,是坐船南下。


    不過,等許戈發現她逃跑,肯定會第一時間到薛先生的客棧找。


    客棧不能去,而且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在半路上攔截薛先生,其他的等到了嶺南再說。


    大路人來人往,蘇禾抄小路遁逃,一路喘成狗也不敢停下來歇口氣。


    奪命狂奔,隱隱可見城樓的戧脊,蘇禾立即來了精神,帶風般衝向城門口。


    “砰”,剛到巷子口,突然撞上堵牆,蘇禾倒退兩步跌在地上,剛要罵是誰不長眼,就見麵具大哥環手抱胸,居高臨下站在麵前盯著她,眼眸如冰。


    知道什麽叫絕望嗎?


    他居高臨下站著,目露嘲諷,“跑啊,怎麽不跑了?”


    蘇禾趔趄地站起來,擠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哥,咱們也算患難與共,你就當我是個屁放了行嗎?”


    麵具大哥冷酷無情,揪住她的後衣領,粗魯地往迴拽。


    “撒手。”脖子勒得岔氣,蘇禾怒不可遏,威脅道:“我要投訴你,告訴姓許的你非禮我。”


    大哥無動於衷,拎小雞般將人拎迴客棧,粗暴地扔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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