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平把徐縣令防得死死的,派去傳消息的人都給截住了。”徐達咧嘴笑,憨憨道:“不過,咱們的人他肯定防不住。”


    “來得及嗎?”想到蘇禾滿懷心事的樣子,許戈劍眉微蹙。


    “你放心,老五心裏有數的。”徐達見他出神,又道:“周班頭是心向徐縣令的,他中午帶人又往何家去了趟,應該能發現新的證據。”


    身為知縣,如果連這點領悟力都沒有,掉腦袋也是活該。


    下午按時升堂,前來圍觀的百姓更多。李承平一改上午的溫潤,氣勢更加咄咄逼人,直接駁迴呂茂第三方驗屍的要求,堅持以馮拐子的驗屍為準,如此一來形勢對徐縣令極為不利。


    張才勝顯然沒有收手之意,再次拋出驚人言論,詆毀徐縣令是東窗事發,為遮醜而殺人滅口。


    他將死者的血書呈上堂,“李大人,何家二老是撞柱而亡,但從現場來看實在太過慘烈,力道之大並非自發動作能造成的。從屍檢結果也可以看出,二老的後腦的頭皮紅腫,有明顯被外力撕抓的痕跡,從而可以判斷是兇手抓住兩人的後腦頭發,將人往柱子上撞死,這分明是買兇殺人呀。”


    他敢這麽說,顯然是有證據的,目擊者很快被帶上來。


    目擊者是個過路的賣貨郎,在路過何家所在的巷子時,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何家匆匆跑出來,差點還撞到賣貨郎。


    畫師根據他的描述,很快畫出肖像圖。有人眼尖,認出此人是徐府管家的遠房表弟張義,懂些拳腳功夫,不時會來徐府找管家,好幾個官員還曾見過他。


    不過,等官差去找張府去捉拿時,張義已經逃跑,但是從他家搜了一百兩銀子。


    徐縣令被氣得差點沒笑出來,“如果我買兇殺人,會找熟人下手?張義畏罪潛逃,還將銀子落在家裏,那他圖什麽呢?”


    “那是張義沒想到會東窗事發,根本來不及帶走贓銀。”徐才勝又拿出死者的血遺書,“死者被徐大人轟出衙門後,自知無法伸冤,於是寫遺書自盡。”


    呂茂反駁道:“何琴目不識丁,這遺書根本就是偽造的。”


    “她連琵琶都會,你怎麽知道她目不識丁?”


    “何琴在舒意樓也賣唱過,簽約時她就曾跟掌櫃的說過,自己不識字,簽約時隻是畫押的。”


    張才勝等的就是他這句,“或許她是出於某種原因,說自己不識字的。既然說到畫押,這份遺書上也有她的畫押。對了,前段時間徐縣令主審的稅糧詐騙案,最終就是以指紋破案的,這案子也可以驗指紋,如果手紋是死者的,還有何爭論呢?”


    呂茂反對,“死者瘦弱,兇手很容易就取到她的指紋。”


    反對無效,李承平直接駁迴。


    死者的指紋很快被取過來,果然跟遺書一模一樣。


    如今萬事俱備,隻等抓到張義,就知道幕後真兇。李承平眼中閃過狠戾,徐縣令這迴是沒跑了。


    街上,突然傳來銅鑼聲,圍擠在外院的百姓紛紛迴頭望向街道。


    一隊官兵衝過去,驅離百姓讓出條道來,隻見一名頭戴烏紗身穿紅色官服的中年男人,四平八穩的邁過檻門,朝公堂方向而來。


    李承平一驚,忙起身理冠,跟一眾官員緊步迎出來,“不知知府大人前來,有失遠迎。”


    胡知府挺胖的,滾圓的臉神情嚴肅,“不必客氣,沙縣出了這等案子,本官豈能不來。”


    眾官這才直起腰板,欲迎胡知府進公堂。


    胡知府的目光落在徐縣令身上,“徐大人,沙縣在你治理下還算安穩,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徐縣令慚愧,“下官失察,才讓小人得誌。”


    胡知府也不偏頗誰,直接進內堂在主審位坐下,“案子查得如何?”


    李承平迴複道:“已經查得差不多了,隻差抓到殺人兇手。”


    胡知府不動聲色打量眾人,看到徐縣令的臉色,便已猜到幾分。


    呂茂看準時機站出來,當場下跪請願,“大人,徐縣令是冤枉的,馮仵作的驗屍有誤。”


    王仵作也站出來,“知府大人,還請你替縣令爺主持公道。”


    案子隻差沒定案,豈容他們攪和,張才勝站出來斥駁,“你們休得狡辯,馮仵作的驗屍錄不可能出錯。”


    兩大訟師再次互辯起來,頗有大戰之勢,胡知府驚堂木一扔,質疑的目光望向李承平,“不是審得差不多了嗎?怎麽還在為驗屍起爭執?”


    李承平稍加思量,“大人,確實是證據確鑿,不過徐縣令不肯承認罷了。”離京之前敬王曾暗示過他,遇到棘手之事可向胡知府示好。


    坐實徐縣令奸淫殺人本就綽綽有餘,不過既然他來了,那更加十拿九穩。


    “既然雙方爭執不下,那倒也好辦。”胡知府官袍一拂,朗朗道:“本官剛好帶了仵作前來,再驗一次就都清楚了。”


    李承平心中詫異,不過既然是麵子功夫,那再驗一次讓徐縣令啞口無言便是,省得他們結案後再上訴。


    知府大人發話,徐縣令當然也沒意見。


    知府的仵作很快被帶去偏院,重新驗屍。


    一炷香功夫,最新的驗屍錄遞呈到上來。三份不同的驗屍記錄,一並排開擺在胡知府麵前。


    胡知府逐一拿起來,胖胖的國字臉隨即嚴肅起來,然後拿起馮拐子那份直接扔到他腳下,“馮仵作,論驗屍的手法跟經驗,你也算綏州的泰山北鬥了,何故會出現如此重大的失誤?”


    馮拐子老臉一抖,去撿驗屍冊的手也抖了起來。


    “胡大人,是不是哪有誤會?”李承平壓住心頭的震驚,故作鎮定道:“馮師傅在這行三十多年,可從未出過錯的呀。”


    胡知府臉色一沉,不悅道:“李縣丞這麽說,是懷疑州府的仵作驗屍官不及馮師傅了?”


    “下官不敢。”怎麽會這樣,胡知府不是敬王的人嗎?


    “雖然本官不懂驗屍,但州府仵作驗的跟沙縣王仵作驗的,幾乎如出一轍,還用質疑其中真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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