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靜婉如正常一般,起床、洗漱,然後用些小廚房早早做出來的吃食,才去坤寧宮給皇後請安。


    已經二月中旬了,如今的靜婉已經快五個月的身孕了,每日若是依舊從坤寧宮迴來後再用膳的話,會餓得受不了,幸好有小廚房,也就起得早些為靜婉準備早膳。


    雖然坤寧宮也會準備茶水、點心,但誰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多吃呢?


    其實在沒有小廚房的日子,靜婉和其他嬪妃一樣,在去坤寧宮之前都會用些點心,墊墊肚子的。


    到了坤寧宮不一會兒,其他妃嬪便到齊了,紅桐也開了門讓所有妃嬪進去。


    “臣妾\/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起來吧,都坐吧。”皇後越發得收斂、話少。


    但規矩沒少,謝過之後,各嬪妃坐著對應的位置,紅桐也帶人上了茶水、點心。


    同為妃位,藍妃雖然沒有封號,仗著有協理六宮之權依舊坐在右上首,靜婉也不計較,坐在了左上首。


    在靜婉保胎的那段時間,沒有來坤寧宮請安,藍妃一直坐在右上首,倒也無可厚非,甚至所有妃嬪以為靜婉會一直保胎到生,直接不來坤寧宮請安呢。


    靜婉保好胎請安的那天,眾妃嬪還以為和藍妃兩人會有一場爭鬥,結果傻了眼,別說別人,就是藍妃也沒想過靜婉會讓著她。


    其實所有妃嬪,原想著看戲呢,這靜婉若是久久不來請安,就是打了皇後娘娘的臉,可若是來請安呢,就會和藍妃爭個高低。左右,都是有戲看的,可偏偏戲中人不配合。


    “哎呀,本宮想起今日可是如答應解禁的日子。”藍妃盯著靜婉笑嘻嘻地說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藍妃這是又對上了靜婉,畢竟那如答應可以算是藍妃的人。


    藍妃心情好,不是沒有原因的,可不僅是因為靜婉沒有和她搶位置,還因為自己的哥哥富察瑾琪成功地為皇上摧毀了一處天地會分堂。富察瑾琪戴罪立功,也著實讓富察家鬆了口氣。


    靜婉隻當沒聽見藍妃說的話,左右她不是明指著與自己說話呢。


    “如答應解禁又不是什麽大事兒,也值得藍妃拿到這裏說?”皇後接了話,臉色淡淡的。


    “那皇後娘娘可是有什麽大事要說?”每日來請安,皇後也沒什麽事說,不過兩句話功夫,藍妃便會開口問道,若是皇後說不上什麽,藍妃就會帶頭告退。所以,今日藍妃還是這樣問道。


    “巧了,本宮今日正好有大事要告訴你們。”還以為能直接離開?皇後冷笑一聲。


    “皇後娘娘又沒有管理宮務,能有什麽大事兒?”藍妃也不甘地說道。


    但此時靜婉和雪蝶對望了一眼,明顯猜到是什麽事了。


    “自從年前就讓姐妹們準備的各宮各院,如今派上用場了,”皇後不再理睬藍妃,對著眾妃嬪一起說道,“太後娘娘和皇上一起商量決定,從正旗中為皇上選妃。”


    “什麽?選妃?”第一個問出來的是藍妃,聽到這個消息驚地站了起來,“本宮怎麽不知道?”


    “選妃,什麽時候的事?”玉嬪麗貴人幾人也跟著發問,一時間竊竊私語起來。


    “藍妃,你不會握著協理六宮的權力才幾日,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吧?”皇後冷眼看向藍妃,“本宮還從未見過自古以來,有側室為夫君納妾的了!”


    皇後這話狠狠地紮了藍妃的心,你藍妃再有權力又如何?充其量就是個高貴一點兒的側室罷了。為皇上選妃是皇後娘娘的事,是正室的事,何需你來主持?


    “皇後娘娘,你!”藍妃有些氣急,卻明白皇後娘娘說的都是對的。


    是的,她可以搶了皇後的寵愛,成為皇上最受寵的女人;是的,她可以搶了皇後的權力,握著管理後宮的權力;是的,她可以不顧皇後的臉麵,做些自己想要決定的事情……可是,她終究不是皇後這個身份,需要皇後這個身份的時候,她搶都搶不來。


    “本宮怎麽了?本宮說的不對嗎?”皇後白了藍妃一眼,“藍妃還是坐下吧,免得說本宮苛待藍妃,到了坤寧宮都沒有位置坐呢。”


    藍妃被氣得幾乎站不穩,很想立刻離開,可是又想知道選妃之事,隻得握拳坐了下來。


    對於藍妃的妥協,皇後第一次在內心暗笑痛快!雖然她知道這痛快不會多次,知道這痛快需要付出代價,可是她不在乎!她能暢快的機會本就不多,如何會委屈自己?


    “皇後娘娘,選妃的時間確定了嗎?”靜婉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話。


    “是呀,皇後娘娘,有什麽需要嬪妾等人做的,娘娘盡管吩咐。”雪蝶也跟著說了。


    “各宮各院已經收拾好了,也沒什麽需要咱們做的了,”皇後歎了口氣,有些傷感地說道,“過幾日皇上就會頒發聖旨到各地各旗,本宮隻是說給姐妹們有個心理準備。”


    準備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能不受寵的以後受寵的機會更少,也可能受寵的若是來個更好更美的人兒搶走寵愛……總之,對於眾妃嬪來說,進新人不是一件多好的事。


    從坤寧宮出來後,沒一個人的臉色是好的。


    靜婉邀請雪蝶一起去了翊坤宮,兩人都心有默契地沒有談論選妃的事情,用完膳,一起高興地準備著小孩子要用的衣物之類的。


    “到底妹妹的手巧,這些小孩子的衣裳、褲子,也是信手拈來。”靜婉接過雪蝶做好的小孩子衣服,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姐姐不嫌棄就好。”雪蝶笑了笑,又繼續做了下去。


    雪蝶最拿手做針線活,可是這次為姐姐的孩子做,和當初為元萱格格做,心情是不一樣的。雪蝶特別用心,把皇上賞的一些好的布匹,全用上了。


    “怎麽會嫌棄呢?”靜婉拉過雪蝶的手,笑著說道,“我是他額娘,你是他姨娘,以後多了你這麽好的姨娘,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隻是,說不定能搬空你那小金庫呢。”


    “隻要他有那本事,妹妹的小庫房敞開來,保證不帶心疼的。”雪蝶也是歡喜極了,姐姐的孩子,她也會好好疼愛的。


    “好,那我就替他謝謝你這個姨娘了。”靜婉玩鬧著應了下來。


    正好有些累,兩人便一起在內室睡下。


    心情好,睡得沉,所以也沒人來打擾,自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二月的天還是涼涼的,一覺醒來,已是黃昏,靜婉覺得冷冷的,便吩咐香雨去小廚房端些熱湯來。


    香雨當時受傷並不重,休了十來天,沒到除夕便好了,所以依舊跟在靜婉身邊服侍,而花旗也得處理翊坤宮各處的事務安排。


    香雨也是故意不稟報,一直等到靜婉和雪蝶喝完湯,暖了身子,才說,“娘娘,如答應跪在了宮門口,說是求見娘娘。”


    “什麽?如答應?什麽時候的事?”靜婉有些吃驚,藍妃是說今日如答應會解禁,估摸著也就午膳後出來。


    “如答應來的時候,娘娘剛睡下。”


    “怎麽不叫醒我?”靜婉一邊責怪,一邊要往外走。藍妃今天那樣,就是沒懷好意。算下時間,那如答應一出來就來了翊坤宮,話說還跪在了宮門口!


    眾人都知道,如答應可是因為對付雪蝶挑撥了陳常在,才被罰的。而雪蝶和自己最是感情好,若如答應一直跪在這裏,少不得別人會說自己是故意為難她的。


    “娘娘睡眠一向不好,奴婢哪裏忍心叫醒娘娘?何況奴婢請如答應進來坐在偏殿等,她偏要跪在宮門口。”


    “還有理了?跪下!”聽到香雨的迴答,靜婉有些氣憤。


    香雨撇了撇嘴跪了下去。


    “姐姐,咱們還是出去看看如答應是來做什麽的吧?”雪蝶一聽如答應,就覺得自己臉上隱隱地有些疼痛,好了傷疤卻忘不了疼的,“不願進來,卻跪在宮門口,妹妹瞧著來者不善啊!”


    翊坤宮比較居中,來往的宮女、太監最多,如答應此舉怕是沒有那麽簡單。


    “嗯,咱們去看看。”


    沒了香雨,靜婉隻能由雪蝶扶著往外走,還沒走到門口,便聽見香雨的嘟喃聲,差點兒氣結。


    “皇上來看娘娘的時候,心疼娘娘,都舍不得讓奴婢叫娘娘醒來,”香雨的聲音很小,卻足以讓靜婉、雪蝶等人聽到,“不過是個答應,就想打擾娘娘的歇息,也不打聽打聽娘娘的作息時間就來,明顯是陷娘娘於不義。”


    靜婉腳步一頓,而後又踏出門去了。


    香雨太實誠,這話私下能說,可不是隨便亂說的,靜婉有心讓香雨受受苦頭。可雪蝶和語若差點兒沒忍住笑出聲。


    出了門,往宮門口走,遠遠地便見如答應跪在院中,而以漫也跟著一起跪在後麵。還未走近,便聽見如答應的聲音。


    “寧妃娘娘仁慈,嬪妾來求藥。”如答應對著翊坤宮一遍一遍地說道。


    “寧妃娘娘仁慈,嬪妾來求藥,求娘娘賜藥。”


    同時也有一些別的聲音夾雜著,“哎呀,這寧妃娘娘心真狠,這如答應跪了那麽久,竟然都不理睬。”


    “對呀,對呀,這如答應跪了怕是有兩個時辰還多呢。”


    靜婉一聽黑了臉,走到宮門口一看,果然有很多宮女、太監圍觀。


    “奴婢\/奴才給寧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這些宮女雖然行禮,卻有些不情不願。


    “嬪妾給寧妃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如答應也行了禮,“娘娘仁慈,嬪妾來求藥,求娘娘可憐可憐嬪妾,將藥賞賜於嬪妾吧。”


    靜婉本來正疑惑這如答應真的是來求藥的?走到如答應身邊一看,才明白,她這是衝著冰肌霜來的,果真真的是來求藥的。


    如答應不大不小的臉上,布著細細的傷疤。傷疤不深,若是用些胭脂水粉也是能遮去的,偏偏為了來求藥,硬生生的素麵而來。


    “是啊,寧妃娘娘,這如答應如此誠心地來求藥,都跪了兩、三個時辰了,娘娘就給了她吧。”


    “是呀,是呀,寧妃娘娘仁慈,就給了如答應吧。”


    小太監、小宮女也跟著起哄,話卻將靜婉放在了危險的高處,若是靜婉今日不拿出這藥,豈不是愧對他們所奉承的“仁慈”二字,而很是殘忍?


    “如答應起來吧,以漫扶好你家小主,本宮又不是太醫,哪來的藥?”靜婉淡淡地開口,“如答應大小也是個主子,這太醫院的藥也是用得的。”


    靜婉這話一說,聰明的小太監和小宮女,就明白過來,這如答應是為難寧妃娘娘來了。這麽一明白,便停了話,起哄的聲音也小了。


    “寧妃娘娘仁慈,嬪妾是誠心來求藥的,還請娘娘賞賜。”如答應一遍遍哀求,見靜婉不為所動,又轉向雪蝶,抓了雪蝶的衣擺,“楊常在,嬪妾知道上次錯了,還希望楊常在幫嬪妾在寧妃娘娘麵前說些好話,嬪妾求她將藥賞賜給嬪妾用一些吧。”


    “如答應這話從何說起?”雪碟輕輕扯開衣擺,也是麵無表情,“我就是想幫你,也得知道你所求為何吧?何況不是太醫院才有藥嗎?若是藥太過珍貴,求了皇上就是。”


    這雪蝶話一說,明白過來的人也就多了起來,便轉了風勢,紛紛開始“勸”如答應。


    “如答應還是去太醫院吧,翊坤宮又不是太醫院。”


    “就是就是……楊常在說得對,太醫院的藥若是貴重,如答應去求了皇上便是。”


    “如答應頗得聖寵,皇上肯定願意賜藥。”


    見這些人倒戈,如答應慌了。自己跪了兩個時辰,才跪軟他們的心,怎麽這寧妃和楊常在才說了兩句話就變了風向?


    如答應怕是還不明白,誰都不是傻子,你跪了兩、三個時辰,可以讓他們心軟同情你,但不代表他們知道真相還會是非不分。


    “這藥隻有寧妃娘娘才有,嬪妾隻能來求娘娘。”如答應邊說,邊淚如雨下,“嬪妾來求娘娘將冰肌霜賜予嬪妾一用,嬪妾的臉是嬪妾的命呀!”


    臉上有疤,再是遮住也不如去掉。所以一開始藍妃出了這個計策,如答應本是拒絕的,誰想去給董鄂靜婉跪著?還去求她?可是,一想到,隻有董鄂靜婉手裏有能去掉她臉上疤痕的藥,如答應不得不妥協。


    畢竟,沒有了美貌,她在皇上眼裏就什麽都不是了。


    “冰肌霜是什麽?你怎麽會以為本宮手裏有冰肌霜?”靜婉毫不意外她會將這話說出來,便反問了一句。


    冰肌霜這事兒,沒猜錯的話,是以漫告訴她的。如答應之所以一直喊著求藥,而不說是什麽藥,就是以為自己會因為眾人的言語壓力,而主動將藥拿出,那麽背了主子的以漫,就不會被牽扯出來?


    可她偏偏不想如她的意。


    “是以漫告訴……”如答應一聽轉頭看了以漫一眼,張嘴就說,話沒說完,便反應過來,果然……


    “呀!如答應身邊這個以漫姑娘不就是寧妃以前宮裏的嗎?”


    “難怪寧妃娘娘有點兒好東西,如答應都知道,有這麽個背叛的丫頭在,嘖嘖……”


    “就是,背叛主子的人,如答應也敢用,就不怕這丫頭再背叛她?”


    “指不定,如答應宮裏的消息,這丫頭也都知曉,再賣給別人也不稀奇。”


    小太監、小宮女們就這麽打趣著,也不顧如答應的黑臉。


    “寧妃娘娘,嬪妾去求了陳太醫,陳太醫說那冰肌霜都在娘娘手裏,”好在如答應反應快,狡猾應對,“寧妃娘娘仁慈,嬪妾求娘娘賞賜一些,娘娘大恩大德,嬪妾下輩子再報答。”


    “你是說陳太醫告訴你,冰肌霜都在本宮手裏的?”靜婉意味深長地看著如答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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