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鬱被陶菁雲淡風輕的態度激怒, 藍眸一閃冷聲笑道, “即便我信了你說的,派人請兩位殿下前來, 他二人也隻會覺得荒天下之大謬。”


    陶菁笑道,“皇後不試,又怎知兩位皇子作何迴應。”


    薑鬱坐上主位,居高臨下地望著陶菁,“既然如此, 我就如你所願, 可若是皇上有絲毫閃失,你都活不成了。”


    陶菁麵上並無懼色, “下士從進宮的那一天起,就做好活不成的準備了。”


    他話音剛落,殿外就有宮人稟報,“南瑜皇儲殿下求見。”


    薑鬱心裏疑惑, 半晌才吩咐請人。


    歐陽蘇進門之後特別看了陶菁一眼, 他與薑鬱對麵施禮,坐到毓秀床邊, “皇上怎麽突然暈倒了?”


    薑鬱不答反問, “殿下可聽聞宮中出天花的事?”


    歐陽蘇點頭道, “禦醫昨日來東宮送藥, 太妃也派人來詢問我不要搬出宮到皇家驛館落腳, 毓秀原本選定吉日要為我送行, 誰成想竟出了這種事?”


    薑鬱一聲輕歎, “殿下來的十分及時,我本也有個不情之請。”


    他才說完這一句,歐陽蘇就笑著迴道,“是要我的一杯龍血?我起初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也覺得十分荒謬,可既然禦醫都對毓秀的病束手無策,那我們什麽方法都要試一試。”


    薑鬱心裏吃驚,既然歐陽蘇早就知道他所請為何事,自然是有人在之前就知會他了,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陶菁。


    他原料不到陶菁竟如此大膽,不但私下串聯紀詩帶他入宮,又自作主張去見歐陽蘇。


    陶菁不等薑鬱迴應,就上前拜道,“不知殿下五行所屬?”


    歐陽蘇被問的一愣,陶菁才去見他的時候,他就覺得他的言行有些不明所以,要不是他心裏擔心毓秀的安危,他也不會貿然前來。


    “我的五行所屬與龍血有什麽關係?”


    陶菁笑道,“五行相生相克,皇上五行屬土,就算要飲龍血,也要與血主五行相合。”


    歐陽蘇心裏又多了幾分疑惑,“我五行屬木。”


    陶菁搖頭道,“殿下並非五行屬木。”


    歐陽蘇一皺眉頭,“生辰八字還有錯,我的確五行屬木。”


    陶菁笑道,“既然之前棋妃為殿下看過龍魂,不如請他來幫殿下瞧一瞧五行所屬。”


    歐陽蘇心裏覺得多此一舉,可他見陶菁一口篤定,薑鬱也似有疑惑,他就隻能點頭叫洛琦幫他看過。


    他原想洛琦之前已經知道了他的生辰八字,不會算不出他五行所屬,誰知洛琦猶豫半晌,竟說一句,殿下五行屬金。”


    歐陽蘇一愣,“殿下忘了我的生辰八字了嗎?”


    洛琦搖頭道,“殿下這一世五行所缺正是前一世五行所屬。”


    歐陽蘇十分驚愕,“你如何知道我前一世五行所屬?”


    洛琦敷衍道,“我本事有限,隻略見一二,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萬事自有定數。”


    陶菁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殿下的五行雖不與皇上相克,卻始終是次選,還要先看過三皇子殿下再做定論。”


    歐陽蘇心裏不明所以,薑鬱也將信將疑,就先將歐陽蘇等人請到偏殿,分位次落座。


    等了足有兩個時辰,聞人離才姍姍來遲,進門時見到歐陽蘇就對他笑道,“小皇帝昏了三日,如今要喝你我的血?”


    歐陽蘇看了看洛琦,對聞人離笑道,“興許隻是你的血。”


    洛琦起身上前,與聞人離對麵施禮,凝神得見他眉心隱現的火雲時,他心中就明白七八分了,“殿下五行屬火。”


    聞人離嗤笑道,“本王五行無火,怎麽反倒被你說成五行屬火?”


    陶菁上前,對聞人離拜道,“我等隻需請殿下的龍血。”


    聞人離還對當初在殿上,陶菁逼迫他對毓秀下跪的事耿耿於懷,如今又見他大著膽子對他說話,就笑著調侃一句,“且不說拿活人之血救人的事無理至極,你們的君上龍體貴重,難道我們的身體就可以隨意糟踐?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自傷其身,是何等罪孽?”


    陶菁心知聞人離多年帶兵,流血必然不在少數,他如今這麽說,分明是刻意刁難。


    “殿下要怎樣才肯為我主舍一杯血?”


    聞人離笑道,“我要說的第一件事,就是你一個下人,沒資格同我說話。”


    薑鬱聞言,冷冷看了陶菁一眼,上前對聞人離賠禮,“皇上病的危急,合宮恐慌,陶菁跟隨皇上許多時日,一時情急忘了身份,還請殿下見諒。”


    聞人離哼笑道,“我自然不會跟一個下人一般計較。”


    一言完了,他又對陶菁冷笑道,“你隻求神拜佛,不要與我在戰場上相遇。”


    陶菁似笑非笑地迴一句,“來日若我真與殿下在戰場上相遇,誰贏誰輸還不一定。”


    薑鬱生怕陶菁逞一時口舌之快,惹怒了聞人離,就冷顏嗬斥他退到一旁。


    陶菁淡然往後退了兩步,聞人離這才對薑鬱道,“陛下若有損傷,於本王也無益,畢竟她之前曾親口許我婚約。”


    薑鬱一愣,半晌才得開口問一句,“殿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聞人離正色迴一句,“你們皇帝陛下曾親口答應下嫁於我。”


    這話倒從何說起。


    雖然薑鬱早就懷疑聞人離選定聯姻的目標不是靈犀,出帝陵之後,他也猜想他求的姻緣是毓秀,可這幾日不見他入宮,更未見他對毓秀獻殷勤,他就斷定是他庸人自擾。


    如今毓秀這一病,聞人離莫不是想趁火打劫。


    薑鬱一時不知如何迴應,華硯卻上前笑道,“殿下說的,實在不像皇上所為。皇上就算應承與北瓊聯姻,對象也隻會是北瓊的帝王,又或是殿下想入皇上的後宮?”


    聞人離當場變了臉色,平息半晌才開口笑道,“你說的不錯,你們皇帝陛下許諾我的是,若有一日我得以繼位,她就與我締結百年之好。隻是我們之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還口說無憑,如今你們既然要我流血救她,就要與我北瓊寫下正式的一紙婚約國書。這樣一來,我搭救的是我未來的妻子,便無愧雙親,名正言順。”


    好一句名正言順。


    薑鬱如何肯應,“皇上昏迷不醒,我等做不了主。”


    “你做不了主,我做的了主。”


    薑鬱話音才落,薑汜就帶著人進了寢殿。


    薑鬱見薑汜身後跟著靈犀公主,心裏就明白了幾分,再加上聞人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就篤定這幾人早有串聯。


    陶菁是薑汜心腹,說不定這樁婚事從頭到尾,都是他一手策劃。


    薑汜將殿中眾人看了一遍,單單不看陶菁,他扶著桌子咳嗽了幾聲,哀聲對薑鬱道,“我這些日子一直纏綿病榻,宮裏出了這麽多事也未能插手幾件,如今皇上臥病在床,治好皇上的病是當務之急。飲龍血之法,我從前也有聽聞,既然殿下願意為皇上流血,我就替皇上做之前應承殿下的事,代寫懿旨就是了。”


    薑鬱心中雖不情願,卻不敢公然反對薑汜,無奈之下,隻得對華硯使一個眼色。


    華硯起初還以為他看錯了,直到薑鬱皺著眉頭又對他示意一次,他才確定他是在暗示他開口阻攔。


    “太妃殿下明鑒,依照國例,無論皇上因何種原因不能行使皇權,除非新皇登基執政,機要國事都要由手握九龍章的九位臣子集齊圖章,替代國璽印鑒。即便是殿下的懿旨,也行止有限。”


    薑汜一雙眼猶如寒冰,隻望到華硯骨寒,即便如此,他也半分不退卻,坦然望迴薑汜。


    二人僵持中,淩音卻笑道,“惜墨說的不錯,太妃的提議也有理。當中的分歧,不過是在分辨何為‘機要國事’。傳位新君這種事,自然算得上機要國事,邊關戰事,六部朝事,也算得上機要國事,內務府花費百十銀兩,恐怕就算不得機要國事。卻不知所謂的雙皇聯姻這事,算不算得上是機要國事。”


    難得洛琦也一本正色地站出來幫腔,“百年姻緣,關係皇上終身,瓊琳交好,也關乎兩國邦交,於公於私,都是機要中的機要,國事中的國事。”


    薑汜見這三人你一搭我一唱,心中難免暗自腹誹,他原以為洛琦性情高傲,淩音放蕩不羈,華硯循規蹈矩,三人必定麵和心離,明爭暗鬥,誰知如今他們竟遠交近攻,同聲共氣。


    薑鬱見薑汜沉著臉,就知他心中惱怒至極,才想說什麽岔開話題,一直在旁緘口不言的靈犀卻湊到他耳邊小聲笑道,“你可想清楚了,皇姐得的不是一般的病,要是聞人離打定了主意不救她,坐收漁人之利的人會是誰?不瞞你說,我倒是不介意皇姐死一死,雖然我失了舒家,卻還有你薑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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