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大概是把這衙役給難住了,當日縣令和師爺可沒有告訴他們這些該怎麽迴答。


    好在這堂上還有縣令大人在,縣令大人知那堂下之人牙尖嘴利,雖然這問題看似普通,但生怕又被問出什麽來,趕緊搶過話題說道:“咳咳,本縣官兵去遲一步,到了之後這客棧已然成了那般模樣,去的時候看見的正好是那西垂兵殺人的一幕。”


    這不太好解釋的問題,就用沒看見來遮掩吧,縣令大人覺得自己的這個迴答十分聰明。


    末了又十分悲淒的說道:“這都怪本官啊,本官終究是去遲一步,沒能從哪些劊子手的手裏救下那些百姓。”


    太子殿下也不得不說一句,這位常縣令做戲的本事還是挺厲害的,就這一番言語加上之前的表演,真是聲淚俱下,太子殿下若是不知實情,差點也就信了。


    看看那柵欄外的百姓們,有些本來因為太子殿下的幾個問題,還在懷疑這事情真偽的,現在都更相信常縣令所說的話了。


    然而太子殿下又從這句話中,發現了個巨大的破綻,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順著縣令大人的話頭說道:“那這些個西垂兵簡直滅絕人性,無法無天啊,殺了人之後就將屍體扔在那廢墟之上,竟是連掩蓋都懶得掩蓋了。”


    “哼,那些個西垂的人一向是目無王法慣了。”說這話的是那個衙役,口氣中的義憤填膺倒不像是作偽。


    看來這南方道邊境的人對西民的印象是真不好,具體事實如何還需要太子殿下親自去看看。


    “哦,那我還聽說縣令大人好心,將我大表哥一家人的屍體抬了迴來下葬了,可有此事。”太子殿下接著對這衙役問道。


    這個問題,縣令大人便沒有搶著迴答了,在他看來這紅袍青年這樣問,自然是想去墳前拜祭下他的大表哥一家人。


    而且這種誇讚他的話,總要由別人的口中說出來,才像是那麽一迴事嘛,所以常縣令不說話了,安安穩穩的坐著等著衙役迴答。


    果然衙役也沒有辜負縣令大人的期望說道:“整個豐魚縣都知道我們常縣令的好,怎能讓百姓暴屍荒野,自然是將屍體抬了迴來,下葬了,還是縣令大人自己掏的錢。”


    聞聽此言,縣令大人坐在上方擺出一臉謙虛的神色,這意思就像是在說:哪裏哪裏,這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這個,小民也知道,可以確認,那棺材鋪的棺材好些還是小民打造的呢。”此時那張匠人又補了這麽一句,估計是不想放過這個可以巴結縣令大人的機會。


    聽了這麽多人的話,太子殿下已然可以確定那個巨大的破綻,從衙役那走了迴來,嘴裏輕聲說道:“縣令大人你說趕去現場的時候,看見的正好是西垂兵殺人的一幕。”


    縣令大人點了點頭,現在擺明了所有縣衙的人都可以為他作證,不知這人到底還要說什麽,還要耍什麽花樣。


    “你說縣令大人人好,將躺在廢墟上的屍體抬迴縣城下葬了是吧。”太子殿下又指著剛才的衙役說道。


    衙役點了點頭:“不錯,你若是不信,當日這城中的百姓好多都看見了。”


    “恩,好,張兄你說你也可以作證是吧,那棺材鋪的棺材還是你打造的是吧。”太子殿下點了點頭,又看著張兄說道。


    在張兄傻愣愣的點了點頭之後,公堂之上傳出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荒唐真是荒唐,整個縣衙從上大小都在陪縣令大人你演繹這一出荒唐啊。”乃是太子殿下突然站在堂下拍著手大笑出聲。


    聽著這一聲聲的大笑,縣令大人沒來由的覺得不安,驚堂木一拍怒聲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麽,你在這公堂之上嬉笑怒罵,肆意走動,眼裏可還有我這縣令,這個公堂?真當本大人治不了你是吧。”


    “治?你要治誰,你用如此手段,向上企圖蒙蔽嶺南郡的郡守,以為這樣就能將你任職期間出的紕漏給抹去了?


    向下企圖欺騙不知實情的老百姓,你以為這事是小,卻給老百姓的心裏豎立了西垂兵目無王法,橫行無忌的根深蒂固的印象,我告訴你,你這錯大了。”


    太子殿下不停,接著說道:“你問我要幹什麽,好,我告訴你,我大表哥一家人被歹徒所殺,屍體就是我親自埋的!


    你竟然說你看到的最後一幕是西垂兵殺人,屍體還是你們從廢墟上抬迴來的,那麽你們就根本不知道實情,這一切不過是你們為了掩蓋實情真相而編造的,怎麽你還要狡辯說什麽是被西垂兵殺害的嗎?”


    太子殿下這一段話說完,柵欄外的老百姓直接猶如那燒開了的油鍋——沸騰了。


    議論紛紛不休,同時也讓縣令大人渾身一震,卻是反應迅速站起來指著太子殿下怒聲說道:“你如此汙蔑本官,有何證據?”聲音已不再平靜,因為這事不止關係到他頂上烏沙,還關係到另外一件大事。


    “證據,你要證據,那廢墟處埋葬我大表哥一家人的六個深坑便是最好的證據。”太子殿下沉聲說道。


    “怎麽是去晚了吧,沒想到這些屍體是被西垂兵給挖出來的吧。”太子殿下不無嘲諷的說道。


    “若是嫌證據不夠,可以讓上邊的人來調查,小民隻是隨意一問,大人的言辭間便有諸多漏洞,更何論是切實的調查。


    不知這上麵的人在查完之後,是還大人清白呢還是請大人入牢呢?也能找到當時的西垂兵,來個對質,不知縣令大人你可敢啊?”


    太子殿下一連三句話徹底把常縣令給說懵了,愣了好一會兒不知該說些什麽,他知道他的謊言維持了半月,就在今日這公堂之上便被拆穿了。


    雖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但今日這事外麵圍觀的老百姓隻要不是傻子,自然看的明白,他之前編織這個謊言的目的已然達不到了。而且正如眼前人所說,上麵隻要一查,就能發現這其中無數的問題。


    “大人,想不到吧。”太子殿下一如之前一樣,走到縣令大人的案前輕聲說道:“謊言就算編的再如何真實,在真相麵前也定然是漏洞百出。”


    聽眼前人說完這句話,常縣令眼神怔怔出神,好一會兒才再次拿起了手邊的驚堂木,卻是輕輕的落下,輕聲的說了兩個字:“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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