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人都打發出去了,你想要什麽做什麽,就使出來吧。”路老夫人看著大門緩緩關閉,放下茶碗,淡淡的道。


    秋曳瀾也懶得跟她兜圈子,直截了當的問:“我嫡兄是你們害死的?”


    路老夫人淡然道:“你說的什麽胡話?誰不知道他是自己命不好,死得早?”


    “這話可是你外孫死前親口說的。”秋曳瀾一句話讓路老夫人霎時瞪大眼睛、騰的站了起來,不敢相信的指著她道:“你……你!語情口口聲聲說你害了錦兒,原來真的?!”


    之前雖然路老夫人也向秋孟敏表示過懷疑秋曳瀾害死了康錦章,但王府上下心裏都認為康錦章是運氣不好趕上了雪崩才死的,誰也沒想到那會才十二歲的秋曳瀾,真能害死已經十七歲還生得高大魁梧的表哥。


    秋曳瀾若無其事道:“你們害死我嫡兄,又拿捏我們母女這麽多年,給我定了那麽一門親事,居然還放任康錦章打我主意——我弄死他不應該?!”


    路老夫人呆呆站了片刻,忽然之間恢複了平靜,竟又坐了迴去,冷笑著道:“你可真不愧是太妃的親孫女!做再傷天害理的事情都能理直氣壯!”


    “太妃真做下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們母子三個早就死光光了,還能留下來禍害我跟母妃這麽多年?”秋曳瀾嗤笑,“你就記得太妃趕你們出門,為什麽不想想你自己做的事情?我問你,為什麽我父王是唯一的嫡子,卻比你兒子小?!”


    路老夫人臉色一變,道:“太妃自己生不出來難道怪我?!”


    “說的好像你真無辜一樣!”秋曳瀾冷冷的道,“我已經打聽過了,你兒子落地的辰光,是太妃過門後不到半年!根本就是太妃進門前就懷上的!為了這個緣故,太妃跟老王爺慪了幾年氣,好幾年後才在長輩的勸和下和好,才有了我父王——這才是我父王比你兒子小了好幾歲的緣故,根本不是太妃生養艱難!”


    她嘿然道,“你作下這樣的事情,太妃一沒去母留子,二沒讓你生產時一屍兩命,你要不再次勾引老王爺又懷了秋語情,太妃後來會恨不過把你趕出門?!就算趕了你們出去,到底也是給了遣散銀子的,否則你們能在京裏落住腳?那會太妃家的廉老爺子可還在任哪!廉家不用歪歪嘴,使個眼色就能叫你們三個死無葬身之地!這樣還算虧待你們?依我看太妃是心地太好了才給了你們這種東西興風作浪的機會!”


    “憑什麽?!”路老夫人被揭穿真相,怔了片刻,忽然兩行淚就下來了,低低的喊道,“你倒是越說越有理了?!但我兒子女兒何嚐不是老王爺的骨肉,憑什麽這偌大王府全是秋仲衍的,我們卻隻能領筆銀子走人?!”


    “你還真是裝無辜裝上癮了?”秋曳瀾淡笑著道,“李媽媽給我說的很清楚,秋家祖上的規矩就是重嫡輕庶,除非沒有嫡子,否則庶子再得寵也分不了什麽東西的。這一點家規上寫得清楚明白,就算你不識字,難道你兒子做了這麽多年西河王沒跟你講過?以前的庶子都是那麽過的,太妃按規矩辦事——你委屈去找秋家祖上啊!”


    路老夫人流著淚道:“你生來就是郡主命,自然可以不把我這種苦命人放在眼裏!但誰不是爹娘生養的?憑什麽我隻想有個依靠,卻被太妃作踐得在她活著時始終抬不了頭?”


    說到這裏她冷笑了幾聲,道,“你還真當你祖母是個慈善人?我告訴你,你父王原本應該行三的,隻不過他那個庶出的次兄才落地就沒了親娘,之後抱到太妃房裏養,起先兩年還好好的,可你父王才滿周,他就沒有了!你敢說這不是太妃的手筆?偏老王爺因為敏兒的緣故覺得對不住她,竟忍著喪子之痛下令隻許說是暴病夭折——”


    秋曳瀾冷笑著道:“第一,你敢說你當時不盼望那個孩子夭折?!第二,既然老王爺能宣布庶次子是暴病夭折,難道不能宣布庶長子夭折?如果太妃當真忌憚親自撫養的庶次子會妨礙了我父王的路,你生的那個占了長的兒子,豈不是更該死?!還是你說你手段厲害到了讓太妃居然害不了你們母子三個的地步?!”


    看著一時間啞口無言的路老夫人,秋曳瀾冷笑連連,“太妃平生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把你趕出家門!你是沒誥命,所以隻能待家裏。不然你要能去命婦裏走動,還不知道把太妃的名聲糟蹋成什麽樣吧?饒是如此,我這克父克兄克祖母,去年又克了母的名聲,也是拜你所賜!”


    話說到這份上,路老夫人口風也是一轉:“我出身卑微卻慕富貴,不使點手段怎麽成?合著我出身不好,就活該一輩子伺候人?”


    “到這會還不忘記扯著牌坊半掩半遮?”秋曳瀾不屑的道,“你既然使了手段,後來被收拾難道不是活該?!”


    “你親祖母作踐了我們母子那麽多年,我們找你出氣難道不是你們活該?”路老夫人冷冷的道,“那你又憑什麽記恨?”


    秋曳瀾笑了起來:“自個掌嘴五下,不然我就將康麗章後腰有顆痣的事情說給無賴聽!”


    見路老夫人要發作,她懶洋洋的捏了捏指節,“或者我索性把你剝了看看有沒什麽胎記之類,叫人曉得伯父都接了些什麽東西迴王府來贍養?!”


    “……我們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你!!!”路老夫人深吸了口氣,青白著臉低喝道!


    “那是因為我母妃在時多少能護著我點,而且你們還把我定給了鄧易——太後的準甥孫婦,要傳出名節上的問題羞辱了太後的甥孫,穀家能不徹查?”


    秋曳瀾目光冰冷而堅定,無憐憫,無動搖,森然道,“饒是如此你還逼我去帝子山,分明就是想讓我在康錦章那裏吃暗虧,迴頭沒法對鄧易交代,也沒法辯白,隻好自盡!你記恨太妃,不想我死得太容易,希望我受盡侮辱、滿懷絕望,還死得人人叫好——這樣你才覺得痛快不是麽?!”


    說到這裏,她微微一笑,“所以你看,相比你們的陰險毒辣,我簡直太善良了!我都被自己這種寬大為懷、不趕盡殺絕的情操深深的感動了!”


    路老夫人沉默了一會,道:“你既然什麽都看清楚了,卻要我來說什麽?難道就為了問秋靜瀾之死?你覺得我會說他不是死於意外?!”


    “噢,這個隨口問問的。”秋曳瀾淡淡的道,“其實,我真正想問你的,是——幽眠香!”


    這三個字方說出來,路老夫人瞳孔驟然收縮!


    “你用這個害了我母妃與外祖父。”秋曳瀾一邊觀察她的臉色,一邊道,“以為我不知道?”


    路老夫人麵無表情,閉口不語。


    秋曳瀾想了想,試探著道:“母妃可是留了憑據給我的,你真的不想好了?”


    不想這一試探反而弄巧成拙,路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要瘋了才會留這種證據給你——如果真這樣,我勸你一句好,趁早扔了毀了,免得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但秋曳瀾反應奇快:“你會好心勸我?恐怕,我握著有關幽眠香的證據,會連累到你們吧?!”


    果然路老夫人眉頭下意識的一皺!


    “我勸你還是告訴我的好,不然我年紀小沉不住氣,哪天傷懷母妃,不留神揭發出去……嘿嘿!我孤身一人,拉一個墊背就不虧,拉兩個就賺。”秋曳瀾冷冷的道,“隻看這次的事情就知道我不是在嚇唬你!”


    路老夫人抬手扶了扶鬢邊一支累絲金鳳銜珠釵,憐憫的看了她一眼,道:“不不不……我怎麽會不告訴你呢?隻是我一直沒想好要怎麽說?”


    秋曳瀾看她神情有異,心下凜然,嘴上卻道:“你隻管直說就是,何必想什麽說辭?我是容易被你哄的?”


    “那我就直說——幽眠香是先帝時廢太子所製。”路老夫人目光詭譎,隻一句,就讓秋曳瀾心生不妙,她毫不停留的繼續道,“廢太子才華橫溢,治國詩書之外,好調弄香料,當時鮮有香匠能及。所以時常獻香宮闈……”


    說到這裏,路老夫人微笑著停住口,看向秋曳瀾。


    秋曳瀾深吸了口氣:“莫非,幽眠香跟廢太子的弑君之罪有關?但這事已經揭發出來,為什麽還要如此忌諱?”


    路老夫人意味深長的道:“因為,先帝在廢太子後數年駕崩時,曾有太醫不當心,說了句寢殿中所焚之香,很像當年幽眠香——沒幾個時辰就莫名其妙沒了!”


    如果先帝的第一位太子因幽眠香而廢,遺禍整個東宮,那幽眠香怎麽可能再出現在宮闈、還是先帝的寢殿?尤其是,隻提了一句香味相似就被滅口的太醫,等於是確認了此事。


    也就是說,廢太子與先帝,都死在幽眠香之下!


    至於說誰是兇手——今上登基時年方七歲,由生母穀太後攝政至今,這汙蔑廢太子、暗弑先帝的人,還用說嗎?


    “原來涉及到今上皇位的正統?”秋曳瀾醒悟過來,“難怪齊叔洛是江崖霜請去將軍府的,他也不敢說——雖然現在二後爭權,但她們的權都建立在今上是天子的基礎上!如果今上的皇位受到置疑,二後又算什麽?難怪,阮王妃會反複叮囑自己不要透露‘幽眠香’三個字!”


    她抬起頭,看向路老夫人:“但你為什麽會有這種香?”


    路老夫人好笑的看著她:“我已經迴答了你這麽多問題,你真以為我會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提醒我了!”秋曳瀾點了點頭,“剛才喊你自己掌嘴五下,你還沒動手吧?現在加到十下,你自己動手是不動手?如果不動手……”她騰的站起,抬腿一腳把路老夫人從椅子上踹下去,冷冷的道,“那是要我親自扒光了你、再給你找個奸夫,叫世人都知道你的齷齪?”穀太後的創意,雖然被鄧易賣了,但作為太後的智慧,也不能浪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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